佉卢文人口买卖契约套语研究*

张婧（陕西中医药大学 社会科学部，陕西 西安 712046）



佉卢文人口买卖契约套语研究*

张婧
（陕西中医药大学 社会科学部，陕西 西安 712046）

摘要：佉卢文人口买卖契约在买卖事宜叙事句、签约条件、签约仪式、买方权益、违约处罚等方面都形成了一定的套语。这一方面是当地民俗、文化的反映，另一方面也反映出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法律意识和维权意识不断增强。对其研究有助于更好地了解当时的民俗、文化，并在此基础上解读其时的社会现实。

关键词：佉 卢文书；人口买卖契约；套语

新疆出土佉卢文书大约700余件，多出自尼雅、楼兰［1］，绝大部分与鄯善国关系密切，其中涉及人口买卖的文书15件，6件为人口买卖契约，即209号、328号、589号、590号、591号、592号文书［2］。分属安归迦王、马希利王和伐色摩那王时期［3］。人口买卖契约是买卖双方为了保护自己的合法利益，避免日后双方产生不必要的纠纷而在人口买卖活动中书写的具有一定格式的契约，这些契约中有许多当时、当地约定俗成的语言，即，套语。对这些套语的研究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当时的民俗、文化，并在此基础上解读其时的社会现实。

一、买卖事宜叙事句套语

佉卢文人口买卖契约的买卖事宜的叙事句有一定的模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套语。以上六件人口买卖契约中，328号文书残缺，其余文书均涉及买卖事宜叙事句。在589号文书中，卖主莱毕没蹉和其子钵祗多是句中的主语，因饥荒而卖人。人口买卖的原因为“饥荒”，590号文书未涉及人口买卖原因，妇人莱钵是买卖对象；592号文书中的卖主钵啰难托是句子的主语，无人口买卖原因，买卖对象是女孩莱迷索阿。591号文书中的主语是卖主莱比耶及菩娑娑。时代较晚的209号文书的主语是卖主钵啰吉，文书未涉及人口买卖原因，钵阿罗袛瑜多袛沙阿是被卖人，她是一名妇女。以上契约关于买卖事宜叙事句套语非常相似，双方订立契约时几乎都强调买卖双方的自愿性。不同之处在于，从安归迦王到伐色摩那王时期，买方情况逐渐淡化，卖方情况逐渐被主要说明，这应该和买主日后的维权有关。刘戈先生在《回鹘文契约文书初探》中说：“佉卢文同类文书的同类句型中有与回鹘文书相同之处：买卖事宜叙述句处文书第二项；多数文书中卖主充当句中主语；少数文书中有表示原因的内容，并附主语之后；买卖对象普遍有数量词。”［4］笔者赞同这一观点。

二、签约条件和签约仪式套语

以上六件文书三件文书：590号、591号和209号文书中出现了签约条件，而且无一例外强调“公平”。特别是590号和591号文书的表述非常相似，而209号文书的时代比前两件文书的时代略晚一些，与安归迦王时期的文书不同的是，209号文书不但强调签订契约时对于买方和卖方都应该“公平”，而且强调这种买卖人口的决定要在证人面前作出。589号、590号、592号和209号文书提到了签约仪式，其中589号文书提到“The tomgha？āmcā cut the string”［5］，590号文书提到“The Yatma Cato by name cut the string”［5］，592号文书提到“The apsu Vusdhaya cut the string”［5］，209号文书提到“They cut the string”［5］。以上叙述的共同点在于都强调“cut the string”这一程序，这就是前辈学者们所说的”断绳“，这也是人口买卖契约签约仪式的共同特征。从上面叙述可以看出，佉卢文人口买卖契约中的签约条件，大都强调”公平“并强调做出决定要在证人面前。对于签约仪式，有”断绳“这样的程序，当然这种程序也暗含着双方交易完成，期盼之后再无瓜葛。

三、买方权益套语

除209号文书外，其余五件都存在买方权益套语。而且五件文书无一例外提到买方对于所买人口的所有权，多数文书更进一步延伸并规定了买主对被卖人口的所有权，如，可以殴打、弄瞎眼睛、出卖、交换、抵押、作为礼物赠送，甚至为所欲为。另外，参考佉卢文书中的土地、葡萄园等买卖契约可以看出，买方权益套语的表述方式一般都是买主在买到物品、人口、土地之后拥有所有权，甚至可以为所欲为。因此，买方权益套语已经形成，反而时代较晚的伐色摩那王时期的209号文书更强调对违约行为的处罚而非买方权益套语，文书中两次提到对违约行为的处罚方式，第一次强调如果谁违反了人口买卖协议，双方都要受到相同的处罚；第二次则重点强调买卖双方均答应接受相同的处罚。这充分说明当地民众的维权意识是随时间的发展而逐渐发展并不断增强的，在人口买卖活动中，双方所签订的契约不再过分强调单方权益而是更加注重双方的合法权益。

四、违约惩罚套语

违约惩罚是对违约行为的处罚方式，以上文书涉及违约罚的是591号文书和209号文书。591号文书对违约行为的处罚表述为“（罚款）为阉割之马一匹并责打50大板”，209号文书表述为“（罚）vita马一匹，责打七十大板”。以上两件文书都使用了“物质处罚+肉体处罚”的方式。如591号文书中的阉割的马一匹属于物质方面的处罚方式，打50大板则属于肉体上的处罚方式；209号文书中的“（罚）vita马一匹”属于物质处罚，“责打七十大板”属于肉体处罚。因此，在人口买卖活动中，对违约行为的惩罚并非一开始就有，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维权意识的增强逐渐出现。违约处罚方式一旦出现，几乎就固定下来并形成套语，即“物质处罚+肉体处罚”形式。这种处罚方式在同时期其他佉卢文买卖类契约中也可以找到例证，另外，在非契约类涉及人口买卖事件的437号［2］文书中对违约行为处罚为“罚以四岁之阉割之牲畜（gelding）一只并责打五十大板”，在这件文书中，无疑也采取了“物质处罚+肉体处罚”的方式，这也印证了对以上关于违约惩罚套语构成形式的认识。

五、结束语

通过以上探讨可以看出：第一，佉卢文人口买卖文书买卖事宜叙事句变化不大，其中买主和买主的姓名及被卖人情况都出现了，只是相对较为简单。在契约签订过程中，很注重买卖双方的自愿性。为了日后维权的方便，越晚的文书对卖方情况说明更详细；第二，签约条件，大都强调“公平”，越晚的契约越强调契约的签订要当着证人的面。签约仪式中则强调“短绳”程序，这种程序暗含双方交易已经完成，交易之后不要反悔，买卖双方从此两清；第三，买方权益套语的一般表述形式多为买主拥有对所买人口的所有权，可以自由支配被卖人，甚至最终归结为可以为所欲为。而且时代越晚，越强调无论是来自买方还是卖方的违约处罚，当地居民维权意识的不断增强于此略见一斑；第四，违约惩罚套语形成的较晚，早期的人口买卖契约中并无违约处罚的套语，这种套语随时间推移逐渐形成，采用了“物质处罚+肉体处罚”的处罚方式，这也是人们法律意识不断增强，要求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表现。

总之，在佉卢文人口买卖契约中，在买卖事宜叙事句、签约条件、签约仪式、买方权益、违约处罚等方面都有一定的套语，这些套语虽然在不同时期会有细微的不同，但是套语已经形成，这些套语一方面反映了当地的民俗、文化，另一方面也反映出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认识事物的能力获得了很大程度的发展，法律意识和维权意识也在不断增强。

参考文献

［1］余太山.西域通史［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217.

［2］T·巴罗.新疆出土佉卢文残卷译文集［M］.王广智译.乌鲁木齐：新疆民族研究所，1965：50，80，161-164，116-117.

［3］学术界虽然对于鄯善国各王在位的具体时间还有争论，但是鄯善王在位的顺序学术界的认识却是基本一致的，中间五位王在位的顺序依次为：贝比耶、陀阇迦、安归迦、马希利和伐色摩那.

［4］刘戈.回鹘文契约文书初探［M］.台北：五南图书出版有限公司，2000：056.

［5］T·burrow.A translation of the kharosthi documents from chinese turkestan，London：the royal aslatic soctety，1940：125-127，39.

中图分类号：C92-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6-000X（2016）13-0253-02

*基金项目：此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新疆出土佉卢文人口买卖文书及相关问题研究”（编号：14YJC770043）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张婧（1974-），女，陕西永寿人，陕西中医药大学社科部讲师，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民族史。

Abstract：The population sale contract of Kharosthi documents is that the seller and the buyer protected their legitimate interests，avoid to generate future unnecessary disputes in trafficking activities in writing with a certain format contract.This kind of documents are formed certain Idiom.These Idiom on the one hand is the local folk custom and cultural reflection，on the other hand is also reflected in the era of development，people's legal awareness and rights awareness has been enhanced.On instruments of Formulaic Expressions in research helps us to better understand at the time of the folk customs，culture，and on this basis，interpreting the social reality.

Keywords：Kharosthi documents；the population sale contract；idi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