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英
敢于平常
——读姚震西的《平常花草》
●张新英
钟情姚震西的绘画,源于《平常花草》。
当日踌躇满志的我自以为处在事业的爬坡阶段,每日里忙工作、忙爬格子,忙学术,忘记了嗅觉,忘记了味蕾,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存在。一日收到姚震西寄来的《平常花草》,也许是因为它清新淡雅的格调,也许是因为扉页上姚震西与女儿其乐融融的照片,也许是因为花草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笃定与淡然……我的内心瞬间被触痛了,继而在理想与现实左冲右突的杂乱中平静下来……
花谢花开转眼又是四年过去,当年的“女汉子”已带着满眼满心的幸福与满足成为一个平常母亲,欣闻姚震西在筹备自己的又一次个展,于是提笔为这份感动与钟爱理出一个缘由。
不曾深入研究过中国画的传统功夫,当然也不敢妄谈笔墨,因此这份喜欢似乎也与专业研究的笔墨无关。那么就让我们从直觉出发,首先入眼的便是那画里画外的“闲”。白石老人讲得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妙在这“偷”字上,有了时间不等于“闲”,日理万机也不一定就不得“闲”。姚震西应该属于后者。作为在编辑领域已经事业有成的他,他的“闲”来自于心境,源于状态,关乎工作与生活的态度。当然,也正是这“闲”成就了他的绘画艺术,让他的作品里少了一点煞有介事的凝重,多了几分轻描淡写的灵秀;少了一点咄咄逼人的霸气,多了几分呈情见性的逸趣。不夸张地说,读过姚震西的花鸟,便不难想象,为什么中国传统文人画竟能够达到那般的高度?正是因为那是一群“有闲阶层”的产物,明白了“偷闲”的道理,才真正领悟了生活的意趣,也才真正把握到画的真谛。心境的“闲”也决定了画面的“真”,姚震西画里画外的质朴和单纯凸显了他的花草之“真”。在当下追名逐利、物欲横流的底色衬托下,这份真实显得是那样的卓尔不群,不刻意地标榜什么理念,也不刻意地回避任何问题,就那样地真情流露,率性而自然。
虽不敢妄谈笔墨,面对画面,却还是忍不住班门弄斧。姚震西的花草取材甚广,自家花园里,藤前架下,一花一果,信手拈来,都是他表现的题材。从绘画精神取向的层面来讲,姚震西笔下的平常花草也许恰恰说明了画家高逸超然的创作状态。然而从中国画笔墨表现的学理来看,姚震西也是非常看重笔墨表现的,尤其是他早期的作品,着意于笔墨书写性的伸张。难能可贵的是,虽然笔墨的经营在他的艺术呈现中不乏重要的位置,但他并没有为了某种既定的笔墨情趣而刻意选择任何特殊的对象,就是那样翩然望去,视野所及,随意汲取,信笔挥毫,意到趣达。然而在这信手拈来的描绘中,姚震西追求的正是那超脱于题材之外的,笔与笔之间、墨与墨之间、色与色之间如书法用笔般讲究的间架结构、积墨晕染的章法、对比和谐的节奏。从中可见白石山人运笔的以拙为巧,也可见青藤雪个用墨的恣意放纵。此间享受的正是那与自然生命的对语,与传统文人绘画精神的际遇,与自我生命真实的近距离观照。
有人说:“姚震西的花鸟画是平常花草不平常”,的确,姚震西的花鸟画取材虽看似平常,实则巧妙地突破了中国传统花鸟画的既有程式,没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清高的隐喻,也没有牡丹、夏荷、松鹤祥瑞的象征,正是这些看似不好“入画”的题材,给他预留了更大的语言拓展空间。试问古人的笔墨程式缘何而来?答案是自然万物。姚震西深谙其中的道理,平素逸在花圃药园里,画了大量的花卉写生,观察花卉的形态,体悟花卉的性情,并在这与自然亲近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笔墨程式。相应地,在作品的表现上,姚震西也选择了一种略带粗糙肌理的皮纸作为表现的材料,从而使墨、色的晕染和纸张粗糙的肌理结合起来,既扩大了传统水墨晕染的表现空间,又巧妙地突出了花草的质感以及原始生命的自然气息。此番提笔之前,又仔细研读了一遍姚震西最近两年的作品,更加确信在看似率意的“平常花草”中,实则蕴藏着他融贯传统文脉,熟习并超越传统程式,又立足当代学理问题的艺术选择与不懈追求。如果说,四年前的《平常花草》是一篇篇文风隽美的散文,那么今天的《幽谷苔石听流水》等作品则不啻于一首首格律上乘的诗词,精减了笔墨,剔除了不必要的章节,故而用词更加肯定,表意更加准确,结构更加简洁,章法更加讲究。
姚震西给自己的作品起名字叫《平常花草》,“平常”二字既说明了作品取材的内容,更表明了一种态度:对于姚震西而言,绘画与其说是一种有意识的创作行为,不如说是一种常态,一种艺术的生活状态更为贴切。姚震西选择了“平常花草”,便是选择了一种超逸淡泊的生活方式。在这个声色犬马、物欲横流、充满诱惑的世界,敢于平常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敢于承认平常更需要一定的信心和勇气。
姚震西具备这样的信心和勇气!
作者简介:张新英,女,深圳市关山月美术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