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独白诗中礼貌策略的应用

2016-03-15 23:49彭玉洁
合肥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彭玉洁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戏剧独白诗中礼貌策略的应用

彭玉洁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摘要]戏剧独白诗中说话人的会话与戏剧中的人物对话具有一定相似性,可将语用学的相关理论运用于其文本解读中。通过对比Leech的礼貌原则和Brown & Levinson的礼貌策略可得出后者适用于戏剧独白诗中言语行为的语用文体学分析的设想。以五种礼貌补救策略,尤其是说话人对面子威胁程度的估算公式为理论框架,对罗伯特·勃朗宁四首代表性的戏剧独白诗中的人物会话进一步进行实例分析,可揭示说话人会话中隐藏的信息,并验证了礼貌策略作为语用文体学的一种研究工具来分析文学话语的可行性。

[关键词]礼貌策略;戏剧独白诗;语用文体学;面子威胁行为

话语分析和语用学的相关理论被越来越多地运用于戏剧和小说中的人物对话分析,研究表明,将礼貌策略运用于文学文本中的人物会话分析有助于揭示人物性格的塑造。而戏剧独白诗(dramatic monologue)作为一种特殊的诗歌体裁,因其形式上类似于第一人称说话人的单个话轮的会话,考虑其适用于礼貌原则的分析。本文的实例选取来自于戏剧独白诗的代表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四首诗歌,分别是:《我的前公爵夫人》(MyLastDuchess)、《圣普拉西德教堂的主教吩咐后事》(TheBishopOrdersHisTombatSaintPraxed’sChurch)、《一个女人的最后的话》(AWoman'sLastWord)、《安德烈,裁缝之子》(AndreadelSarto)。通过理论可行性的分析和实例研究探讨礼貌策略的适用范围是否可以进一步扩大,同时对戏剧独白诗中隐藏的人物关系和人物特征尝试进行更深层次的解读。

一、戏剧独白诗中的人物会话

戏剧独白诗是一种特殊的诗歌形式,它以诗歌的语言形式向读者呈现了一个说话人以一个或若干个声音和动作均被隐去的听话人为对象所进行的会话,读者只能通过说话人的话语判断听话人的状态和反应。它兼具诗歌与戏剧的文学特色——以诗歌为形并以戏剧为发展内容。“戏剧独白诗的戏剧性就体现在第一人称说话人的独白对其性格的塑造及具体事件情景的折射上。因此,考察诗中的第一人称说话人就能了解戏剧独白诗的特性和价值。”[1]因而,对于戏剧独白诗的解读,在韵律、句法、语义层面进行的传统诗歌文体学分析不足以完全反映出戏剧独白诗的艺术特色,而应进一步对第一人称说话人的话语进行分析。

戏剧独白诗与戏剧中的对话(dramatic dialogue)的相似之处在于:二者均以人物的会话内容推动剧情发展并完成人物塑造,人物的会话内容均存在需依托于语境(context)的相互作用而产生的言外之意(implied meaning)。在戏剧文体学中,为“充分合理”地对戏剧语言中的言外行为(illocutionary act)进行“动态的、解释性”的分析,“以语用学(Pragmatics)和话语分析(Discourse Analysis)基础而建构的英语戏剧文体学理论与方法已被广泛地运用到英语戏剧作品语言的分析研究中”[2]。而鉴于戏剧独白诗与戏剧对话语言上的这一相似性,也可将语用学中的相关理论运用于戏剧独白诗中人物的说话内容——即第一人称说话人的言语行为(speech act)的分析,从而进一步揭示诗中隐藏的会话人物关系和人物性格。

除诗歌标题外,戏剧独白诗的作者对第一人称说话人的身份、说话人与听话人的人物或社会关系、会话发生的语境并没有直接交代和说明,尽管如此,读者仍可以通过说话人的会话对这些隐藏信息判断推理出来。究其原因之一,便是诗歌语境中会话参与人所遵守的礼貌原则与读者日常生活语境下所遵守的礼貌原则有相同性,故而读者可以从说话人所采用的礼貌策略对人物关系和人物形象有合理的推测和解读。

二、选取Brown & Levinson的礼貌策略的理论可行性

在礼貌的语用研究中,影响最大的是Leech的礼貌原则(Politeness Principles)和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保全论(Face-Saving Theory,简称FST)。然而,并非两种礼貌原则的理论均能适用于戏剧独白诗的人物会话分析。

为进一步解释人类会话中的意义(sense)与语势(force)的关系,Leech 将会话参与人中的说话人(s)称为“自我”(self),将听话人(h)称作“他人”(other),并针对礼貌行为提出了礼貌原则和一系列准则,这其中最根本的一条是基于使他人受损(cost)和受惠(benefit)程度的策略准则(Tact Maxim),多用于指令和承诺,即“(a)使他人受损最小[(b)使他人受惠最大]”[3]219。以这一条准则为例,应用于戏剧独白诗中的说话人话语研究,发现戏剧独白诗中的一些零散的语句能够独立地运用策略准则来分析,如在《一个女人的最后的话》(A Woman’s Last Word)中,说话人以“Let’s contend no more”开篇,在提出这样“停止争吵”的请求时, “Let’s” 的使用暗含自我和他人受惠和受损程度相当的意思。但是,这样针对个别言语行为本身的礼貌性的分析对于揭示会话参与人的关系和会话语境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Leech的礼貌原则“忽视了在一定的情景中可能决定礼貌程度的语境因素”[3]222-3。另外,Leech所提出的六大准则中的赞扬准则、谦虚准则、赞同准则、同情准则难以在戏剧独白诗中寻找到充分语料予以佐证,故而难以做到解释的充分性。

Brown和Levinson提出的礼貌策略弥补了Leech礼貌原则只关注言语行为内在礼貌性的这一不足,将礼貌的社会因素加以考虑,认为具备一定理性和推理能力的“典型人”(Model Person)在交际中为保全彼此的“面子”(face),会采取某种语言策略[4]。面子又有积极面子(positive face)和消极面子(negative face)之分,消极面子是典型人不希望行动的自由被干涉的需求,积极面子是希望自己的需求被尊重的需求。Brown和Levinson指出有些言语行为存在固有的面子威胁行为(FTA),并对面子威胁行为作出两层区分:对听话人的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的威胁行为和对说话人的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的威胁行为。为达到交际效果,说话人会采取一些语言上的“补救策略(redressive strategies)”来弱化言语行为对面子的威胁程度。这些策略的选择是基于说话人对其言语行为的面子威胁程度的评估的,Brown和Levinson认为在评估中一般有三个社会参数被考虑进去,从而形成公式Wx=D (S, H) + P (H, S) + Rx。其中,Wx表示面子威胁行为x的“程度大小”(weightiness),D (S, H)表示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的“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P (H, S)表示听话人相对于说话人的“权势”(relative power),Rx表示面子威胁行为x在一种文化中的强加级别(absolute ranking of impositions)[4]。传统的语用学方法在研究实际生活中的日常会话时,先从典型人对礼貌的顾及程度出发,去探讨其在进行不同的面子威胁行为时采用不同的礼貌策略的问题。而运用语用学的相关理论进行文体学分析时,则是完成一个逆向的解读过程。Brown和Levinson的礼貌策略和对面子威胁程度的评估公式解释了日常会话中说话人礼貌策略选择的动机和过程,做到了描写的充分性。如果将这一理论应用于文学文本分析中,则可以由已成形的言语行为出发,逆向推导说话人对面子威胁程度的推导估算及礼貌策略的选择过程,从而透视出说话人在文本内部语境下的社会关系乃至人物性格特征。

Brown和Levinson 的礼貌策略“仅仅对单个话轮进行逐一分析,较为零散”[5],没有涉及到话轮转换(turn-taking)的分析。而戏剧独白诗正可以被看做一个由读者可见的说话人和对读者隐形的听话人之间互动交际的较长的单个话轮,其文本中不涉及话轮转换的问题。说话人对礼貌原则的遵守情况和对礼貌策略的选择都反映出诗人对该人物的有意设计,因而运用Brown和Levinson的礼貌策略对说话人所呈现出的话语进行分析,可以进一步揭示出某段戏剧独白的交际语境和说话人与听话人的社会关系等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信息。同时,这样尝试性的实例分析可以进一步检验Brown和Levinson 的礼貌策略成为语用文体学中探究文学会话的“成套研究工具”的一个补充部分的可操作性。

三、戏剧独白诗中五种补救策略的实例分析

Brown和Levinson对礼貌的补救策略做了五种区分,分别为:“(1)不使用补救策略、赤裸裸地公开施行面子威胁行为(bald on record without redressive actions)(以下简称策略1);(2)积极礼貌策略(positive politeness) (以下简称策略2);(3)消极礼貌策略(negative politeness) (以下简称策略3); (4)非公开地施行面子威胁行为(off record) (以下简称策略4) ;(5)不施行面子威胁行为(Don’t do the FTA) (以下简称策略5)。”[3]230下面对这五种补救策略在戏剧独白诗的代表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四首诗歌文本中的运用进行逐一分析。

(一)说话人策略1的使用情况分析

策略1是最直接、最简洁的面子威胁行为,其中较为典型的例子是在表达请求时使用“Do X!”句型[4]。说话人选择了这种策略,意味着他对这一言语行为对听话人产生的面子威胁程度并不担心,即选择了策略1的说话人对Wx的估计值较小。

如在《圣普拉西德教堂的主教吩咐后事》中,可以看到多处“Do x!”句型的使用:

(1) Draw round my bed:…(2)

(2) Go dig

The white-grape vineyard where the oil-press stood,…(36-7)

(3) ……let the blue lump poise between my knees (47)

事实上,戏剧独白诗中说话人某个言语行为的R值一般是作者和读者能够基本达成默契,即根据这一言语行为的具体内容,读者能够基本判断出这一面子威胁行为的强加程度,并且这一读者预估的强加级别与作者为说话人设计这一段话语时所期望的效果是一致的。如例(1)中,主教这里的会话目的是让他的儿子们围到床前,例(2)中,主教希望他的子嗣们在他死后帮他挖出他偷藏于葡萄园里的天青琉璃石,例(3)中,主教让他的儿子们把那青石放在他遗体的膝间。显然,例(2)和例(3)的强加级别高于例(1)的言语行为。但说话人不论Rx值如何,均采取了最直接的“Do X!”句型,那么就需要考虑说话人对D值和P值的判断。由于主教在对他的儿子们说话,同时也以主教的身份下遗嘱,因而相对权势远高于听话人,故而这里对W值估算较小从而采用最直接的公开的、不经补救的礼貌策略便是情理之中了。这种在交代后事时命令式的言语策略揭示出主教位高权重的姿态。

而在《一个女人的最后的话》中,同样出现了“Do X!”句型。但根据文本内部语境不同,揭示出了与上例不同的会话含义:

(4) Be a god and hold me

With a charm!

Be a man and fold me

With thine arm! (VI)

在女子与爱人争吵后,女子作为第一人称说话人提出希望和爱人结束争吵的要求时,出现了例(4)中这样一段话。不同于上个例子中基于说话人权势高于听话人而使说话人得出面子威胁程度较低的判断,说话人采取直接的礼貌策略的原因在于,所传递的言语行为本身——即要求爱人“拥抱”她——具有较弱的强加级别。为了平息争吵,说话人选择提出这样明显使听话人受惠的建议,可见其意欲妥协的低微姿态。

(二) 说话人策略2的使用情况分析

由于说话人希望得到听话人的喜欢或认可,说话人会在会话中选择积极礼貌策略。这种积极礼貌策略在戏剧独白诗中同样有所涉及,尤其是在会话参与人为爱人或夫妻的场合下。积极礼貌策略是“以接近为基础的”[4],较多发生在会话双方较为了解彼此的情况下。例如,在《一个女人的最后的话》中,出现如下话语:

(5) Let's contend no more, Love,

Strive nor weep:

All be as before, Love,

——Only sleep!(I)

(6) And so fall asleep, Love

Loved by thee.(X)

说话人采用了“表明身份上隶属同一集体的语言标记”(solidarity in-group identity marker)”love”,并使用“Let’s”这一表明会话活动中交际双方共同参与、利益相同的语言标记,从而积极地表达双方立场的共同性,以此来减弱要求“停止争吵”和“入睡”的面子威胁程度。可见,说话人对这一系列言语行为的面子威胁程度有较高估算,而鉴于会话双方是恋人或夫妻关系,D值较低, “停止争吵”这一实际上使会话参与人均可受惠的要求的强加级别R值也并不高。在这种情况下,由公式Wx=D (S, H) + P (H, S) + Rx推导可以得出:说话人对P值有较高评估,即对听话人对于自己的相对权势估算较高。这意味着说话人将自己摆在了低于听话人的地位上与其会话,足见说话人在这样的恋爱关系中不平等的地位以及对争执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处理态度。

在《安德烈,裁缝之子》同样有类似的实例可以论证:

(7) But do not let us quarrel any more,

No, my Lucrezia; bear with me for once:

Sit down and all shall happen as you wish.(1-3)

“(do not) let us”这里同样是表明会话活动中交际双方共同参与、利益相同的语言策略,“my Lucrezia”这里是表明身份上隶属同一集体的语言标记。说话人为平息与听话人之间的争执,为达成这样的要求,提出“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承诺。同样可见在这段恋爱关系中,说话人努力讨好听话人的姿态。

又如在《圣普拉西德教堂的主教吩咐后事》中:

(8) And have I not Saint Praxed's ear to pray

Horses for ye and brown Greek manuscripts,

And mistresses with great smooth marbly limbs?

-that's if ye care my epitaph aright,

Choice Latin, picked phrase, Tully's serves his need!(73-7)

主教采用了“许诺”(offer or promise)的方式来要求他的儿子们把他的碑文刻对,并且要用精选的拉丁文,西塞罗的风格。那么在这里的问题是,主教无论是辈分还是地位均远高于他的儿子们,那为何此处他没有同例(1)-(3)中那样采用一贯的策略1,而是选择积极礼貌策略来削减他的要求的面子威胁程度呢?在这里可以看出与说话人会话的前一部分相同,D值和R值恒定不变,此时W值却升高了,那么推导得出,原因在于P值的升高,即说话人对听话人即他的儿子们的身份地位的评估有所抬高。这一方面可以反映出说话人深知自己作为一个濒死之人,纵使生前主教的光环闪耀,在他即将死亡的时候却无法阻止相应的权利、地位的消失,因而相对于听话人而言,P值升高。另一方面,如果听话人对父亲饱含尊重甚至哪怕是同情的,那么D值有可能会减小,从而W值基本维持恒定。然而听话人可能在主教交代后事的这个过程表现出了冷淡甚至不耐烦的情绪,正在说话的主教对听话人的这样反应有所察觉,导致他怀疑到听话人还是否能够真正完成他的遗愿,因而主教对R值的判断是增高的状态。而假想如果说话人是生前受到尊重的人,那么他在即将死去时的最后遗愿是应该由子嗣最大程度地去遵守的,因而R值会降低,相应的W值所代表的面子威胁程度也会降低,则无需过多地考虑如何尽可能采取不伤害听话人面子的礼貌策略。综合以上三个社会参数的考虑,可以推测出,主教生前并未能受到子嗣的足够尊重和敬仰。P值的降低使读者感受到主教临终前的凄凉,让人怜悯的同时,主教为了使自己的碑文能够如其所愿不失以往的体面而去机关算尽并忽然转变礼貌策略的选择的这种行为也令人感到悲哀。作者对说话人礼貌策略选择的变化的设计饱含讽刺的意味。

(三)说话人策略3的使用情况分析

与积极礼貌策略所不同的是,消极礼貌策略“以回避为基础”(avoidance-based)[4],以通过向听话人传达出不会侵犯对方自由行动的权利的策略来表现出对听话人的消极面子需求的接纳和尊重。这种策略可以通过使用间接语言、模糊限制语(如情态动词)、提问、道歉等方式来实现。在日常会话语境中,无论是陌生人之间还是熟人之间这一策略都会被经常使用。在戏剧独白诗中,读者可以通过说话人所采用的消极礼貌策略对会话参与者之间的人物关系有一定了解,推导出推动此段对白发生的会话语境。

如在《安德烈,裁缝之子》中,“No, my Lucrezia; bear with me for once (2)”的“这一次(for once)”作为一个弱化强加级别的词语(minimizer)削弱了“容忍我(bear with me)”的这一言语行为的语势(force),折射出说话人(即画家安德烈)在妻子面前的谦卑。

又如《我的前公爵夫人》中:

(9) Will't please you sit and look at her? (5)

(10)…Will't please you rise? We'll meet(47)

说话人(公爵)对听话人的这两句都使用了含有模糊限制语的一般疑问句这样的迂回策略(indirectness mechanism)来表达对听话人(即访客)的尊敬,反映出二者关系的不亲近,这里礼貌策略的选择是诗人为模拟真实会话语境而对说话人的有意设计。基于作者和读者所处语境的典型人与诗中文学会话语境的典型人的同一性,读者才能够通过对文学作品中的会话参与人的礼貌策略的选择而理解隐藏在说话人话语背后的作者的真实意图。

(四)说话人策略4的使用情况分析

策略4被视为最委婉的礼貌策略。Brown和Levinson认为,“非公开策略可以通过一些语言手段实现”[4],如暗喻、讽刺、修辞设问、反复、低调陈述、反语等。在戏剧独白诗中同样可以找出使用了策略4的会话。

如在《安德烈,裁缝之子》中,说话人(即画家安德烈)对他的妻子回忆起当初他背叛欺瞒法国国王弗朗索法、私自挪用法王给他的黄金去为妻子买下爱巢的这一经过,正当他说到“Let us but love each other (219)”时,话题猛然出现转换,出现了如下的一连串问句:

(11)…Must you go?

That Cousin here again? he waits outside?

Must see you-you, and not with me ?(219-20)

听话人(即安德烈的妻子)的 “那个表哥(That Cousin)”在外等候,而说话人试图挽留他的妻子不要离他而去时,并未直接地提出“Could you please stay with me”或者是简单地要求“Stay with me”,而是问了一系列的问题。这几句话从作者的意图来说,起到了暗示剧情发展的作用,即以安德烈之口使读者知晓此刻听话人的表哥已经在外等候而听话人可能急于出门。与此同时,安德烈在对妻子提出这样的“损人利已”的要求所采用的礼貌策略也得以揭示。“Must you go?”和“[That Cousin] Must see you- you, and not with me?”两句话均包含的会话含义不止一种:“你一定要走吗?”表面意义是问对方是否必须走,但也可以被理解为“你能留下来陪我吗?”“你的表哥非要见你不可吗?而且是见你不见我?”字面意义是询问她的表哥是否必须见她,也可以被解读为“你可以拒绝见你的表哥吗?尤其是在他只见你而不见我的情况下?”这样的礼貌策略使得对方的回答有很大的可商量的(negotiable)余地。即使对方回绝,对彼此的面子都不会造成太大损伤。说话人选择了如此委婉的礼貌策略,可见对W值的估算较高。会话双方的关系是夫妻,D值较小;要求自己的伴侣留下来陪伴自己而不是与情人在外幽会这一请求在一般文化中都应是极为合理的,故而R值低。那么基于Wx=D(S,H)+P(H,S)+Rx这一公式推导,W值大是由于P值大,即画家安德烈认为妻子的地位远高于他本人,反映出他对妻子的妥协、宠溺。

再如《一个女人的最后的话》里:

(12)Where the serpent's tooth is

Shun the tree——(IV)

Where the apple reddens

Never pry——

Lest we lose our Edens,

Eve and I.(V)

说话人使用了圣经中诱惑夏娃去偷食禁果的“蛇”的意象,来提醒男人:邪恶总是存在,它能通过人的言语使人误入歧途,所谓“恶从口出”。她向听话人(即她的爱人)建议:远离树上的红苹果、远离那条蛇,即远离罪恶。说话人借用亚当和夏娃的意象,旨在说明如果不提高对“毒蛇的牙齿”和“树上的苹果”的警惕——即如果不停止逞一时口舌之快这种做法——那么她会像夏娃“失去伊甸园”那样失去乐园,这或许意味着婚姻或恋爱关系的彻底破裂。这是说话人对听话人的劝诫,然而说话人并未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再争吵下去我们的关系就完了”。她采用了隐喻这样晦涩的非公开策略,从最大程度地降低劝诫对她的爱人的面子折损程度。采用最委婉的礼貌原则意味着说话人认为她在进行程度最高的面子威胁行为。会话双方的情侣关系决定了二者关系亲密,D值较低;这一言语行为属于正常爱人间的劝诫,R值介于中间水平。同样基于Wx=D(S,H)+P(H,S)+Rx这一公式,Wx值高意味着 P值很高,揭示出这段对话的参与人中,听话人的权威性远高于说话人,从而反映出说话人对听话人的依耐性和和地位上所处的劣势,相应地,说明听话人高高在上,有大男子主义倾向。

(五)说话人策略5的使用情况分析

当某个言语行为的面子威胁程度非常高时,人们倾向于不说出这样“伤面子”的话语[4]。在戏剧独白诗中,由于说话人一直扮演着在进行会话的角色,显然不可能有采取策略5的情况。然而我们能从说话人对周围语境的回应性话语中发现听话人或第三方采取该策略的痕迹。如《安德烈,裁缝之子》的最后一行中,以“Again the Cousin’s whistle! Go, my love!”结句。说话人的这一反应暗示了在外等候自己妻子的情人(the Cousin) 正通过吹口哨的方式催促自己的妻子快点出门与他会面。显然在一个人在场的情况下与这个人的妻子调情是一种威胁甚至毁灭对方“面子”的行为,因此作为这段会话的第三方的情人选择吹口哨这种方式达到交际目的是最明智的策略了,并且说话人也理解了这一策略的隐含意义并以对妻子说出“Go, my love”予以回应。

四、结语

Brown & Levinson的礼貌策略能够对戏剧独白诗中隐藏的人物关系和人物性格特点进行客观的解读,通过作者与读者共同遵守和认同的面子威胁行为的强加级别可揭示出作者设计第一人称说话人的会话内容的真实意图,而促进了读者对人物塑造的全面理解。实例研究验证了礼貌策略作为语用文体学理论框架的一部分是适当可行的。但由于本文为全面探究戏剧独白诗中的五种礼貌补救策略,以补救策略为划分依据截取不同诗歌的不同部分予以佐证;若就某一单篇戏剧独白诗做整体的礼貌策略分析,或可反映出说话人在会话过程中对礼貌策略的选择发生的变化,从而推导人物关系或心理状态的改变。另外,在以面子威胁程度的估算公式为基础的逆向推导过程中,对Rx值的界定是以文学话语内部的社会语境与读者所处的社会语境对言语行为的强加级别的判断会基本一致为前提的,若读者所处文化中这一判断与作者的预期有差别,可能会造成读者的文本解读与作者预期达到的效果有所偏差。

[参考文献]

[1]陈兵. 戏剧独白诗中的说话人——以丁尼生、勃朗宁和艾略特的诗作为例[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2005, (5).

[2]俞东明. 戏剧文体与戏剧文体学[J].浙江大学学报, 1996 ,(1).

[3]何兆熊. 新编语用学概要[M]. 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0.

[4]Brown R. & Levinson. The Argument: Intuitive Bases and Derivative Definitions[C]//何兆熊.语用学文献选读. 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3.

[5]高剑妩, 申丹. 礼貌策略、人物塑造理论与戏剧文体学[J]. 外语教学与研究, 2006, (6).

(责任编辑何旺生)

A Case Study on Politeness Strategies in Dramatic Monologues

PENG Yujie

(SchoolofForeignStudies,AnhuiNormalUniversity,Wuhu241003,China)

Abstract:Pragmatic theories can be employed 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dramatic monologues because of the similarities between the discourse of dramatic monologues and that of dialogues in drama. A comparison between Leech's and Brown & Levinson's politeness theories demonstrates the feasibility of a pragmastylistic approach to the analysis of the speech acts performed in dramatic monologues realized through the application of Brown & Levinson's politeness strategies. This assumption is further examined with a case study on four dramatic monologues by Robert Browning using the five politeness redressive strategies and the formula for the assessment of face threatening weightiness in particular. Politeness strategies prove helpful in the exploration of hidden messages in the poems and thus applicable as a complementary part of the tool kit of pragmastylistics in the study of literary discourse.

Key words:politeness strategies; dramatic monologues; pragmastylistics; face threatening acts

[收稿日期]2015-08-23

[作者简介]彭玉洁(1989-), 女, 安徽合肥人,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 硕士, 研究方向:语用学。

[中图分类号]H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2273(2016)02-008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