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
语言漂移说①,是一种主体或主体性的漂移。生命是主体的漂移,也是语言及其世界的漂移。在语言书写和行为书写的漂移之时,肉体紧跟其后。漂移是生命感觉系统与万事万物的摩擦,所谓世界的本质在此摩擦的过程中处于退场或回避的状态。主体的表现即主体性。
心灵结构中作为本质的主体或主体性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没有恒常不变的主体或主体性。主体或主体性的说法,都是为了言说的需要而做出的概念假设。有主体假设,就意味着还有个客体假设。主客二元对立的形成,是人走向世界对立面的开始,也是文化裂变为非人文化的滥觞。当然,此假设对于思维和语言来说,似乎又是个不可为而为之的难题。
现代人讨论文艺,都依赖于概念,如果没有概念,就失去了美的判断力。这一点足以证明,现代人对文艺的审美判断是概念的判断,而非人自身独有的天赋才能和生命情操的判断。概念套着概念,新概念替换旧概念,人们玩弄着概念经营的连环套游戏。这就是所谓的学术,所谓的理论研究和批评。人类要追求存在之本真,却把自身的存在变得无比荒谬,最终将毁灭自己。人类毁灭自己是从集体围剿茕茕孑立的思想者开始的,因为这样的人揭穿了平庸群体堕落的秘密。正所谓“因为他对了,所以,他错了”。
谁在欣赏人类灿烂的毁灭呢?肯定有人在欣赏。那个人曾经对人类的堕落无比愤怒,如今他将愤怒化为了欢喜。那个人就是我。我是谁?是自然之子。心灵结构无限贴近自然隐秘的语汇,是欢喜的前提。华莱士·史蒂文斯在《取代一座山的诗篇》里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它就在那里,逐字逐句,
这首诗占据了一座山的位置。
……
在那里他可以躺下,俯瞰着大海,
辨识他独一无二而孤寂的家。
学术史利用语言打造了一座座坟墓。须知,所有概念都是语言的尸骨。概念尸骨躺在自然和生活的门槛之外,施展各种魔法,摇尾乞怜地要进门去。可是,栩栩如生的自然和生活的门槛之内没有它们的位置。于是,概念们只好在门槛之外不停地建造坟墓,扩大学术坟场,自立门槛,招兵买马。渐渐地,概念坟场成了活人争先恐后变成死魂灵的恐怖世界。
概念尸骨组成了一个个食物链,学术蛆虫在这个食物链上被豢养。
艺术天才不是来制造概念、诠释概念的,而是来掩埋概念尸骨的。同样,艺术理论天才也是来释放那些被缚的概念的。他们重新驯化概念,让它们不要再张牙舞爪地羞辱人心。让它们来自雷电的回归雷电,来自黑夜的回归黑夜,来自冰的回归冰,来自火的回归火。
艺术理论天才不是来玩弄艺术理论的,也不是来玩弄艺术的。艺术理论天才是来清洗艺术理论概念的,或者说,是来拯救语言堕落的。
在人的心灵结构之外,没有艺术理论这种东西。艺术理论的死亡首先是心灵结构中语言的死亡,而语言要活起来,又臭又硬的概念就得先行死亡。
概念尸骨堆积如山。天长日久,它们养活了一个时代的学术蛆虫。学术蛆虫不可能成其为人,因为它们的基因天生属于蛆虫。我想把蠕动的蛆虫点化成一群小蜜蜂,我失败了。
主体或主体性的漂移是语言的漂移。反过来说,语言的漂移也是主体性的漂移。
蛆虫也有主体性。蛆虫的主体性也在相互漂移过程中生成。它们彼此赞美的气味、相互欣赏的口味,都是具有某种“互文性”的表现。主体性的语言漂移,同样是蛆虫灵魂相互抚摸的通途。蛆虫因蛆虫主体性语言的漂移而不再孤独。当然,也有蛆虫觉得自己仍然很孤独。
蛆虫可以是个比喻,也可以不是。读出了蛆虫这个比喻的人,有可能就是比喻的“本体”,是喻体找到的其中一个,无数个中的一个。
诗学中既不存在凝固的主体,也不存在真实的客体。如果在诗学中存在客体,那么这个客体也是在语言漂移中构成的。同样,艺术作品中也不存在客体,只存在对客体的语言描绘。诗学和艺术中,唯一的客体是语言。但是,语言也是漂移的,犹如水生波纹,花涵芬芳。
语言的本体和喻体都在漂移,在彼此寻找,还有可能彼此放弃。
主体性是一种不稳定性的心灵结构,也是一种行为书写。其不稳定性源于心灵结构的不稳定。心灵结构是生命的感觉系统和知识系统会通的一个复杂系统。无论从主体性的视觉观察,还是情感体悟或智性塑造诸多角度看,心灵结构即世界。
感觉系统和知识系统靠语言整合,以形成表达和显现的力量,世界即在这种力量的推动中生成。这种力量的推动过程,即语言的漂移过程。
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是语言漂移说的鼻祖之一。柏拉图在对话录《泰安泰德》篇中记载:
苏格拉底:——你说知识就是感觉?
泰安泰德:——是的。
苏格拉底:——好,你说出了一种非常重要的知识学说;这就是普罗泰戈拉的意见,不过他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表达的。他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你读过他的著作吗?
泰安泰德:读过,读过不只一遍。
苏格拉底:——他不是说,事物对于你就是它向你显现的那样,对于我就是它向我显现的那样,而你和我都是人?
泰安泰德:——是的,他是这样说的。②
“知识就是感觉”这个伟大的洞见与“知识就是真理”(美德)这一理性主义的出发点,形成西方知识论学理依据的两个对峙的系统,也是欧洲英伦哲学与大陆哲学走向了不同道路的最隐秘的根源,直到出现了伟大的伊曼努尔·康德之后,这一分野才逐渐在哲学中弥合。
“感觉”是生命意识获取、体验、整合世界图景的原动力。“感觉”需要语言和逻辑的帮助,才能摄取或创造知识,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任何语言和逻辑系统可以毫无障碍地抵达世界并反映世界。因此,可以说,感觉的世界即是人之视野中世界的真实。感觉的真实,并非事实。
感觉在其感觉之时,心灵结构在漂移,在生成,在寂灭。语言是感觉的通途,但未必是感觉本身。有时候,感觉可能是语言的运动;有时候相反,语言是感觉的运动。endprint
主体性世界是个感觉的世界。感觉是生命存在、活动的形式,这一形式的表现即语言的漂移。在知识系统中,没有语言就没有感觉,但在人的感官中,可以没有语言、没有知识,即可以没有概念、观念、价值,只需要有生命的呼吸。
尼采在1873年说:
全部自然科学都在讨论感觉的规律。
感觉不是感官所起的作用,而是我们把感官本身当成了纯感觉。不是眼睛在看,而是我们在看;不是大脑在思维,而是我们在思维。眼睛和大脑对我们来说,全然只是作为感觉而存在,绝对不再是其他的东西。如同其他的物体一样,我们的肉体是我们之外的东西,就是说,我们感觉到它存在,就像感觉其他事物一样。③
尼采要“重估一切价值”,说到底是要清理理性主义的知识论文明结构,也包括基督教文化和科学主义式的新的逻各斯迷信。尼采在1883年夏天说:
思维的本质是,把不受制约的东西强加给受制约的东西,就像把“自我”强加给众多的过程一样,这都是臆想。因为思维要按照它自己设定的标准来衡量世界,即根据它臆造的“不受制约之物”、“目的与手段”、事物、“实体”、逻辑规律、数量和形态来衡量世界。
假如思维不首先把世界变成“事物”,变成同自己一样的东西,那么就没有可以称得上是认识的这种东西。
由于有了思维,才有了不真实性。
思维是不可能派生的,同样情感也是如此,但是这还远远不能证明原始性或者“自在性”!而只能确定我们不能另觅途径,因为我们除了思维和感觉以外一无所有。④
语言作为思维运动约定俗成的符号和归纳、演绎模式,正是把包括生活在内的世界万物那“不受制约的东西”,变成了“受制约的东西”的人类行为。一切文明、文化、艺术均建基于此。人类从自己的思维出发,渴求反映世界的真理,这本身就是一种狂妄自大的行为。真理作为知识的最高标准,须要用“真实”去衡量,然而,“衡量”也是思维和语言、符号的衡量,这是一个巨大的悖论。这里就出现了两种知识论模式,一种是相信思维有能力获得“真实”,从而可以获得“真理”;另一种是根本就不相信思维可以获得“真实”、摄取真理。尼采的“由于有了思维,才有了不真实性”的论断,即是不相信思维可以通达思维自身预设的“理性”。日本哲学家岩城见一说:
“主体”是随时被创造的,固定的主体这一概念只不过是“虚构”。早在19世纪末,尼采就拼命强调这一点。所谓主体,只能是被特定的“透视法”⑤所创造的“观念”。【而由于】它已经渗透到身体内部变成了自动化的“透视法”。这就是“习惯”。“主体”这个“观念”是被某种特定的“习惯”所维持着的,它绝不是一成不变。“真理”或者“假象”(欺骗)的透视法也作为习惯被渗透到人的身体里。⑥
就思维的清晰度而言,语言漂移状态与心灵结构的漂移状态几乎是同构的。语言漂移是生命的开显,是知识、观念、情感和想象力的游弋。心灵结构和语言合二为一的漂移构成了人类的情感深度和智性深度。
我阅读当代人的诗,常常陷入一种恐惧感。因为我一眼就能看清楚他们写一首诗时的机心。再加上有些作品出自我很熟悉的人之手,我将其与这些人的品性联系起来,觉得这些作品的语言系统不仅令人恐惧,还增加了一份恶心感。这些诗人的灵魂是如此浅薄、苍白,让人觉得诗歌已经不值得尊敬和信赖。
诗歌是对语言的信仰,而非对语言的利用。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的心灵结构中有对语言的信仰这种情怀。大多数诗人都在利用语言,利用诗歌,就像大多数艺术家在利用艺术。
的确,诗歌变得可怕了,因为诗歌语言正处于死亡状态,以诗歌创作的名义复制死亡的语言。我看见许多诗人,其心灵结构中堆满了语言的尸骨,流淌着语言的脏水,不过在这些诗人们的心中却润着甜蜜、做着美梦。蛆虫喜欢腐败的事物,正如诗人和广大的诗歌读者喜欢腐败的语言。
绘画变得可怕了,因为绘画语言也被所谓画家们弄脏了。我看见许多画家,其心灵结构中堆满了文化牲口的粪便,他们还以为是刚刚出炉的蛋糕。
音乐变得可怕了,因为我听见处处发出低等心灵结构里的鬼哭狼嚎之声。
可是,你能说这种种死亡的语言不是主体性狂欢的语言吗?事实上,他们的主体性可能是一直狂欢着的。
有的主体在自我消费,自我利用,自取其辱。泥鳅不知泥沼之污,蛇蝎不知信子之毒。
主体和主体性在语言漂移过程中形成。语言在漂移中生成心灵。
主体可以是个概念,也可以是一种心灵形态或行为方式。
主体是一堵墙,是无数堵墙。主体或就是人自身,单个的人,或复合的人。每个人都在修自己的一堵墙。有的人不停地在修,有的人修好一堵墙后,又在墙上涂鸦。有的人还去别人的墙上涂画。有人画圆圈,有人画花草。有人画抽象的,有人画具象的。但不管你怎么修,怎么画,世界从不因此而改变。可是有人却说,他的创作是主体性在升华。为什么他不说是主体之堕落呢。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讨论主体或主体性是毫无意义的。不知道主体之类的概念,人们照样在生活中老去。但我们为什么还要讨论像主体性这样的概念?因为有很多无聊的人,包括顶级才智的人,都在讨论这样的概念。好像有几辆汽车在讨论它们的轮子和方向盘。除了个别汽车还在怀疑汽车的轮子和方向盘之外,其他的汽车都说,得出了惊人的结论:汽车不仅有轮子,还有方向盘。
主体或是一系列的命题。
我先说一个命题:“主体即人。”这句话是用“人”这一概念替换了“主体”概念。
如果我说,“主体即精神”,或“主体即灵魂”,同样是用“精神”和“灵魂”的概念替换了“主体”。这就是用一个概念的涵义替换或引申另外一个概念。这种“替换”或“引申”有意义吗?
如果我说,“主体即世界”,这里不但用“世界”的概念替换和阐释了“主体”的概念,还改造了“世界”的概念内涵,让它与此前的概念发生了语义的偏移。endprint
如果我说,“主体即世界的显现”,或又有所不同。因为“显现”本身有一种被看见的动感,还有一种主客二元关系的融合与汇通。言说这么辛苦,有意义吗?
如果我说,“主体即对世界的阐释”,也是可以的。只要有对世界的主观性认知、观察和探索的角度,就有对世界的阐释。
还有,我可以说“主体即对世界的反复阐释”,等等。主体究竟是什么?人们可以接着往下说。不同的说法都在改变“主体”,也在生成“主体”。
“主体即对世界的反复阐释”,我很喜欢这个表达式。一次阐释不够,要反复地阐释,也许“主体”这个玩意儿才会显现出来,尽管在我看来它的显现实质上是个变脸游戏。
概念替换、引申的过程,即是概念自我放弃、自我消耗和自我丰富的过程。
人创造了概念,却被概念的狂风暴雨所席卷。
人是概念的奴仆。概念是文明的笼子。逻辑是编织这个笼子的藤条。所以,“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就好比在某大学校园里,一群老鼠在练习飞翔,还编写了教材,而鸿雁在天空中发笑。
主体难以分辨。如果主体是人,是人对世界的反复阐释。那么,这里的人,不仅仅是单个的人。主体作为人,是小写和大写之人的集合。大写的人、小写的人,或者说个体的人、群体的人,要在表达的途径、语境中才能分辨出来。
主体是对世界的反复阐释,它生成了世界,但它不是世界。反过来我们也可以说,世界在阐释的过程中生成了,但它也不是原初世界、自在世界。除此之外,没有世界。尼采就有类似的观点。他说:
“现实性”、“存在”这些概念均来自我们的“主体”情感。
我们是从自身出发来解释“主体”的,自我就成了主体,成了一切行为的原因,成了执行者。
对实体、偶然、特征的相信等等这些逻辑形而上学的基本假定,其说服力在于习惯,在于我们习惯于把我们的一切行为看作是我们意志的结果,所以作为实体的自我在大量的变化中并不消逝。但意志是没有的。
我们根本就没有用来区分“自在世界”和表现世界的范畴。我们所有的理性范畴都来自感觉,即是从经验的世界察觉出来的。“灵魂”、“自我”——这些概念的历史表明,这里也是采用最古老的区别法(“呼吸”,“生命”)……⑦
现在,我又说出一个关于主体的命题:主体就是身体书写。
我还可以说:主体就是面向世界的身体书写。
当然,还可以接着说:主体就是生成世界的身体书写。
身体书写是个人的身体书写呢,还是群体的身体书写?是无数个我的身体书写呢,还是无数个重叠之我的身体书写?是哪一种书写,要看书写的语境,也可能是各种书写的综合。身体书写即灵魂漂移。在身体书写的时刻,身体是一个辞藻,或一堆辞藻。身体从灵魂结构的深渊中溢出,而非灵魂从身体中溢出。
书写意味着创作,创造,表达,引申,结构,解构,阐释,重构复重构,言说又言说……不同的阐释方式,创造了不同内涵的主体。所以,可以肯定,主体是在阐释中生成的世界的结构。或者说,主体就是世界生成的阐释者。主体生成,即是主体漂移。
在今天普遍使用的哲学或诗学概念中,主体或主体性是最常使用、歧义最大的概念之一。就纯粹的学术概念而言,主体并没有稳定的内涵,因为组成主体的内涵总是难以界定、扑朔迷离的。没有主体就没有世界。主体是被不断丰富、不断构成,又不断消解、不断自我摒弃的一种漂移着的灵魂结构。反复说出这一点,只是因为事实上无法说出它。
主体既不是主观世界,也不是客观世界,主体是语言的世界。我们假设的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只有在语言中生成,才能变成主体结构的内涵。
语言既不是可靠的工具,也不是客观世界,而是主体生成过程中的灵魂途径。这个途径并不通向世界,它在获得我们假设的主客观世界的某种信息的时候,戛然而止。它不承担主体和客体、主观和客观二维世界通往某一个目标的责任。它无从承担这个责任,它没有能力承担这个责任。
没有完整地获得世界的主体,主体中也没有完整的世界。主体是支离破碎的、变幻莫测的、漂移着的世界信息或信号。这个世界的信息或信号,不断地生成、不断地消退或遗忘。为了甄别这些信息或信号,为了抓住这些信息或信号,将之转化成对世界的看法,或者转化成人的精神世界,也就是主体的精神世界,人们使用语言,对这些信息或信号做着看似系统地分门别类的梳理,以期借此阐释、表现世界。当阐释世界的某一种方式,被普遍认为是一种正当的阐释方式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种阐释方式正在被世界抛弃。因为所有的阐释,都是对信息或信号的处理,任何阐释,都在自说自话、自我飞翔或逃遁。甚至我们可以说,语言的阐释,即是自我否定。也许我比尼采这个哲学史上最悲催的人走得更遥远,也许我比尼采更悲催。尼采在《权力意志》中说:
与在现象面前停顿不前的实证论——“只存在着事实”——不同,我说:不,事实恰好是不存在的,只存在阐释。……
“一切都是主观的,”你说;但即便这一点也是阐释。“主体”并非现成的事物,而是已存在之物背后被附加、被构造、被推断的事物。最后,是否有必要提出阐释活动背后的阐释者?甚至阐释者也是生造的、假定的。
就“知识”一词,含有意义而言,世界是可知的;然而在另一方面,世界是可阐释的。世界的背后不存在意义,但又具有无数的意义——这就是透视法学说。
……阐释世界是我们所需要的;这是我们的欲望,即赞成和反对的欲望。每种欲望都是对支配的渴求;而每种欲望都有其视角,想迫使所有其他欲望接受它为一种准则。⑧
阐释以使主体显现是必然的。因为我们需要阐释。但是阐释仅仅只是为了勉强证明主体的存在,或存在的不可知性。尼采还在《权力意志》中说过:“世界可能被阐释的途径是无限的;每一阐释即是生长或衰亡的征兆。”阐释证明不了世界的存在。比如说浪漫主义的文学艺术,它就是在诗学史上最狂热地证实主体的普遍性存在的必要性、必然性的方式。不过通观整个浪漫主义的文学史和艺术史,无论是其理论的表述,还是其创作,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件作品成功地证实了主体的普遍性存在。假设主体的普遍性存在似乎是一种必然,因为摧毁这一假设会带来人类存在的恐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