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瑶族服饰文化的“红色”印记

韦梦琦

(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7)



民族宗教文化研究

广西瑶族服饰文化的“红色”印记

韦梦琦

(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7)

广西瑶族是广西世居的12个民族之一，在广西81个县市中，有69个县市都有瑶族人居住。瑶族服饰文化历史悠久，以其浓厚的民族特色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其服饰样式、服色喜好饱含着瑶族人民的情感、历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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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著名画家、美术理论家瓦西里·康定斯基曾经说过：“色彩隐藏着一种力量，虽然很少为人们所感觉，但却真实的、显著的而且感应着整个人体。” 这是因为色彩不但具有可量化的物理特性，还具备了鲜明的民族文化气息，使它带有强烈的社会文化烙印，呈现出多元化和多样化特征。各个民族在长期稳定又较封闭的生产生活过程中，不断地认识和运用色彩，赋予了色彩心理和人文意义，使各民族形成了具有本民族特色的民族色彩崇拜，形成了丰富多彩的民族色彩文化。

实际上，受不同的生存环境和种族遗传等因素影响，人们对于色彩的态度也有很大的区别，中华大地上的各民族也随之逐渐形成了不同的民族色彩形式和色彩观。例如，藏族崇尚白色，藏族有句谚语：“即使砍掉头，流出的血也是白色的”；而纳西族则崇尚黑色，纳西族的族名“纳西”就是“黑族”的意思，“黑”是纳西族的自称，在纳西族的语言中，“黑”至今仍然含有大、强的意思。而瑶族则对红色情有独钟，服饰文化中处处彰显“红色”印记。这一点尤其在居住在广西的瑶族民众身上体现明显。

瑶族是一个历史悠久、民族文化灿烂、民族特色浓厚的民族，广泛分布于中国长江以南的湖南、广东、广西等省，大都居住在高山峻岭之上，所以民谚有云：“无山不有瑶。”瑶族历史悠久，本族支系较多，大致可以分为四大支系：勉瑶、布努瑶、拉珈瑶、平地瑶，共约16个分支，39个小支。据2007年统计，广西瑶族人口152.8万人，占广西全区总人口的3.06%，占全国瑶族人口的62%。在广西81个县市中，有69个县市都有瑶人居住：主要聚居在都安、巴马、金秀、富川、大化、恭城等六个瑶族自治县，其余分散在贺州、凌云、田林、南丹、全州、龙胜、融水等县。大分散、小聚居是瑶族在广西分布的特点。

一、广西瑶族服饰多以红色为饰

《搜神记》和《文献通考》中这样记载瑶人：“绩织不及，销以草实，好五色衣服，裁制皆有尾形”，“衣刺绣、亦古雅”。据《隋书·地理志》所载，瑶人“承盘瓢之后，故服章多用斑布为饰”。早在汉代，其先民就有“好五色衣裳、衣斑布、色斑斓，对襟齐领，椎髻跣足”的习俗。从古到今，瑶族服饰历经历史沧桑，至今仍然保留着独特的民族风格特色，据不完全统计，瑶族服饰的款式多达百余种，头饰也不下百余种。瑶族的服饰独具民族特色，各支系的瑶族服饰既有一定的相同之处，又各有区别。

在“好五色衣裳”中，分散居住在不同大山里的瑶族却均偏爱红色。红色在瑶族服饰中是不可或缺的颜色，极为突出，有些大面积的使用，有些装饰在多个地方，不同分支的瑶族服饰使用红色有相似之处，也有特别之处。清《广西通志》记载，“年十八已上谓裸(罗)汉，用猪粪烧灰，洗其发尾令红，垂髻端，插雉尾以示勇……女则用五彩缯帛缀于两袖，前襟至腰，后副垂至膝下，名狗尾衫，是不忘祖也”；清《皇清职贡图》载“灵川县六都多瑶……衣领秀华，以镶红绿为沿……男衣黑衣，妇人左衽，裙有五色，系古铜钱，步行有声。……衣青短衣，蓬头跣足，妇人则以红绿两截作裙。……男女短衣花领，皆以黄腊胶红板于首，女则缀以琉璃珠，累累若缨络然”……可见，许多古书中就已经记载着瑶族服饰中多用红色。

用红色作为主线进行刺绣的方式在瑶族最为常见，最典型的就属桂林龙胜红瑶，红瑶女子服饰上衣密密实实的用红色丝线绣满了各式刺绣纹样，满眼的红色，所以得名“红瑶”；金秀的花篮瑶则在袖子上大面积的使用红色刺绣装饰；哪怕是比较素静的河池南丹白裤瑶也把红色作为唯一的装饰色刺绣在女子上衣背后的方形图案和男子白裤裤脚两侧的五指纹上。有些则使用红色丝线做挂穗、绒线球进行装饰。而用红色线做成的挂穗则装饰在全身很多地方，有的装饰在盘头沿边，如盘瑶、土瑶、融水瑶、山子瑶等；有的装饰在上衣，如那坡蓝靛瑶等；有的挂穗长及膝盖，如桂平大藤峡盘瑶。田林盘瑶则将红色丝线做成绒线球，装饰在上衣胸口刺绣外围圈口处。

二、广西瑶族服饰分外喜好红色的成因分析

(一)“南方谓之赤”的地域特色影响

瑶族在原始社会时期就生活在黄河流域。和平乡红瑶“迁徙歌”记载，“因为汉王人乖技巧，人强计应，人不安身在处，抛土离乡” ，部落、诸侯割据，战事连年不断，瑶民被迫逐步迁入中国南方。《册府元龟》载：“荆蛮，盘瓠之后也。其邑君长所居，皆深山重阻，人迹罕至，长沙、黔中五溪蛮皆是也。” 瑶族从此在南方扎根下来。

《说文·赤部》载：“赤，南方之色也。”段玉裁注：“火者南方之行，故赤为南方之色。”《周礼·冬官考工记·画缋》载：“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瑶族居住地区多为亚热带的南方，古百越族群“苗瑶系”是瑶族服饰文化的源头。长久以来，形成了这样一个传统：赤为红，红色代表着南方，代表着生活在南方的瑶族。

(二)冲破“垂衣裳而天下治”的礼治思想影响

《易经·系辞下》载，“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即是说在黄帝时期就有“上衣下裳制”，服饰制度自此流传下来。《周礼·天官·内司服》规定，“皇帝冕服，玄(黑)衣，(红)裳，用十二章，从公爵起视帝服降一等用之”，《尚书大全》中十二章纹用色是：“山龙纯青，华虫纯黄作会，宗彝纯黑，藻纯白，火纯赤。”在西周，周公制礼，服饰已成为权力、身份的象征，周礼中就规定有一套完整的服饰制度体系。班固(汉)《白虎通义》载：“圣人所以制衣服何，以为絺蔽形，表德劝善，别尊卑也。”在封建等级制度和儒家礼教思想的双重作用下，形成了“别尊卑”的服饰制度思想。

而色彩作为服饰制度中最重要的元素，也有着森严的封建服色制度。红色是传统官服之色，红色是除了正色黄色——皇权专用色外顺位第二的为历代统治者所重视的色彩。孔子《礼·益稷》记“周人尚赤”，《礼·月令》记“驾赤驭”。实际上，红色在西周时就已经是受崇尚的颜色，在以后的历朝历代中更是被皇家作为重要的颜色使用，如秦兵马俑中就多用各类红色，《隋书·礼义志》载“六品以下用络”，《唐书·束服志》载“五品以上徘色”等等。中国历代封建王朝都对服饰加以礼法约束，服饰等级森严，以服饰样式、用色来划分等级尊卑，“贵贱之别，望而知之”。

而远在南方的瑶族却将“好五色衣裳”、钟爱红色的传统沿传下来。瑶族，考上古历史可知，其实为“尧”帝西南后裔。历史学家何光岳先生所著《南蛮源流史》记载： “蚩尤率领三苗和摇民与炎黄大战失败，摇人历经夏、商、周征伐，一部分被当成劳役奴隶，称之为“徭役”或“傜役”，即“傜人”(周去非《岭外代答》曰：徭人者，言其持徭役与中国也)；此后历代傜人不断反抗封建统治压迫，啸聚山林、不缴赋税。”瑶族长期压抑、受贬、被排斥的民族心理构成，则希望通过服色来将寻求得到关注、尊重的民族情感宣泄出来。即试图通过华丽的外表掩盖心理的沉重，以求在心理上得到慰藉和平衡。另一方面，瑶族聚居在“南蛮”之地，封闭的地域阻断了集权等级、尊卑制度的严格执行，让瑶族人的文化获得一片自由发挥的空间，使其能不被束缚，自由追求精神上的愉悦。

(三)对始祖神灵的敬仰

孔颖达疏：“为大赤，取其盛阳之色也。” 《释名·释彩帛》：“赤，赫也，太阳之色也。”红色，源于中华先民对太阳的崇拜，瑶族常年居住在南方，南方较之其他方位更热，更接近太阳，瑶族先民对热辣辣的太阳有着自己的身体感知。

红色的血液是神圣的象征，是对火的崇拜和对人类自身生命象征的热血的认识。瑶族认为自己的祖先为盘瓠(龙犬)，现代林惠祥在《中国民族史》中引《苗荒小考》有载：“狗头瑶祀狗。据苗人所传：瑶之始祖，父犬而母人。或曰女为高辛氏公主，生子四。及长，挈犬出猎，犬老惫不能工作，子怒，推诸河，死焉。及归，其母问犬，子以告，母大恸，以实语之，子亟赴河，负犬尸还，犬时口流鲜血，沿子胸部而下，子哀之。自后缝衣必纫红绒两条交叉于胸，所以为念也。……瑶之衣裳，今犹相沿不变。” 所以广西瑶族服饰中就蕴含着关于血液的纪念，这是对先祖盘瓠的纪念。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越往人类历史的初期追溯，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愈加密切，人对自然界的依赖性就越大。”无论是普照万物的太阳，还是生命象征的鲜血，红色都是先民对太阳和自然、鲜血和生命的表达。

(四)特有的审美情趣

现代人对色彩的认识和喜爱，我们可以看出是从鲜艳热烈到清新淡雅逐渐转变。不同于现代人的颜色喜爱，少数民族服饰的服色选择更趋于其先祖对原始感官的追求。原始的色彩喜好和选择立足于感官的刺激，色彩纯度高、明度广、色调对比强烈，而这样的色彩表现奔放、热烈，饱含热情，所以我们看到很多少数民族服饰的服色都是非常亮丽动人、热情奔放的。

瑶族服饰以深蓝黑(蓝靛)色为主调，配以红色为基调的多彩装饰，从中可以看出，瑶族人在服饰的用色上，对比大胆奔放，效果强烈，他们喜爱对比强烈的暖色调。红色象征着热情、勇敢、奔放，这与瑶族人热情好客、豪爽刚烈、爱憎分明的性格特征及生活习性密切相关。红色和各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可以在任何色彩中跳跃出来，使服饰形成了一个多彩的世界，成为表达民族情感的特殊符号。

无论是传说，还是文献记载，红色都显示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追求，红色作为颜色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现象，只有当它渗入人们的主观思想才变成具有丰富感情表达的色彩符号。瑶族人的红色已经成为一种印记，一种对美好愿望的象征，它已经融入瑶族的民族审美意识中。

责任编辑：胡小燕

2016-07-18

韦梦琦(1982—)，女，壮族，湖南耒阳人，广西社会主义学院讲师。

TS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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