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翔
(山东大学(威海) 翻译学院,山东 威海 264209)
跨文化敏感对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影响
赵翔
(山东大学(威海) 翻译学院,山东 威海264209)
[摘要]文章通过问卷调查,以中国大学生为研究对象,探讨了跨文化敏感对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影响。结果表明:(1)在跨文化敏感的五项因素中,受试的差异认同感最强,其次是交际参与度、交际愉悦感、交际专注度,交际信心最弱;(2)跨文化敏感和我族中心主义、跨文化交际焦虑均呈显著负相关关系;(3)差异认同感对我族中心主义的预测能力最强,交际愉悦感对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预测能力最强。
[关键词]跨文化敏感;我族中心主义;跨文化交际焦虑;实证研究
一、相关文献综述
个人对文化差异的情感反应被称为跨文化敏感,[1](P488)跨文化交际能力ABC要素模型和DMIS发展模型从两种不同的视角对这一概念进行了界定。ABC模型是指跨文化交际能力包括情感(Affective)、行为(Behavioral)和认知(Cognitive)三大要素。[2]跨文化敏感即情感层面,是指个人促使自己理解、欣赏并接受文化差异的主观意愿。[3](P231)跨文化效力即行为层面,是指在跨文化交际中完成工作任务和交际目标的能力。跨文化意识即认知层面,是指对自身文化和他人文化显著特征的理解。跨文化敏感包括交际参与度、差异认同感、交际信心、交际愉悦感和交际专注度等五项因素,Chen&Starosta[4]于2000年研发出跨文化敏感量表,其信度和效度以及对不同文化的适用性得到验证。[5]在国内,关于跨文化敏感的实证研究已经起步,主要学者有彭世勇、周杏英、胡艳、俞玮奇、贾曼丽等,[6-10]探讨了国籍与职业对跨文化敏感的影响,[6]跨文化敏感各因素之间的关系,[8]以及跨文化敏感和跨文化效力之间的关系,[9-10]研究对象涉及来华留学生、中学生、高职生、本科生、跨国公司员工等。
1986年,Bennett[11]提出跨文化敏感发展模型(Developmental Model of 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简称DMIS模型),将跨文化交际能力视为跨文化适应或跨文化学习的过程。跨文化适应分为否认、防卫、最小化、接受、适应和整合六个阶段。前三个阶段合称为我族中心主义,后三个阶段合称为民族相对主义。也就是说,我族中心主义和民族相对主义处于跨文化交际能力发展过程动态连续体的两个极端。
我族中心主义,又译为民族中心主义,这一概念最早由Sumner[12]在1906年提出。LeVine&Campbell将其定义为“视自己所在族群为中心,以自己的文化为标准来评判事物的倾向”。[13]1997年,Neuliep&McCroskey[14]开发出普遍我族中心主义量表,在国外被广泛使用。一定程度的我族中心主义有助于文化的存活,是必要的,对于民族自豪感甚至爱国主义都至关重要,然而当我族中心主义发展到一定水平,将会成为跨文化交际的绊脚石。[14]一方面,我族中心主义有助于文化身份的构建与维护,[15]另一方面,能够造成负面的刻板印象,降低跨文化交际意愿。[16]Chen&Starosta[15]指出,跨文化敏感可能有助于提高尊重文化差异的能力,促进文化多样性,激发人们去克服我族中心主义。
我族中心主义与文化密切相关。Neuliep,Chaudoir & McCroskey[17]比较美日大学生的我族中心主义水平发现,日本学生得分更高,因为日本人狭隘排外。Lin Rancer&Trimbitas[18]发现,罗马尼亚大学生的我族中心主义水平高于美国大学生,他们认为可能是因为历史上罗马尼亚与匈牙利有过冲突,属于极端化国家。中华民族是一个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民族,因此,本文的假设之一是中国大学生的我族中心主义水平较低。
跨文化交际具有不确定性,当人们遇到文化差异时,会感到紧张焦虑。跨文化交际焦虑是指“害怕与来自不同群体,尤其是不同文化或种族群体的人进行实际或预期的交际”,[19]测量工具是跨文化交际焦虑量表。[19]在跨文化交际过程中,焦虑会产生负面影响,其行为模式是交际回避或退缩。焦虑水平高的人由于恐惧或焦虑一定会在跨文化交际中出现问题。本文的假设之二是我族中心主义、跨文化交际焦虑都与跨文化敏感显著负相关。本文旨在调查中国大学生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敏感的基本情况,以及中国文化背景下跨文化敏感各因素对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预测能力。
二、研究设计
1.研究问题
本文通过定量分析来回答以下三个关键问题:(1)中国大学生跨文化敏感、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基本情况如何?(2)跨文化敏感与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之间的关系如何?(3)跨文化敏感五项因素对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预测情况如何?
2.研究对象
本文的受试为山东大学(威海)2013级、2014级非英语专业本科生,共286名。2014年12月底,由任课教师随堂发放问卷,采用无记名答卷方式,学生填写完后当场回收。剔除无效问卷和少数民族学生问卷,共获得有效问卷252份。在有效样本中,受试的平均年龄为19岁,均为汉族,其中男生105人(占41.7%),女生147人(占58.3%)。
3.研究工具
本文使用的研究工具基于三份问卷,分别是跨文化敏感量表[4](共24项)、普遍我族中心主义量表[14](共18项)和跨文化交际焦虑量表[19](共14项)。问卷翻译成中文,译文反复修改,力求准确。三份问卷均为李克特五点式量表,即从“完全不同意”(1分)到“完全同意”(5分)。调查数据录入SPSS17.0进行数据整理和反向题重新计分。
三、结果与讨论
1.信度分析
在本文中三份问卷的Cronbach’s α值分别为:跨文化敏感量表0.81,我族中心主义量表0.66,跨文化交际焦虑量表0.89,均达到了0.60的基本要求。
2.基本情况
252名受试跨文化敏感的平均分为87.29(满分120),最高分117,最低分53,处于良好水平。由表1可知,在跨文化敏感的五项因素中,受试的差异认同感平均值最高,其次是交际参与度、交际愉悦感、交际专注度,而交际信心最弱。排序与周杏英[7]的研究结果完全吻合。差异认同感(M=4.19)最强,主要因为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和社交网络的兴起,学生可以通过影视、歌曲、小说、杂志、新闻等渠道了解异域文化,能够接受并尊重文化差异。交际参与度(M=3.72)位列第二,因为当代大学生热衷于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愿意与来自不同文化的人交流。随后依次为交际愉悦感(M=3.64)和交际专注度(M=3.45),表明大学生享受跨文化交际的过程,并且专注投入,观察入微。交际信心(M=2.96)最弱,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缺少跨文化交际的实践经验,大多数学生从未与外国人接触;二是受传统文化影响,中国人注重面子,总担心出错。
表1 跨文化敏感各因素描述性统计(N=252)
我族中心主义的平均分为48.03(满分90),最高分70,最低分31,处于较低水平,假设一成立。这说明中国大学生基本能够接受文化的差异性,欣赏文化的多样性,不去用自身文化的价值观和标准去评判其他文化,正逐渐向民族相对主义过渡。其中得分最高项是题1(M=4.59)“与大多数其他文化相比,我所在的文化非常落后”(反向),可能是我族中心主义的主要来源。同时也可以理解为当代大学生具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是爱国主义的表现。
跨文化交际焦虑的平均分为35.79(满分70),最高分62,最低分14,说明中国大学生跨文化交际焦虑水平不高。其中得分最高项是题7(M=4.59)“和一个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谈时,我丝毫不惧怕发言”(反向),可能是焦虑的主要来源。
3.跨文化敏感与我族中心主义、跨文化交际焦虑之间的关系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跨文化敏感和我族中心主义呈显著负相关(r=-0.304,p<0.01),和跨文化交际焦虑也显著负相关(r=-0.610,p<0.01),这意味着跨文化敏感水平越高,我族中心主义水平越低,跨文化交际焦虑水平越低,假设二成立,与Chen[20]的研究结果一致。
我族中心主义是一个由低到高的连续体,低水平我族中心主义者倾向于对其他文化的人一视同仁,也就是民族相对主义。民族相对主义开始于对文化差异的接纳。当人们认识到差异是不可避免的,并且开始承认和接受这些差异时,他们的跨文化敏感水平也随之提高。随着焦虑感的降低,在跨文化交际中的自信心增强,跨文化敏感水平自然而然会有所提高。
4.跨文化敏感对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预测能力
表2 跨文化敏感各因素预测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逐步多元回归分析结果(N=252)
注:*表示p<0.05,**表示 p<0.01,下同。
逐步多元回归分析结果(表2)显示,用跨文化敏感五项因素作为自变量预测我族中心主义时,进入回归方程式的显著变量共有两个:差异认同感和交际参与度。多元相关系数为0.494,可决系数为0.244,即表中两个变量能联合预测我族中心主义24.4%的变异量。就个别变量的解释量来看,差异认同感的预测能力最强,其解释量为23.2%,其次是交际参与度,解释量为1.2%。F值表明多元相关系数所达到的显著性水平,F值越大,显著性越强。从标准化回归系数来看,β的绝对值越高,对我族中心主义的预测能力越强。差异认同感和交际参与度的β系数均为负值,显著水平都达到了统计要求,说明这两个变量对我族中心主义有负面影响,即差异认同感越强,交际参与度越高,学生的我族中心主义水平越低。
这一结果表明,差异认同感是最能预测我族中心主义的因素,超过了交际参与度的预测力。说明我族中心主义水平越高,越抵触文化差异,从而否定和排斥其他文化,拒绝与来自不同文化的人进行交流。我族中心主义使人们在对待不同文化差异行为时,在情感上产生一种消极态度,不去理解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是一种容易产生偏见并使这种偏见不断扩展的思维模式。差异认同感是指对文化差异的承认与尊重,显然会导致民族相对主义而不是我族中心主义。跨文化教学不能一味地传授目的语文化知识,忽视母语文化,应该坚持中西文化并重的原则,加深学生对文化差异的认识,培养他们对文化差异的敏感性和宽容性。
表3 跨文化敏感各因素预测我族中心主义的逐步多元回归分析结果(N=252)
用跨文化敏感五项因素作为自变量预测跨文化交际焦虑时(见表3),进入回归方程式的显著变量共有四个:交际愉悦感、交际信心、交际参与度和交际专注度。表中四个变量能联合预测我族中心主义48.3%的变异量。就个别变量的解释量来看,交际愉悦感的预测能力最强,其解释量为38.0%,其次是交际信心7.2%,而交际参与度(1.9%)和交际专注度(1.2%)的预测能力较弱。从标准化回归系数来看,四个预测变量的β系数均为负值,显著水平都达到了统计要求,说明这四个变量对跨文化交际焦虑均有反向影响,也就是说交际愉悦感和信心越强,交际参与度和专注度越高,学生的跨文化交际焦虑水平越低。可见,交际愉悦感是最能预测跨文化交际焦虑的因素。说明如果在跨文化交际中能够享受交际的乐趣,就会逐渐消除紧张感和恐惧感。
四、结语
本文以中国大学生为研究对象,调查了跨文化敏感对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预测情况。结果显示,跨文化敏感和我族中心主义、跨文化交际焦虑之间均呈显著负相关关系;在跨文化敏感的五项因素中,差异认同感对我族中心主义的预测能力最强,交际愉悦感对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预测能力最强。
本文只采用了定量研究方法,而且调查面仅限于一所高校,研究结果是否具有普遍性有待多视角的检验。如果将问卷调查与访谈、有声思维、档案袋等定性研究方法结合起来,则能够全方位地了解跨文化敏感、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相关情况。跨文化敏感是预测我族中心主义和跨文化交际焦虑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分析跨文化交际意愿、动机等其他因素的影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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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谷晓红
The Impact of 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 on Ethnocentrism and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Apprehension
ZHAO Xiang
(Shandong University,Weihai 264209,China)
Abstract:With questionnaires,this study explores the impact of 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 on ethnocentrism and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apprehension of Chinese college students. The results show that (1) among the five dimensions of 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participants get the highest score at respect for cultural differences,followed by interaction engagement,interaction enjoyment and interaction attentiveness in sequence,and the lowest score at interaction confidence;(2) there are significant negative correlations between 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 and both ethnocentrism and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apprehension;(3) ethnocentrism can be best predicted by respect for cultural differences,and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apprehension can be best predicted by interaction enjoyment.
Key words: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ethnocentrism;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apprehension;empirical study
[中图分类号]G444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2.025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2—0111—05
[作者简介]赵翔(1981-),男,山东龙口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跨文化交际研究。
[基金项目]山东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计划项目,项目编号:J14WD54;山东大学(威海)教研基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B201415。
[收稿日期]2015-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