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斐
天津往事
来自天津的章女士在上海生活的非常孤独,如今她已经年过七旬,但能和她说得上话的亲人几乎没有在上海的。章女士为什么是这般境地呢?这事情还得从50年前说起。
1957年,一位来自上海的小严考大学来到了哈尔滨,学成毕业之后,被分配工作来到了天津,当上了一名俄语教师。而后严先生在天津结识了当时还是姑娘家的章小姐。这位章小姐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也是天津书香门第人家的女儿,同作为知识分子的严先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所以经人介绍,严先生和章小姐在天津成立了家庭,这一扎根就是半个世纪。而这半个世纪里所发生的事情,却似乎把这个家庭,渐渐地推向了不幸。
严先生和章女士在天津成家后,育有两个子女,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两个小孩差了七岁。也许由于大儿子更事之后,小女儿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所以夫妻俩对儿子的期许在更早的时候就萌发了。
严先生上海的家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因此严先生在大儿子快到适学的年纪时,便把儿子放到了上海,由他在上海的亲人,给予儿子早期的教育。而多年之后,严家的这位大儿子到了考大学的时候,更是考到了上海的名校就读。使得严先生在离开故乡几十年之后,自己的血脉再一次同上海产生紧密的联系。
而严家的小女儿在天津,一直在父母身侧,父亲对她的管教十分严厉,也很周到,在求学乃至生活的道路上,几乎也都是父亲做主。小女儿大学学的是管理,毕业后本想去外资企业求职,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求取价值。不过严先生没有准许,而是让她去了政府机构做了小公务员,可见严先生在家里是有权威的。
只是,在子女前途的问题上,家长参与感越是强,效果越是适得其反。这一点,在严先生的家里,更是显得失去平衡。
严先生的大儿子可能不如妹妹那么听话,加之他的成长历程中,多次离开天津的父母身边,显得比较独立。在他大学毕业之际,父亲曾给他两条路:一条,继续在上海工作;第二条,回到天津父母的身边。严先生的儿子偏偏说不,在1990年的时候,他刚踏出校园,便选择去往当时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珠海闯荡。
这件事情第一次震动了严先生和章女士,他们收到了儿子写回来的长信,里面解释了他“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壮志。严先生在家里大发雷霆,章女士也是乱了方寸,两口子情绪激动之际,竟然自相发生了争吵。严家的小女儿,从未见过这个场面,赶紧前来劝架,可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的母亲章女士,竟然甩手就给了女儿几个巴掌,打得女儿是目瞪口呆,也几乎打碎了女儿一颗青葱的心。
事后两口子深觉自己的行为太过于离谱,给女儿郑重道了歉,但这件事情的发生,让这一家人上下都意识到,儿子,才是他们家里真正的轴心。
南迁上海
2000年的时候,时年已经退休的严先生又遇到了一桩揪心的事情,他在上海的老母亲病危了,于是他赶忙回到上海来尽孝。恰恰在这个时候,严先生的儿子问父母,想不想来上海生活。也就是这件事情,催化了他最终叶落归根的想法。严先生自然首肯,而章女士则觉得,丈夫去哪儿,她当然都是要跟着的。
于是严家迁居上海的事情,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夫妻俩拿出了一部分积蓄,儿子拿出了一部分钱,他们在上海的大华地区买了一套100多个平米的房子,产证写的是严先生的名字。随后严先生和章女士卖掉了他们在天津的居所,迁来了上海。不过这个时候,两个子女虽然都答应了要来上海发展,但甫一开始,女儿还在天津工作,儿子依旧在广东发展,只是严先生夫妻俩来到了上海。
2001年,女儿辞掉了在天津的工作,也来了上海。不过这件事对于女儿来讲其实是挺难的。因为她在天津是公务员,到了上海等于一切从零开始,更为不舍的是,当时女儿在天津有个暗恋的对象,为了能和父母团聚,这段潜在的姻缘也只能作罢。
严先生的儿子倒是比较笃定,他后来又在广东呆了有四年,直到2005年,他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上海之后,才算是回到了父母身边。
这个时候,严先生内心比较舒坦,一是叶落归根了,二是子女终于齐聚膝下了。不过好日子也才过了一年,2006年严先生突发急病过世了。
说来也怪,严先生在世的时候,他这一双儿女,都算大龄青年了,可都未成家。严先生过世一年之后,这一儿一女,纷纷表示要结婚了。
女儿找了个上海老公,结婚后就算是嫁过去了,人也住到了老公家。
儿子的对象,属于上海引进人才的高级教师结婚,来自乌鲁木齐,因此他们要置办婚房。
儿子并不要父母在大华的房子,他想把这套房子卖了,重新买套房子。当时他就在家里提出了方案,他说大华的房子卖掉,不管是多少钱,他要拿走大头,然后分给妹妹15万、分给母亲40万,当然他也会协助母亲重新买套房子,总是让她能安享晚年。
虽然说大华的这套房子里,原本儿子就是出过钱的,但现在要卖掉,儿子的方案似乎还是过于霸道了一点。起初章女士和女儿都不同意,事情就卡了壳。因为大华的房子依旧还是父亲严先生的产权名字。他过世了,要卖这套房子,就得由可以继承严先生遗产权利的章女士和女儿签字同意。
章女士和女儿不同意,儿子也不打算加码,就闹起来了。毕竟是妇人家,一来二去的,章女士和女儿母女俩拗不过小严,便就算是同意了,一起到公证处做了放弃权利的公证,让小严顺利地卖掉了房子。
母子成仇
小严先生在2007年卖掉了父母原来大华的房子,到手大约130万元,他自己在杨浦买了一套100个平方的婚房。除此之外,他倒是很快给了答应妹妹的15万;但是说好给母亲买房的40万,他也只给了15万,他说母亲买房的事宜他会去操办的,过渡的时候就由他来负责先给母亲租房子住。
哪知,这一过渡就过渡了快5年时间,期间虽然是儿子支付房租,可章女士前前后后也换了不下三次房子,真是折腾不已。并且章女士眼瞅着上海的房价一年赛过一年高,儿子本事再大,她总担心自己的房子会成为空头支票。因此也是不断催促儿子尽快履行承诺。毕竟章女士自己的亲戚都在天津,在上海的都是丈夫家里的亲友,碰到这种大事能仰仗的只有亲儿子了。
2012年,儿子终于带着章女士四处看房要买房了。章女士心里一块大石头可算是落地了。在他们看了不下十几处房子之后,儿子很另类地在上海江桥地区买了一套商住两用的公寓房给母亲住。这种类型的房子里,办公和居住并存,而且不通煤气,水电也比普通住宅贵。唯一卖相好点的就是它是那种小户型的复式住房。章女士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许多,想着总算是能有一处自己的固定居所,也就同意买了下来。
此后的几年章女士的日子大体上还是太平的,可就在去年,她无意当中发现,儿子给她买的这套房子的产证上,竟然只有儿子和媳妇的名字,压根没有她的名字。这下纷争又起,章女士找儿子维起了权。
小严先生却也是翻脸了,他觉得自己安顿好了母亲的居住,就算是履行了承诺,母亲还要来闹,显得“得寸进尺”。几次争吵之下干脆就几乎和章女士断绝了来往。
万般无奈之下,章女士找到了上海电视台甲方乙方节目组,希望和儿子进行调解,并提出了两个诉求:一是,她现在其实也不幻想儿子还能再真正给她买套房子了,但她现在住的这个商住两用房,从位置和生活上来讲实在太不方便,她希望儿子能够重新给她租套房子,可以租在章女士的女儿家附近,这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其次是由于历史原因,章女士现在在上海的退休工资很低,她希望两个子女能从经济上补贴一下她,尽到赡养的责任。
女儿表示愿意赡养母亲,而且她其实已经是在这么做了,但是儿子严先生就不配合了,他拒绝第三方的介入,只是敷衍说,他自己会协调好家里的事情。
章女士也有意外的发现。当年章女士在同意儿子卖掉大华的房子时,所签署的公证书档案被调了出来,直到9年后章女士才明白,当年她们母女签署的所谓放弃权利的协议,仅仅只是放弃了继承她老伴也就是严先生的遗产部分。
原来当年那套大华的房子,虽然只有严先生一个人的产权名字,不过是属于他们夫妻婚后的房产,是共同共有,实际上就是严先生和章女士各自拥有一半的产权。而章女士和女儿当年签署的协议,只是放弃继承严先生的份额,但是章女士自己的份额并未放弃,因此从法理上来讲,大华的房子被卖掉后,章女士应该获得一半的卖房款,这是她的权利。但显然章女士并未充分地得到她应该获得的利益。
眼下,虽然章女士和儿子之间的调解依旧在进行,但是章女士在搞清楚了法律关系之后,她也有了思路,就是自己先进行一定的证据搜集,如果她的权利最终还是无法通过调解来得到保障的话,那么她就有可能要同儿子对簿公堂了。
现代家庭2016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