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感情色彩的界定及分类刍议

谢晓晖

（广东科技学院，广东东莞523083）

词语感情色彩的界定及分类刍议

谢晓晖

（广东科技学院，广东东莞523083）

感情类型是多样化的，词语感情色彩也应该是多样化的。感情色彩包括情感评价义，但不包括态度倾向。感情色彩是词义附属的，而感情指称词与感叹词因其概念义就是表达感情的，因此它们不具有感情色彩。词语感情色彩可以从感情体验与价值两个角度来分类：从感情体验角度出发，可以分为情绪型与情感型两大类；从价值角度来分，则可分为正面感情与负面感情两大类。

感情色彩界定；情感评价；附属性；感情色彩类型；感情体验

语言中有些词除了表指称的基本意义之外，还附有其他次要的意义，次要意义反映的是词语指称的客观对象在本质之外的某种抽象的倾向或情调。这类次要意义，可称之为“词语色彩”。感情色彩是词语色彩中的一种，带感情色彩的词，表现力强，在交际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所以，词语的感情色彩是目前在词语色彩中研究得最多的。但是，由于对词语感情色彩的判定主观性很强，所以，也是争论得最多的。争论的主要点有二：一是词语感情色彩的界定；二是词语感情色彩的分类。

一、词语感情色彩的界定

词的感情色彩，又称情态色彩、情感意义、表情色彩、情态陪义。迄今为止，词语感情色彩是国内色彩义中研究得最多的。同时，国内学者们对词语感情色彩定义诸说纷纭。

（一）国内学者对词语感情色彩的定义

朱德熙认为，词语感情色彩表示词语的褒贬感情，并将感情色彩分为褒贬两类：“有的带着赞许的意味（‘好字眼’），有的带着贬斥的意味（‘坏字眼’）。”[1]65张永言“……许多词的意义却不仅反映客观事物，而且还表现对客观事物的态度。这种蕴涵在词义里的对客观事物的感情态度（如尊重、羡慕、喜爱、赞许、轻蔑、厌恶、憎恨等）就叫作词义的感情色彩。”[2]44王德春“表情色彩就是说话者对所谈对象的评价和态度，有褒有贬有中立。如对老年妇女的称呼，‘老太太’带有尊敬的色彩，具有褒义；‘老太’带有中性色彩；‘老太婆’略带轻视的色彩；‘老妖婆’带有讨厌、鄙视的色彩，具有贬义。”[3]120周荐认为，“词的感情色彩就是表达人们的某种感情而随附于理性意义的意义要素”“感情色彩反映的是人们对客观对象的感情评价”。[4]76常敬宇对词语情态色彩的理解：“有些词语，在表达一定的意义的同时还表达一定的情感和态度。由于人们对客观事物的感情和态度是多种多样的：例如表示喜爱或憎恨、褒奖或贬斥、歌颂或诅咒、肯定或否定、尊敬或轻蔑、友好或仇恨、亲热或冷淡、庄重或谐谑、严肃或幽默、直率或婉讳，等等。”[5]44刘叔新认为，有的词语在理性意义之外还带有一定的感情成分，即感情色彩。如“悼念”有悲哀感情色彩，“妈妈”有亲切、亲爱的感情色彩。另外，他还认为词语的态度色彩与评价色彩同时也带有感情色彩。[6]203-204杨振兰“（词语）感情色彩是人类对真善美和假恶丑的是非、伦理、道德评判在词义中的反映。一般情况下，这种评判体现了全人类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共同的情感和认定标准……”[7]169符淮青指出“感情是人的主观意识活动的一个重要方面。人在同客观事物发生关系时，对它有一个态度。自己感受到这个态度就是感情。”[8]55感情如果附着在词上与概念义同时存在，就成为词的感情色彩。张志毅、张庆云认为词的情态陪是“表示情感态度，是主体对基义（所指）的感情、态度和评价”。[9]17情态色彩多种多样，如喜爱、惋惜、客气等。武占坤、王勤“词在给予客观事物以称谓，表达人们对事物的概括认识的同时，往往还表达人们对该事物的爱憎意味和褒贬评价。如‘祖国’‘爱人’‘真理’……同时表示着人们对这些人、物、行为的敬爱、赞许的感情和态度，‘暴君’‘权贵’‘叛徒’……这些词，同时表示着人们对这些事物、现象的憎恶、贬斥的感情和态度。这种情态意味，就是词的情态色彩。词的情态色彩，是为了实现词的表情作用而存在的。”[10]46

从以上各家的定义中，可以看出，学者们之所以对感情色彩定义不同，主要源于两点：其一，感情色彩的类型问题。大致分为两大派，一派认为除中性外感情色彩只有褒义和贬义，如朱德熙与王德春就持这种看法；另一派认为词的感情类型是多样性的，不能用褒义与贬义而以概之，如张永言、常敬宇、张志毅、武占坤、杨振兰等。其二，感情色彩是否包含评价、态度倾向。从以上举要来看：刘叔新认为感情色彩与态度色彩、评价色彩是分立的；周荐认为感情色彩中包含了评价取向；认为感情色彩中包含了态度倾向的有：常敬宇、王德春、张永言、符淮青；认为感情色彩即包含了评价、又包含了态度倾向的有：王德春、张志毅、张庆云、武占坤、王勤。

（二）界定词语感情色彩需注意的问题

我们认为，词语感情色彩是附在词的概念义（理性意义）之上的表达某种感情的次要意义，它体现作者或说话人的情感，也是人类对真善美和假恶丑的是非、伦理、道德评判在词义中的反映。另外，在界定词语感情色彩时，要注意以下四点。

1.褒、贬不是感情色彩的全部

笔者赞同张永言、常敬宇等人的观点，认为词语的感情色彩是多种多样的，褒、贬只是两种对比比较鲜明的感情色彩。感情是对外界刺激的（比较强烈）的心理反应，这种心理反应产生的感情有多种，如“爱悦、哀伤、惊奇、轻蔑、憎恨、羞愧、怜悯”等。有些感情色彩可以用褒贬来分类，如轻蔑的感情是贬义的，“穷酸”“贱人”附有轻蔑的感情色彩，它们是贬义词。又如赞赏的感情属褒义，“聪慧”“慈悲”附有赞赏的感情色彩，它们是褒义词。但是，更多的感情色彩类型是不能用褒贬来概括的，如“悲切、挨苦”附有悲哀感情色彩，“薄命”“香魂”附有惋惜感情色彩。但不能把这四个词简单地划归褒义词或贬义词。

2.感情色彩包括情感评价义

评价意义有两种，一种是理性评价，即对物体的大小、多少、长短等方面的客观描述。指称这一类评价的词语，如“大”“小”“宽”“窄”是不含感情的，不属于词语色彩研究范围内。另一种是感性评价，也就是情感评价。情感的反应是同认知相联系的，它跟在认知之后，是对认知肯定或否定的心理体验和评价。如对“囊揣”“污滥”“赖皮”恶感的贬义评价，对“方刚”“端庄”“堂堂”好感的褒义评价。“借助这类词的褒贬评价意味，说话人在表述思想的同时，也表达了本人对所述事物的主观评价态度，予以肯定或否定。”[11]33故，笔者认为情感评价义应包含在感情色彩当中。

3.感情色彩与态度色彩应该分开

人们对待客观事物的态度总是带着一定的感情的，如郑重、随便两种态度，人们采取这两种态度时，心理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态度强调的重点是对外物的看法或采取的行为，而不是心理感受。如刘叔新认为态度色彩类型有：尊敬（如“尊君”）、客气（如“费神”）、委婉（如“发福”）、谦逊（如“拙妻”）、郑重（如“铭记”）、强硬（如“驳斥”）、严肃（如“致哀”）、随便（如“便饭”）。这些态度类型具有一定的感情，但其强调点不在于感情。所以，对某事可以说“持郑重的态度”而不能说“持郑重的感情”，可以说“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很随便”，而不能说“他对这件事的感情很随便”。大多数附有态度色彩的词不能归入某种感情类别，如“绵薄”“寒舍”表谦逊的态度色彩，“仙逝、洗手间”表委婉的态度色彩，但这些词不能归入某类感情。所以，笔者认为词语的感情色彩与态度色彩应分立。当然，有的词兼具态度色彩与感情色彩，如“学者”“悼念”分别具有尊敬与严肃的态度色彩，但也同时具有敬慕与悲哀的感情色彩。这类词可作为态度色彩词研究，也可作为感情色彩词研究。

4.指称对象是感情的词与感叹词不具有感情色彩

情感指称词与感叹词虽表达了感情，但并非感情色彩词。正如萨丕尔所说：“绝大多数的词，像意识的差不多所有成分一样，都附带着一种情调、一种由愉快或痛苦化生的东西，通常是温和的（然而是现实的），也有时突然变得强烈。可是这种情调不是词本身固有的价值，它毋宁说是在词身上，在词的概念核心上长出来的情绪赘疣。”[12]35“情绪赘疣”形象地说明了感情色彩是词的主体部分——概念义所附带的一种感觉情调，是可以拿出来分析的次要部分。直接指称感情的词如“恼怒”“悲凉”“恓惶”，这些词指称相应感情，其感情就是通过概念义表达的。感叹词直接表达感情，但并不作为感情的指称。如“唉”“咦”“啧啧”这类词不具有概念义，也没有语法意义，只是表达某种感情的符号。情感指称词与感叹词，这两类词表达感情是它们存在的全部意义，感情在词义中并不是附属的部分，因此也不具有感情色彩。

二、词语感情色彩的类型

词语的感情色彩源自人类的感情体验及情感评价。因此，从感情体验与价值判断的角度，将词语感情色彩进行分类。

（一）从感情体验角度分

人的感情多种多样，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的感情也越来越复杂、精密。迄今为止，还没有划定感情的标准。所以，语言学界对词语感情色彩的类型划分也各有不同。故，笔者认为各家对感情色彩分类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角度的不同、细疏的差别。比如刘叔新将词语感情色彩类型分为八种：（1）敬爱：崇仰、崇敬；（2）亲切、亲爱：祖国、妈妈；（3）感激：铭感、恩德无量；（4）惧怕：毛骨悚然、青面獠牙；（5）悲哀：悼念、哭灵；（6）怅惘而痛苦：失恋、生离死别；（7）气恼：拂袖而去、勃然变色；（8）憎恶：恶棍、崇洋媚外、卖身投靠。[6]203张志毅、张庆云将词语包含的感情意义与情感评价归为八类：（1）惋惜：功败垂成、功亏一篑；（2）喜爱：宝宝、银燕；（3）亲眤：小鬼、小家伙；（4）厌恶、憎恶：老头子、尊容；（5）轻蔑、鄙视：女流、交际花；（6）詈骂：酒鬼、浑蛋；（7）褒义：无与伦比、风采；（8）贬义：气焰、得宠。[9]39-40杨振兰从感情性质方面把感情色彩细分为14种：（1）敬慕：学者、作家；（2）赞美：壮丽、雄伟；（3）喜爱：宝宝、小鬼；（4）亲切：老王、小李；（5）贬斥：落后、谬误；（6）憎恨：汉奸、流氓；（7）鄙视：下贱、谄媚；（8）厌恶：粗俗、臭虫；（9）不满：失职、潦草；（10）喜悦：春节、结婚；（11）痛苦：失业、落榜；（12）恐怖：骷髅、血淋淋；（13）悲凉：落叶、秋风；（14）愤怒：上当、耻辱。其中（1）至（9）为评判型感情，（10）至（14）为感受型感情。[7]23-24

根据感情体验的先天和派生，心理学把感情分为两类：情绪与情感。情绪在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17世纪法国笛卡儿认为人有六种原始情绪：惊奇、爱悦、憎恶、欲望、欢乐、悲哀。现代心理学分得更细，可以列出十几种，如“羞愧、厌烦、憎恨、轻蔑、惊奇、爱慕、畅快、伤感、沉痛、反感、担忧”等。情感是与人的社会性需要相联系的体验，是人类所特有的，同一定的价值联系在一起，如骄傲的情感、自豪的情感、荣誉感、耻辱感、嫉妒感、敬慕的情感等心理感受。情感具有文化的特征，具有一定稳定性，如对祖国的深沉热爱、对伟人的由衷仰慕。所以可试着以人类的感情体验为视角，对词语的感情色彩进行划分。因为感情色彩词主要集中名词、动词、形容词上，故例词为三个，依次是：名词、动词、形容词。

1.情绪型

情绪大多来自于生理需要，它更多指感情的过程，带有情境性、暂时性，如高兴时的手舞足蹈、愤怒时的暴跳如雷。人和动物都有情绪。[13]140

根据情绪的特点，词语的感情色彩大致可以分为：（1）爱悦：祥瑞、温存、水汪汪；（2）愤怒：霸道、欺凌、七窍生烟；（3）悲哀：残生、国破城荒、昏惨惨；（4）气恼、痛苦：磨难、熬煎、心如刀割；（5）恐怖、害怕：白骨、胆寒、血淋淋；（6）轻视、轻蔑：贩夫走卒、人贫志短、寒酸；（7）不满：花言巧语、撺掇、乱哄哄；（8）怅惘、惋惜：香魂、功亏一篑、无可奈何；（9）亲昵、亲切：小冤家、卿卿我我、平易近人。

2.情感型

情感是人社会化结果，并同一定的价值联系在一起。它是或从人自身感受出发或以社会公序良俗为标准对客观事物、现象、行为的情感价值评判，如敬、贬、憎、赞等情感。人与动物在感情上的区别就是动物只有情绪，没有情感，而人则两者皆有。

根据情感的特点，词语的感情色彩大致可以继续分为：（10）崇敬：英雄、仪义、忠烈；（11）赞赏：才俊、孝顺、聪慧；（12）怜悯：鳏寡、薄命、孤贫；（13）憎恨：盗贼、卖国投敌、荒淫无耻；（14）贬斥：业魔、出乖弄丑、人模狗样。

需要说明的是，感情是一个连续统，甲类感情与乙类感情的界限并不是截然分明的，比如说贬斥的情感与憎恶的情感是接近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如“业魔、人模狗样”倾向于否定的贬斥情感，但要说其带有憎恶的情感也未尝不可。又如“哭啼啼”“泪汪汪”既可说悲哀的感情色彩，也可说有痛苦的感情色彩。到底是哪一种，这要到具体语境中才能判别。

另外，詈词的感情色彩也不好归类。詈词即詈骂之词，它体现的是语言的行事功能。詈词的特点是对被骂者的智力、身份、品德恶意贬低或以禽兽相辱，又或以恶咒相加。詈词本身的概念义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詈词所附感情色彩。詈词的感情色彩比较特殊，詈词语义内容大致不出对被骂者斥责、侮辱或贬损的范围，目的以发泄说话人对被骂者的愤怒、蔑视的情绪为主。如“短命”从词义来看，人短命是值得惋惜的。但是作为詈词，该词所附的是愤怒的色彩。“无头鬼”从词义来看，所附的感情色彩是恐怖。而作为詈词的“无头鬼”恐怖色彩却荡然无存，它所承担的只是以言语泄愤的功能。

（二）从价值角度分

感情的核心是价值，人们的感情也可以根据它所反映的价值关系进行分类。根据价值的正负变化，感情可以分为正面感情与负面感情。正面感情是人们对正面价值的增加或负面价值的减少所产生的感情。文中有着爱悦、崇敬、赞赏、亲切的感情色彩的词语体现的就是正面感情。负面感情是人们对正面价值的减少或负面价值的增加所产生的感情。本文中有着愤怒、悲哀、痛苦、恐怖、惋惜、轻视、不满、憎恨、贬斥的感情色彩词反映的就是负面感情。褒贬感情则是人们对事物、现象的好、恶评判而产生的两种对比比较鲜明的感情。褒义的感情属正面感情，贬义的感情属负面感情。也可以这么说，褒、贬感情则是正、负向感情中对比比较鲜明的感情。此文中褒义词是表示爱悦、崇敬、赞赏、亲切感情色彩的词，贬义词是带有愤怒、轻视、不满、憎恨、贬斥感情色彩的词。

词语感情色彩是附在词的概念义（理性意义）之上的表达某种感情的次要意义，它体现作者或说话人的情感，也是人类对真善美和假恶丑的是非、伦理、道德评判在词义中的反映。感情类型是多样化的，词语感情色彩也应该是多样化的。感情色彩包括情感评价义，但不包括态度倾向。情感指称词与感叹词因其概念义就是表达感情的，因此它们不具有感情色彩。语语感情色彩的类型可以从感情体验与价值两个角度来分类：从感情体验来分，可以分为情绪型与情感型两大类；从价值角度则可分为正面感情与负面感情两大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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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雪莲

Discussion on the Definition and Category of Words of Emotional Coloring

XIE Xiao-hui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Guangdong Dongguan,523083)

Currently,there are various types of emotions.So the emotional coloring of words should be various as well.The emotional coloring includes emotional evaluations.But there is no attitude in emotional coloring.The emotional coloring is a subsidiary of the meaning of words.Moreover,due to their concepts，emotional referential expression and interjection are disposed to express emotions and feelings.Hence,they do not have emotional coloring.The emotional coloring can be categorized in accordance with emotional experience and value.In terms of emotional experience,emotional coloring can be divided into two main categories，namely，mood type and emotive type.In the perspective of value,the emotional coloring can be categorized into two main categories,namely, positive emotions and negative emotions.

definition of emotional coloring,emotional evaluation,subsidiarity,emotional coloring type,emotional experience

H03

A

1674-8891（2016）06-0047-03

2016-08-20

谢晓晖（1971—)，女，湖南洞口人，博士，广东科技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词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