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蠢狗

小方

2015年最后一天，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元旦，在火车上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说晶晶不行了，已经有三天粒米未进了。

唉，老得毛都快掉光了的土狗，走就走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然而，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晶晶是一条十五岁高龄的老狗了，她是我妈从菜市场的狗贩子手里用十块钱买下来的。来我家的第一天，它就咬坏了我的变形金刚玩具，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结下梁子了。

我拔过它的尾巴，把它当马骑，还在它身上刷过油漆。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专逮着我的玩具咬，晚上躲在我的床底下，半夜“汪”的一声把我吓醒。那段时间我们家鸡飞狗跳，我上房揭瓦，它下地挖洞。我妈气极了，叉腰说要把我们两个祸害扫地出门。

晶晶蹲在地上，歪着头，眼巴巴地望了我妈一眼，我妈瞬间就心软了，仍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而我却被罚站一个小时。

哼，差别待遇，卖萌犯规！

那段时间，我连做梦都在求我妈把它送走。可是真当我听说它误吃了老鼠药，躺在臭水沟里等死的时候，我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缺了一块一样。

我找到它时它整个身子都瘫在水沟里动弹不得，它一眼就看到我了，睁着大眼睛望着我“呜呜”地叫。

哭什么哭，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哦，我忘了它是女孩子。

那时我才十岁，抱着一只个比我还大的狗跑了大半条街找兽医给它洗胃。它很痛苦，整个过程“呜呜”叫个不停。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明明心里讨厌它讨厌得要死，却连它受一点儿苦都看不下去，蹲在兽医院门口不敢踏进手术室一步。

不知道手术做了多久，兽医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我永远都忘不了医生摸我头的那双大手，他笑着对我点点头，说：“它很坚强。”

那一刻我感慨万千，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医生，你洗手了吗？”

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它老实本分了许多……嗯，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出事之前是我做坏事它举报，它做坏事我打小报告;出事之后是我们两一起做坏事，我是主力，它做掩护，被发现了它卖萌，我……仍是受罚的那个。

我们的作死之路在我去上高中的那一天宣告截止，我登上大巴车，看着它在后面追着车尾跑。我抹了一把眼泪，将头伸出窗外吼她。

“蠢狗，回去！”

它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

后来我妈在电话告诉我说，它每天吃完晚饭就跑到路口趴着等我回来。

我妈说，这下子好了，两个祸害都长大了。

然而，那个名叫“晶晶”的祸害，却成老姑娘，再也没法儿淘气，也没办法趴在路口等我回家了。

前几天和《前夫，靠边站》的作者莱弗聊天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要取“莱弗”这个笔名，难不成她一个女生也喜欢看足球？

结果她却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她以前有一条狗叫来福，她为了纪念它，取谐音“莱弗”。

她说：来福走得很逗比，它太肥了，抓痒的时候嗨过了头，突发心脏病走了。

她还说：所有伤心的事儿，都要用逗比的心态去面对。

难怪她所有的作者朋友都叫她小名：阿福。

下车前，我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说晶晶听说我要回来了，居然吃了一大碗饭，又跑到路口趴着去了。

唉，这蠢狗！

不过也好，我终于不用改名叫晶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