卢梭自然教育价值秩序对城镇化进程中教育的启示* 1

扶斌

(云南警官学院教务处，云南昆明650223)



卢梭自然教育价值秩序对城镇化进程中教育的启示* 1

扶斌

(云南警官学院教务处，云南昆明650223)

摘要:当前中国的城镇化进程加快，对教育的影响日益加剧，人们对城镇化教育中存在的问题和现象进行广泛了研究，但从教育哲学角度对城镇化教育进行反思分析十分必要。本文对卢梭自然教育产生的社会变迁背景和其自然教育价值秩序的选择进行了分析，从而提出了对当今城镇化教育进行价值反思，提倡返回自然的农村教育、返回儿童的慢教育和返回情感强度的自爱教育。

关键词:城镇化;卢梭;自然教育;价值秩序

城镇化是伴随工业化发展、非农产业在城镇集聚、农村人口向城镇集中的自然历史过程，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趋势，是国家现代化的重要标志，是经济学、地理学、社会学、教育学等不同学科共同关注的问题。2014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一些地区和部门在结合实际，就城镇化开展了一系列贯彻落实活动，如制定当地规划、开展试点改革、召开专题论坛研讨。在教育领域，对城镇化进程中的教育问题研究由来已久，笔者也一直在探索之中，有欣喜与焦虑交融的复杂情感，为发展欣喜自不必说，而对带来问题的焦虑难以排解，想起卢梭，也许可以在困惑中找到一些方向和启示。

一、城镇化进程中的教育困惑

城镇化是一种社会变迁，回顾历史上社会变迁中哲人的感受和所做出的反思，也许可以给我们一种视角来反观我们今天的教育。在教育思想的三座山峰中，柏拉图离我们太远，而杜威又离我们太近，选择卢梭，不仅是时间上的一个合适距离，也是他与我们对处境变化的相似感受。

(一)社会快速发展中的乡愁

让·雅克·卢梭(Jean Jacques Roussoau， 1712－1778)是十八世纪法国最杰出的启蒙思想家和教育思想家，他生活的时代，资本主义发展迅速，社会化文明程度的提高，让人们远离自然状态，社会世风日下，人际关系的疏远，人们的生活骄奢淫逸，不能按自己的天性行事，不敢表现真实的自己。在卢梭看来，如果要恢复人民淳朴的风俗和美德，就需要回归到自然之中。卢梭在《爱弥儿》第一卷开篇写道:“出自造物主之手的东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了人的手里，就全变坏了。……他不愿意事物天然的那个样子，甚至对人也是如此，必须把人象练马场的马那样加以训练;必须把人象花园中的树木那样，照他喜爱的样子弄得歪歪扭扭。”［1］(P5)由此，卢梭明确地提出了自己的主张，自然秩序优于社会秩序，人们一跳出自然的秩序，为了做好事情，结果却是把事情搞坏。

城镇化让我们远离自然。2012年，全国城镇化率与户籍城镇化率分别为52. 57%和35. 29%，到2020年将分别达到60%和45%左右，这是有关人口的统计，实际上对人们生活的影响涉及面更大。城镇化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必然趋势，虽然城镇化有其必然性，但也呈现出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的问题。毋庸置疑，大量人口进城，种种“城市病”更是增加了我们的乡愁，处境的相似让我们有了卢梭式的切肤之痛，更加怀念人性最淳朴的美德与风俗。回看卢梭，可以让我们在快速前进中停下来等等我们的灵魂。

(二)教育在城镇化中的适应与回应

城镇化进程中，受教育者和监护人的人口移动，给教育带来巨大的影响，教育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也对此做出了回应，如农村教育的布局、留守学生心理、外来务工子女教育、教育公平等问题和举措。其实，教育不仅要适应社会变化，更要对社会问题进行冷静反思和主动回应。

卢梭面对他所处时代的变化，提出自然教育理论，《爱弥儿》的问世，标志着自然教育思想的最终形成。针对当时教育残害人性和违反自然的弊端，卢梭提出了自然教育，教育要“顺应自然”，适应儿童天性发展的进程，促进儿童身心自然发展。如果以成人的偏见加以干涉，剥夺儿童应有的权利，结果只会打乱自然的次序，破坏自然的法则，从根本上毁坏儿童。卢梭假设人性是善的和自然状态是美好的，以此为自然教育的逻辑前提，对自然的、人的、事务的三种教育关系进行了推理，如果在一个人身上这三种不同的教育互相冲突的话，他所受的教育就不好，如何使三种教育配合一致呢?“既然三种教育必须圆满地配合，那么，我们就要使其他两种教育配合我们无法控制的那种教育。”［1］(P7－8)对于我们不能控制的，就应该适应，更何况自然状态是美好的。当然，人不是屈服自然，更不是征服自然，而是主动适应自然并与之和谐相处。在城镇化加快的今天，回望卢梭，不是要找出医治教育问题的药方，而是对我们的教育做出卢梭式的思考，让我们在躁动中不忘初心。

二、困惑中卢梭的教育价值选择

日益世俗化的生活，让人远离了本性，教育如何做出选择?卢梭不是给我们一幅蓝图或是一套操作方案，而是提出去社会化负面效应的自然教育思想，去引燃、启蒙人们。同样，回顾卢梭的自然教育的价值秩序，也是对我们城镇化中的教育做出了价值反思。

(一)培养人优先于培养公民的教育目标

卢梭心目中，人和公民是不同的。教育要培养人，也要培养公民。但我们不能同时选择把人教育成这两种人。卢梭肯定了柏拉图的《理想国》，但认为其中的公众的教育是空想的国家的制度。教育想追求两个相反的目的，结果却两个目的都达不到。它只能训练出一些阴险的人来，这些人成天装着事事为别人，却处处为的是他们自己。

为此，在必须对培养人和培养公民之间，进行价值选择时，卢梭认为培养人优先于培养公民。“在自然秩序中，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他们共同的天职，是取得人品;不管是谁，只要在这方面受了很好的教育，就不至于欠缺同他相称的品格……从我的门下出去，我承认，他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人，也不是僧侣;他首先是人。”［1］(P13)

(二)感觉优先于智育、道德、爱情的教育内容

和我国目前教育中“德智体”的价值排序不同，也与亚里士多德的“体德智”价值排序不同，卢梭的排序是“体智德”。卢梭根据人的自然发展的进程和不同年龄时期身心的特点，他把自然教育划分为四个时期:婴儿期和儿童期，是“理性睡眠时期”，主要是进行体育和感觉教育;在少年期，主要是进行智育和劳动教育;在青春期主要是进行道德教育、信仰教育和性教育。

卢梭充分肯定人在成长之初感觉教育的重要性，对于儿童而言，感觉就是内在的自然，甚至可以说“我感觉我存在”。“我们生来是有感觉的，而且我们一出生就通过各种方式受到我们周围的事物的影响。”［1］(P8)感觉成长在先，感觉教育在先，这是自然的秩序。培养孩子的感觉，让身体各种感官自然发展，形成良好的身体，不仅具有时间和价值的优先性，并为孩子精神(智育、道德、爱情等方面)发展奠定基础。

(三)活动优先于知识传授的教育方法

卢梭反对强迫儿童死记硬背的做法，主张遵循儿童天性，通过活动发展儿童的感官，丰富他们的感性经验，为理性活动打下基础。“我要不厌其烦地强调一点:要以行动而不以言辞去教育青年，让他们从经验中学到那些在书本中学不到的东西。”活动，符合孩子的本性，才能真正促进孩子的发展。“我们最初的哲学老师是我们的脚、我们的手和我们的眼睛。用书本来代替这些东西，那就不是在教我们自己推理，而是在教我们利用别人的推理，在教我们老是相信别人的话，而不是自己去学习。”［1］(P149)对于儿童的道德观念，卢梭认为也是在活动中形成的，他反对空洞的道德说教。

活动，是贴近生活的。“专心致志地使他按他自己的能力生活，使他注意同他有直接关系的事物，那么，你就可以发现他是能够进行观察、记忆和推理的;这是自然的次序。”［1］(P137)活动，能激发孩子的兴趣，产生学习动力。卢梭认为，现实的利益才是最大的动力，才是使人走得又稳又远的唯一的动力。

(四)乡村优先于城市的教育环境

卢梭自然主义教育的核心是“归于自然”，“自然的状态”在教育上是指人性中的原始倾向和本性，善良的人性存在于纯洁的自然状态之中，而社会的文明特别是城市的文明才使人性扭曲、罪恶丛生。“能够更新人类的，往往是乡村。因此，把你们的孩子送到乡村去，可以说，他们在那里自然地就能够使自己得到更生的，并且可以恢复他们在人口过多的地方的污浊空气中失去的精力。”［1］(P43)

在农村，“孩子在室外受到自然给他的锻炼，这在你看来是倍加危险，可是相反，这是在分散危险，减少危险……通过了这些考验，孩子便获得了力量;一到他们能够运用自己的生命时，生命的本原就更为坚实了。”［1］(P23)

因此，只有“归于自然”的教育，远离喧嚣城市社会的教育，才有利于保持人的善良天性。因此15岁之前的教育必须在远离城市的农村中进行。

三、卢梭价值选择对城镇化进程中教育的启示

在城镇化进程中，教育越来越注重对社会的适应，卢梭自然教育价值秩序有利于我们对当今教育进行反思，让我们在热潮中多一些清醒。

(一)返回自然的农村教育

施特劳斯写到:“感受到现代历险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并返回古典思想中去寻求解救之道的，卢梭并非第一人。”卢梭返回的远比古典思想更为久远，他直接诉求于自然，并勾画出从自然人到公民的历程。

卢梭的自然教育，强调教育要遵从儿童自然本性，培养自然人，但并非脱离社会。“我想要培养的自然人，并非使他成为一个野蛮人，把他赶到森林中去，而是只要他能够用他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想，而且除了自己的理智以外，不为任何其他的权威所控制就行了。”可见，卢梭设想的“自然人”是指不受传统束缚而按照其本性发展的人，是具有自身价值的独立实体，是体脑发达、身心健康的人。自然人是能独立自主的人，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又是自由的人。

卢梭主张通过社会来研究人，通过人来研究社会。教育不可能脱离社会，人也不可能脱离社会。但在教育之初，遵从儿童自然本性，培养自然人是尤其必要的。卢梭自然教育的价值奠基于自然，他要返回自然，追求自然状态中的平等、自由，以排除社会的束缚。

当前，大量的教育人口、投资、设施城市的移动，农村孩子“离农”、“弃农”意识越来越强，我们真的走得太快而没有等等灵魂。农村教育，具有贴近自然的优势，在培养目标上培养符合城镇化中“三农”建设需要的人，在课程内容上开发新时期新农村建设的地方课程和校本课程等等，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二)返回儿童的慢教育

卢梭在《爱弥儿》序言的第三段就对当时错误的观念进行了批判:“我们对儿童是一点也不理解的:对他们的观念错了，所以愈走就愈入歧途。最明智的人致力于研究成年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是却不考虑孩子们按其能力可以学到些什么，他们总是把小孩子当大人看待，而不想一想他还没有成人哩。”［1］(P2)

满足社会的需要是教育的基本要求，而满足儿童身心发展需要则是教育的出发点，正像两点之间构成直线一样，在社会需要和儿童发展之间构成了教育过程。卢梭寻找到了一个新的出发点，这个出发点就是儿童。［2］“大自然希望儿童在成人以前就要象儿童的样子。如果我们打乱了这个次序，我们就会造成一些早熟的果实，它们长得既不丰满也不甜美，而且很快就会腐烂:我们将造成一些年纪轻轻的博士和老态龙钟的儿童。儿童是有他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的;如果想用我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去代替他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那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1］(P91)

卢梭自然教育的价值奠基于儿童，他要教育返回到儿童以排除成人的异化，不要“为了不可靠的将来而牺牲现在”［1］(P72)、“使他的血液还未成熟就开始沸腾”［1］(P73)、“给孩子的东西超过了他的需要”［1］(P81)，因为这样，“你不急于达到什么目的，反而可以很有把握和十分迅速地达到那个目的。”［1］(P136)自然教育不是快的、积极的教育，而是慢的、“消极教育”。他认为，在儿童适于学习之前，除了保护他的生长之外，不要强加给任何东西，只有当他自己要求学习时，教育者才教给他相应的东西。今天，快几乎成为人们的本能选择，我们急于将儿童变成成人或是就把他当作成人，在教育方法上强调快速学习、高效学习，而符合自然的慢教育才更有实效和长效。

(三)返回情感强度的自爱教育

教育是追求价值的，所以人们很容易以价值高度为追求目标，而忽略了追求价值高度的基础，使高尚的价值追求落空。例如，卢梭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爱国主义”的情感强度，而否定了“世界主义”的价值高度。“凡是爱国者对外国人都是冷酷的:在他们心目中，外国人只不过是人，同他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这种缺陷是不可避免的，然而是很微小的。重要的是，要对那些同他们一块生活的人都很好……不要相信那些世界主义者了，因为在他们的著作中，他们到遥远的地方去探求他们不屑在他们周围履行的义务。”［1］(P9)

卢梭的自然教育不是高的教育，而是强的教育。这种强度的来源，不是理性的价值设定，而是唯一同人一起产生而且终生不离的根本欲念，即自然状态中的人原初的、直接的情感——自爱。“自爱始终是很好的，始终是符合自然的秩序的。由于每一个人对保存自己负有特殊的责任，因此，我们第一个最重要的责任就是而且应当是不断地关心我们的生命。如果他对生命没有最大的兴趣，他怎么去关心它呢?因此，为了保持我们的生存，我们必须要爱自己，我们爱自己要胜过爱其他一切的东西;从这种情感中将直接产生这样一个结果:我们也同时爱保持我们生存的人。”［1］(P289)

但是，情感的强度并非不能到达价值高度，因为人类还有同情心，同情为人类心灵中除了自我保存的另一基本原则。然而同情心并非是社会性或道德引起，而是因为“当人类看见自己的同类受难时，他内心就会产生天然的反感”［3］(40)，因而是我们设身处地与受苦者起共鸣的一种情感。自然情感虽非道德，但一切社会美德却能从中产生出来。

城镇化的到来，让孩子们的视野变大，诱惑也随之增多，高大上的教育目标希望孩子追求更大的成功，承担更高尚的责任，然而，现实中也有人认为孩子变得更加自私。这时候，卢梭让我们反思，他主张返回到情感强度，排除价值高度对人的压抑，立足于爱的强度而有不是去爱的狭隘，以追寻符合人之本性的教育。

城镇化进程中，我们得到很多，然而，我们还需要什么?这个问题就使得回顾卢梭成为必要。在追求社会发展中，返回自然的农村教育;在追求快速发展中，返回儿童的慢教育;在追求价值高度中，返回情感强度的自爱教育，这是卢梭给我们的启示。当然，返回的目的，并非回到后的停止，而是立于根本的寻求。

参考文献:

［1］(法)卢梭著.爱弥尔［M］.李平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

［2］王树庆.对卢梭教育思想的再认识［J］.教育研究与实验，2010，(2) .

［3］(法)卢梭著.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M］.高修娟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

(责任编辑刘祖鑫)

On the Revealation of Rousseau’s Value Order of Natural Education regarding Education in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FU Bin
(Teaching Affairs Division，Yunnan Police College，Kunming，650223，Yunnan Province)

Abstract:As China’s urbanization advances and its influence on education increases，problems and phenomena in education under urbanization are being studied in a wide－spectrum manner．It is still necessary，however，to approach i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ducational philosophy．The present paper，departing from an analysis of the background of social changes deriving from natural education and its value order，suggests that the contemporary urbanization education be reflected upon and advocates the ideas of rural education of returning to the nature，slow education of the returned children and self－love education of returned emotional intensity．

Key words:urbanization; Jean－Jacques Rousseau; natural education; value order

作者简介:扶斌(1970－)，男，云南警官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教育学。

收稿日期:2015－12－19

*基金项目:本文系罗明东教授主持2015年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西南民族地区县域内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研究”成果之一。

中图分类号:F290

文章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7406 (2016) 01－009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