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 智 ·史海回眸·
皖南深山中的上海”飞地“
在距离上海270多公里的皖南山区有一块与当地社会、文化有着相当差异的飞地上海市白茅岭监狱。这里是目前上海市在外地的最大监狱,也是上海乃至全国规模最大、现代化程度最高的现代化监狱之一。
白茅岭监狱地处遥远的安徽括:动员部分工厂、企业、学校等单位及其人员内迁;动员外地来沪农民回乡生产;动员本市社会青年和部分三轮车、拖车工人和水上区船民移民江西垦荒;动员失业工人和失业知识分子支援内地工业建设以及将大量收容和关押的无业游民、妓女和犯人疏之需。因此,游民治淮,效果不佳。因此上海市民政局一方面继续收容遣送人员到治淮工地参与治淮,另一方面则开始着手准备另起炉灶,寻求一劳永逸地解决安置收容人员的办法。
为了一劳永逸地安置这些被南部,距离上海270多公里,白茅岭监狱在行政上属于上海;其工作人员全部由上海派遣和调度,工资福利都按照上海市标准发放,这个地方与当地不仅在管理上互不统属,在文化方面也自成一格,完全是一块上海的“飞地”。事实上,60年前,筚路蓝缕开发和建设这一监狱的,既不是上海市公安局,也不是上海的服刑人员,而是上海市民政局及其收容管理的“无业游民”。当然,这个地方一开始也并非监狱,而是农场先后叫皖南农场、上海市白茅岭农场等。上海游民为何会跑到遥远的皖南开天辟地建立一个农场呢?答案得从60年前的春天开始寻起。
1955年初,为了把上海从半殖民地半封建时代的消费中心改造成“人民的上海”和现代化的生产基地,上海市委提出“紧缩上海”计划,目标是把上海人口控制在500万左右;但当时上海人口将近700万人,这还不包括在沪解放军人数。因此,上海市委、市政府要求采取各种措施,大规模疏散上海人口。当时市委提出的疏散人口的方式多种多样,包散到外地从事农业生产或者建立农场进行安置。
此时期,上海市民政局各个游民教养机关收容着各类“无业游民”,人满为患;随着“紧缩上海”计划出台,民政局需要继续扩大收容和安置游民,市委明确提出要把“消费性人口”尽量疏散出上海,这意味着民政局必须为收容的各类“游民”准备安置地。此时,新中国各地正在大力兴建许多大型公共工程,急需劳动力。如从建国伊始即开始进行的治淮工程,不仅是河南、安徽和江苏三省政府工作的中心之一,全国各地也大力调集民工加以支持,尤其给那些需要安置失业工人以及各种闲置劳动力的地区提供了难得的安置机会。
1955年10月份,民政局组建了一支由4000名收容人员组成的游民劳动大队作为先遣队开赴治淮工地。不过,虽然治淮工程需要大量劳动力,但这也是个重体力活;上海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人手,但是上海“收容人员”的劳动能力却严重不足。1955年以后上海的收容人员中大部分都非强劳力,无法适应治淮工程收容和即将被收容的“无业游民”,上海市政府在1955年下半年先后派出多批干部奔赴苏北、皖南、浙江、江西和福建等地进行调研和协商,以便建立一个大型农场,作为改造和安置上海游民的基地。经与各地商议,上海获得了一些荒地作为安置上海外迁人口的土地。1956年3月,内务部召开全国游民改造工作会议,明确提出“改造与安置相结合”的游民改造方针。全国游民改造工作会议结束以后,上海市为了贯彻“改造与安置相结合”的方针,加快了皖南农场的建设进度。
1956年6月份,皖南农场已经初具规模,根据土地布局,划分为枫树岭(原宣郎广农场场部)、邱村和郎溪作业区三大块,新农场的场部暂时定在枫树岭,共建有六个新村:一个场部,以及东村、南村、西村、北村和白茅岭。此时到达农场的收容人员达6300多人,在场部建有1个直属队(全部由女队员组成),1个饲养队,1个运输队,1个服务队和1个电锯厂木工队;同时设立有医务室和卫生人员训练班,共有西医2人,中医3人。广德县在场部派有银行储蓄所、邮局、合作社等。场部修建有大礼堂、各种球场等娱乐设施,并设有电话交换台,与各村皆有电话连接。东村是妇女队,南村是儿童队,村内分别设有托儿所、分大中小三班,并配备有保育员、医生等。邱村和郎溪作业区各已修建好一个村,并分别还有两个和三个村正在修建中。因此,只经历了短暂的两个来月时间,上海就在皖南荒地上建立起一个已经安置了6000多人的农场,效率相当之高。
皖南农场开辟之初实行集体劳动,被安置在这里的上海收容人员同吃同住同劳动,除部分收容人员带有家属,每家得以分一间房子外,其他都是住大通铺,竹板大炕,每间房住36个人,每人两平方米左右。重劳动力每月伙食费7.5元,轻劳动力6.5元,半劳动力6元,加上老弱病残人等支出,全场平均每人每月生活费5.5元。收容人员衣服、日用品等都由农场免费发放,加上灯火、教育、医药费等每人每月平均4.5元。参加劳动表现好的,每月有生产奖金,最高3元,最低0.6元,平均每人每月2-2.5元。上海在皖南农场安置一个游民,除了农场建设费、交通费等以外,基本生活方面每人每月需要上海市政府开支至少13元。由于上海和治淮工地源源不断地将上海游民送往皖南农场,开支也节节攀升,成为上海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上海“游民”遣送到皖南以后,上海一度要求安徽省与上海实行共管,由上海市负责提供经费和配备干部,由安徽省负责农场的生产计划安排以及日常物资供应等。由于上海遣送到皖南的收容人员来自四面八方,各色人等都有,他们大多数并不安心在农场服这种没有名目的“无期徒刑”,经常发生逃跑事件,甚至殴打干部,损坏财物等。建场初期的农场管理工作难度非常之大,安徽省在接收了一段时间后又还给了上海,因此皖南农场后来也正式定名为上海市白茅岭农场。
随着1957年反“反冒进”以及1958年的“大跃进”的到来,许多地方工农业生产开始“跃进”,各地对劳动力的需求也大力增加,上海马上改变了吃力不讨好的将收容人员安置到农场的做法,大力动员在上海需要被收容的各类人员到内地参加生产建设,而不再遣送到皖南农场进行安置。随着1957年全国人大《关于劳动教养问题的决定》的颁布,游民收容改造工作从此并入劳动教养问题一起处理,上海不失时机地宣布上海游民改造结束。1957年12月,白茅岭农场接收来自上海市公安局收押的500名少年犯,年底农场行政上划归上海市公安局领导,皖南白茅岭农场从此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摘自《东方早报》2015年3月31日 阮清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