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

刘国芳

六楼的业主又下楼扔垃圾。

垃圾桶边，站着小区的清洁工，她看见六楼的女人走过来，笑了笑，但对方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两个女人的层次完全不同，六楼的女人丈夫当官，出有车食有鱼，而当清洁工的女人呢？她除了见谁都绽放的笑容，似乎完全没有再值得提及的地方了。

六楼这次是提一包米下来的。从看见六楼的女人，清洁工就在想，难道一包米全都扔掉？正想着，六楼走到垃圾桶跟前，一伸手，把米扔了。清洁工很吃惊：“米也扔了呀？”六楼没理睬清洁工，转身走了，边走边说：“你觉得好就拿去吃，但这米过期了，吃坏了别怪我。”

清洁工提起米，十斤真空包装，完好无损。保质期六个月，距保质期刚好过了一天，便开心地提米走了。

值班室的瘦保安看见了，问：“又捡到好东西呀？”

清洁工说：“过期了。”

瘦保安问：“六楼扔的？”

清洁工说：“是。”

说话的时候，六楼又搬了一箱苹果下来，清洁工多嘴地问：“这苹果也要扔了吗？”六楼仍不理她，扔完就走了。

清洁工打开箱，发现里面除了有两只苹果有点烂，其他全是好的，清洁工摇头：“这样好的苹果也不吃，真是浪费呀。”她把苹果搬到值班室，跟瘦保安分了。

每次，她捡什么好东西，都会分一些给瘦保安。

有一次，六楼扔了两条烟，女人直接让瘦保安去捡。那烟虽然过了保质期，但根本没霉，瘦保安乐了，跟清洁工说：“当官的人家就是有钱，这么好的烟都扔了。”

还有一次，六楼扔了几件男式衣服，女人也让瘦保安捡走了。瘦保安穿上，女人说：“你现在也像当官的了。”

瘦保安说：“可惜我没那个命。”

这天，六楼又搬下来一筐橘子扔进垃圾桶，清洁工见了，一贯的多嘴，也换来一贯的不理不睬。六楼走后，清洁工打开看，发现里面的橘子确实有一些烂掉了，她顺手扔掉烂的，挑挑拣拣时，突然看见橘子筐底是钱，清洁工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万元。瘦保安正好走过来，说：“嘘，咱们把钱分了吧。”

“不行，这钱要还给人家。”

“扔掉的，你还给人家做什么？”

“六楼肯定不知道筐里有钱，知道不会扔掉。”

“对呀，六楼不知道有钱，所以我们分了，她也不知道。”

“这钱不能要，做人要有底线。”

清洁工说着，搬箱子便走，到了六楼，女人一开门见是清洁工，诧异道：“怎么，你也要给我们送礼？”

“不是。”清洁工竟然感觉有点儿紧张。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橘子……”

“一筐烂橘子，你想要就拿去，送回来做什么？”

未等清洁工回答，砰一声把门关了。

清洁工又敲门，但敲了许久，没人再开门。清洁工就坐在楼道里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晚上，六楼一开门发现清洁工还坐在门口，黑黢黢地吓人一跳，愤怒中，偷偷地报了警。

警察一来，清洁工就愣住了，警察问：“你干吗坐在别人家门口？”

“还钱。”

“还什么钱？”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

清洁工说着打开橘子筐。这回警察愣住了：“这橘子筐里怎么会有十万块钱？！”

六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黯淡下去。

那天之后，清洁工寂寞了许多，六楼的丈夫被纪委立案调查，她不再扔吃的、穿的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