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之异:王鏊与柳宗元山水游记不同之处原因探析

2016-03-16 13:28:51朱庆林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柳宗元游记山水

朱庆林

(扬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0)



心态之异:王鏊与柳宗元山水游记不同之处原因探析

朱庆林

(扬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0)

明代中期政治家、古文家王鏊山水游记虽师法柳宗元,但又表现出与柳文明显的不同之处,究其原因,则与王柳二人的创作心态有关。柳宗元一生官运不佳加之执着敏感的性格,使得他的创作心态极其复杂,他的山水诸记多以景物来联系自身遭遇,显得渊深峻洁、意长情绵;王鏊一生仕途顺畅、性格豁达开朗,因而他以十分平和的心态游山玩水,他的山水游记多是对景物的客观描述、有时也会抒发哲学性的思考,表现得清丽闲适、自然流利。总而言之,柳宗元山水游记是敏感失意人最孤独的告白,而王鏊山水游记则是豁达游玩者最放松的姿态。

王鏊与柳宗元;山水游记;人生际遇;处事性格

明代中期名臣、著名文学家王鏊的八股文独具一格,被世人赞为“制义开山”。不仅如此,他的古文同样也很有特色,《四库全书·震泽集提要》就评价其“时文工而古文亦工”,为一代文章大家。王鏊散文主张师法唐宋,推崇“韩柳”,他在《荣春堂文集序》中说:“文如韩柳可谓严矣,其末也流而为晦;……严而不晦也,畅而不浮也。文而至是,可以入作者之室矣。”[1]对于山水游记散文,王鏊又以柳宗元为宗,云:“吾读柳子厚集,尤爱山水诸记,而在永州为多。子厚之文,至永益工,其得山水之助耶?及读元次山集‘记道州诸山水’,亦曲极其妙。子厚,丰缛精绝;次山,简淡高古。二子之文,吾未知所先后也。”[2]柳宗元作为与韩愈并称的唐宋古文大家,他的山水游记颇为后人称道,其中,《永州八记》更是被学者认为是山水散文的开山之作。王鏊学习柳宗元,可谓顺应了山水游记散文发展的潮流。

柳宗元山水游记的突出成就首先表现在对山水景物的生动、精妙的刻画上,如清沈德潜评《始得西山宴游记》时就说:“苍劲秀削,一归元化。人巧既尽,浑然天工矣。”[3]王鏊充分接受了柳宗元的这一风格,他的山水游记也善于描摹景物,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明杨循吉就赞赏王鏊之文“有似柳宗元诸山水记者,用能绘画造物,陈诸简牍,使人不必身造,可一览具”。[4]

除此之外,明后七子之一的王世贞曾评价王鏊云:“古文辞在河东、庐陵间,精简有法度。”[5]一言便道出了王鏊散文继承柳宗元散文精简有法的创作特色。柳宗元山水游记篇幅短小,诸如《钴鉧潭记》、《小石潭记》等篇目不过寥寥二三百字。再如《潭西小丘》一文,内容精当、结构紧凑、记叙简洁顺畅、十分严谨,无论记景记事记感都十分干脆,不娇柔不造作,给人以清澈直白之感。

王鏊的山水游记也无长篇大论,如《太湖诸山记》开篇数字就介绍太湖诸山周围的大体情况:“太湖之山七十二,其巍然雄峙起伏于东西者两洞庭,其偃然横绝而北首者马迹,自西而南逶迤明灭于天际者冲、漫、横三山,此皆有居民村市里巷,多橘柚、茶椒、桑梓之利”,而后文章分别着重介绍了东洞庭与西洞庭四面的景色,布局同样非常严密,方位感十足,记叙平稳自然而有宏大气势。

虽然王鏊散文创作在诸多方面都有师法柳宗元的痕迹,但细嚼二者山水游记,便会发现有很大不同。笔者认为,二者山水游记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由二人人生际遇不同、处事性格不同所引起的创作心态的差异。王鏊创作心态平和,所以他的山水游记清丽闲适、自然流利;柳宗元创作心态复杂,因此他的山水游记渊深峻洁、意长情绵。

首先来看看由二人人生际遇的差距造成的心态之异。

王鏊与柳宗元都是年少成名,“鏊年十六,随父读书,国子监诸生争传诵其文。侍郎叶盛、提学御史陈选奇之,称为天下士”[5],“宗元少聪警绝众,尤精西汉、诗骚。下笔构思,与古为侔。精裁密致,璨若珠贝。当时流辈咸推之”[6]。王鏊25岁中进士,高居探花郎,柳宗元则更早,21岁便中了进士,二人可以称得上是所处时代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可是造化弄人,步入官场,一旦卷入政治漩涡中,便不能自拔,王柳二人由此迈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王柳二人虽处在不同的时代,前后相差有七八百年,但明朝中期与唐朝中期的政治环境却极其相似:皇帝平庸、宦官当政、党派林立、官场上充满着尔虞我诈……身处其中,一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王鏊一生仕途比较平坦,官居内阁重臣三十载,直到晚年,才觉得力不从心,决定隐遁山林。相比于王鏊,柳宗元却没有那么幸运。由于王叔文政治革新的失败,柳宗元在事业起步发展的关键时期,成为了“永贞内禅”的牺牲品,谪官永州司马,从此仕途便磕磕碰碰、异常艰难。柳宗元的山水游记,大多创作于永州、柳州期间,也就是自己被贬的时期,因此在这些作品中,无不散发着“凄清”、“悲凉”的气氛,如《小石潭记》中写道:“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山水环境的冷清,是由于永州地处夷荒之地、在当时还未被开发的客观原因造成的,同时更是作者内心真实的写照。早在柳宗元写《始得西山宴游记》时,开篇便交代:“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栗。其隟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尽管柳宗元努力将自己置身于山水之间、徜徉于世俗之外,设法从大自然美好风光中得到安宁和满足,永州的景物在他的笔下,也被刻画得十分生动、传神。然而对山水的倾情投入,并没有拭去柳宗元内心的阴霾,他始终摆脱不了“恒惴栗”的状态,在他的山水游记中,字里行间,流露出了一个失意文人的复杂心态。他一腔热血、满怀政治热情,却又步履沉重、壮志难酬,借着永州的山水,发出了自己不平之音:或借西山自况,表达自己高逸脱俗的品格“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塿为类。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始得西山宴游记》);或以小丘的遭弃感慨自己的怀才不遇“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潭西小丘》);或转入对“造物者之有无”命题的探讨,以抒发自己屈遭贬谪的悲愤之情“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劳而无用,神者傥不宜如是,则其果无乎?”(《小石城山》)。总之,柳宗元的山水游记被赋予了更多的“情”,借景言情、情遇景中,作者名为描写山水之景,实则抒发内心郁闷之情。正如宋黄震总结柳宗元山水游记时说:“模写山水以舒其抑郁。”

王鏊甚是喜爱柳宗元的山水诸记,必能体会到柳文笔下的辛酸,那种与人生际遇有关的浓郁之“情”,但是在他的山水游记中,并没有像柳宗元一样以景来表露身世之感。他全身心地投入山水之中,状写吴中湖水之胜,显示出了一个类似隐者的平和心态。王鏊内心的平和恰恰与其人生、仕途的顺畅有一定联系。

王鏊一生没有遭受过贬谪,在朝官居要职,在当时文坛,也德高望重,当他职务之余,来到家乡观光时,已功成名就、万人敬仰。他的山水游记大都是对景物的客观描述,如看到洞庭山周围的风景时写到:“洞庭山周八十余里,四面林峦,其下皆平原村落,居民不啻数千家,盘旋环绕,或深藏岩阿,或托处田间……”,自然流利而气势磅礴。《五湖记》从概述吴郡山水状况开始到介绍菱湖、游湖、莫湖、贡湖、胥湖这五湖结束,一气呵成,除了流露出对吴中山水的喜爱和赞美之情外,别无其他。他的《登莫厘峰记》也着重记录自己和同伴“或后或先、或喘或颠”的登山观景过程以及登上莫厘峰山顶令人“大哉观乎”的四周之景,尽管文末有一段感慨:“不登高山者,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天之厚也。莫厘犹尔,况所谓泰岱恒华者哉!予以是知学之无穷也,故记之。”由山之高想到学之无穷,王鏊抒发的只是对学问的思考,并没有涉及到自己的实际处境,因而他的山水文脱离了柳宗元“以山水写心志”的记叙模式。那么,这种“脱离”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呢?

从二人的人生际遇看,这种“脱离”显然是无意的。一来王鏊纵横官场多年,没有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身居京城繁华之地,在朝中又官居要职,有一定话语权,因此他很难体会柳宗元那种刻苦铭心的左迁之痛。由于仕途上的成功,王鏊内心没有“志不能伸”的气愤,他确实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一干理想付诸在游山玩水过程之中,借着山水之景流露出来。同时,王鏊又是一个有着深厚儒学修养、低调谦虚的人,即使他是一个成功者,也不会借着描摹山水故意炫耀自己、给人洋洋得意之感。二来王鏊在晚年给友人写《〈游名山记〉引》时说:“吾少也有四方之志,思欲如司马子长纵游天下,以大吾观。及官侍从,地近职亲,虽燕南诸山,未获数至焉。今兹告归,谓可如志,而耄及之。虽吴中诸山,未及遍游焉。静言思之,盖未尝不以为叹。”[7]可见,王鏊年轻时就有亲身游历的想法,只因入仕过早、公务繁忙而未能实现,当辞官归隐有时间去纵情游览山水时,却发现自己年纪老大、精力日衰了,不失为人生的一种遗憾。由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王鏊年经时在朝为官,必然会十分珍惜难得的游玩机会,当他暂时摆脱繁重的公务,登莫厘峰、观五湖、看太湖诸山时,无疑是工作压力的完全释放和精神上的彻底放松,除了尽情山水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在政治、官场上那些烦心事呢?

再来看看由二人处事性格的不同造成的心态之异。

柳宗元贬谪之地,远离政治文化中心,自己仿佛已经被朝廷彻底遗忘,久久得不到重用。在这种处境之下,“明智”的人可能会看开一切,放弃微不足道的职位,过上隐居的生活。而在“仕与隐”的问题上,柳宗元恰恰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他一生对官场抱以极大的热情,即使历经磨难,也不改初衷,他十分明白,只有入朝为官,才能达到“利安元元”的政治理想。柳宗元执着的个性在他的《始得西山宴游记》中也有所体现:“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纵然是游山玩水,柳宗元也时刻跟自己较劲,登上西山之巅就好比重新入朝为官,不达目的也绝不会罢休。与此同时,柳宗元又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他时常将自己事业上的不幸联系到生活当中,他的诗《溪居》最能表现他敏感的内心:“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8]作者表面上是庆幸自己终于摆脱官场的疲惫,在永州过上了安静闲适的生活,实则是正话反说,当他看到周围清幽的环境,若有所思,自己并不甘心做一个真正的隐者,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朝堂、再展抱负。在柳宗元被贬期间,他的许多诗文都表达了自己对统治集团的失望和不满,但他内心又是极其矛盾的,仍然抱着一丝希望,等待着朝廷的召唤。无论政治格局如何、自己身在何方,柳宗元是坚定选择“仕”的,因此在官场上承受的打击,对于柳宗元而言,是致命的,由于他自身的执着与敏感,他很难看淡一时的得失、做到内心的洒脱,他写山水游记时所表现出的复杂心态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反观王鏊,在仕途鼎盛的时候,毅然决定辞官归隐,没有对功名保留一丝眷恋,足见他是一个爽快豁达之人。关于王鏊辞官的原因,据明史记载:“时中外大权悉归瑾,鏊初开诚与言,间听纳。而芳专媕阿,瑾横弥甚,祸流缙绅。鏊不能救,力求去。”[9]由此看来,王鏊选择辞官是一种势单力薄的无奈,朝中大事由宦官刘瑾把持,自己匡有济世之心而又无能为力,身居要职变得毫无意义,不如与官场彻底决裂。在“仕与隐”的问题上,王鏊前后虽有着不同的倾向,但对二者有着明显的界限。他在《安隐记》中表示:“其迹仕也,其心仕也,安仕者也;其迹隐也,其心隐也,安隐者也。一斯专,专斯乐,乐斯安,安斯久,久斯不变。有人焉,居庙堂而有江湖之志,居山林而有魏阙之思,是其能安乎?能久且不变乎?否也。”[10]王鏊认为,在朝任职不必想着江湖之事、在野隐居也不必思考国家政事,可见他又是一个纯粹而又做事专一的人。前期在朝为官,王鏊是提倡“仕”的,而为官多年之后,他又明显得倾向于“隐”,并付诸实践,来到家乡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从王鏊的后期诗文来看,他的“隐”是非常彻底的,即不再过问朝中的政事,没有了范仲淹“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状态,而是尽情地沉浸在与吴中人士的宴会交游之中。尽管王鏊的辞官行为令不少人感到费解甚至受到一些人的责难,王鏊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他说道:“为可为于可为之时易,为可为于不可为之时难。”王鏊不愿为高官、为名利、为世人的流言蜚语勉强自己、维持着现在自己并不喜欢的生活。

现学术界大多学者认为王鏊在其为官生涯中有着一种“仕中求隐”的状态,那么,这种状态与王鏊在《安隐记》中所反对的“居庙堂而有江湖之志”一致吗?如果一致,王鏊岂不是言行不一?笔者认为,“仕中求隐”与“居庙堂而有江湖之志”看似一致,实则大不相同。首先,“居庙堂之高而有江湖之志”是一些文人士大夫内心主动的追求,王鏊不赞成的其实就是他们心神不定、心不在焉的处事状态;对于王鏊的“仕中求隐”,童皓在《徜徉于出处之间--明代中叶吴中文人心态研究》一文中说:“吴宽、王鏊身陷围城之内,看到了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过着难以得到的清静生活,所以他们希冀还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即使不能,也要假想一番,仕中求隐。”再次联系到明朝中期的政治环境,的确如此,王鏊的“仕中求隐”应该属于被动的选择,是厌倦朝中不良风气后内心对平静生活的一种羡慕、一种向往。其次,王鏊“仕中求隐”并非顺应了“居庙堂之高而有江湖之志”。王鏊为官期间,恪尽职守、致力于国家政事,面对宦官刘瑾的专政乱政,王鏊并没有视而不见,而是与之斗争,全力挽救被其迫害的忠义之士。他的杂著中也有不少政论文,批判现实、为国家出谋划策,显示出了士大夫的救世情怀。最后,王鏊从仕中求隐到真正的隐遁山林,是他对朝廷心灰意冷后的愤然离去,也是他洒脱个性、宽阔心胸的彻底展现。他不迷恋庙堂之高、无忧无虑地享受自己的江湖,又是多少文人士大夫能够做到的?柳宗元尚且为了稳定的登朝官而奔波四方、耗尽一生大部分精力,而王鏊久居朝堂、位高望重,淡然走下政坛,甘心做一平民,又需要多大的气魄?

由上分析,联系到王鏊为官期间的山水游记创作,我们便会发现,王鏊山水游记表现出的清淡闲远风格和雍容之气不仅仅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还与他的性格有关。王鏊“仕中求隐”,羡慕平静宁和的生活,当他有机会游山玩水,便尽力摆脱朝中烦心之事。最让王鏊心烦的恐怕不是繁忙的公务,而是朝中复杂的政治斗争。在王鏊的山水游记中,我们不见他的揭露时弊、不见他的忧心忡忡,更不见他借着山水大发牢骚,身乱其中而心清如水,足见他豁达性格支撑下的平和心态。

综上所述,尽管王鏊山水文深受柳宗元山水诸记影响,但由于人生际遇的顺畅、自身性格的旷达使得他的创作又有着明显区别于柳宗元的风格和方式,他以平和的心态面对生活,不再以山水联系自身,不再借着景物表明志向。可以说,柳宗元的山水游记是敏感失意人最孤独的告白,而王鏊山水游记则是豁达游玩者最放松的姿态。

[1][10](明)王鏊.震泽集[M].吉林: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165、181.

[2](明)王鏊.震泽长语·文章篇[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27.

[3](清)沈德潜.唐宋八大家文读本[M].安徽:安微文艺出版社,1998: 280.

[4](明)杨循吉松筹堂集 (卷四《震泽编序》)[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

[5][9](清)张廷玉等著.明史·卷一百八十一[M].北京:中华书局,2000: 3210、3211.

[6](后晋)刘昫等著.旧唐书·卷一百六十[M].湖南:岳麓书社,1997: 2650.

[7](明)王鏊.震泽集[M].吉林: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163.

[8](唐)柳宗元:《柳宗元集》,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1213页.

[9](清)张廷玉等著:《明史·卷一百八十一》,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

2016-05-30

朱庆林(1991-),男,汉, 江苏扬州,扬州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猜你喜欢
柳宗元游记山水
柳宗元
爱在一湖山水间
心声歌刊(2021年1期)2021-07-22 07:52:14
山水之间
一处山水一首诗
学生天地(2020年29期)2020-06-09 03:10:46
江雪
儿童绘本(2019年22期)2019-12-06 07:38:18
地心游记(十)只剩我一个人
寻梦环游记
寻梦环游记
《山水》
流行色(2018年11期)2018-03-23 02:22:00
早梅(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