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项卓玛 尼玛仓觉
★康藏研究★
1894-1913年英(印)藏贸易商品进出口结构及倾向分析
才项卓玛 尼玛仓觉
本文以《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为史料基础,同时结合相关学术论著,以“英(印)藏贸易”为切入点,系统整理和分析英属印度政府与中国西藏的进出口贸易结构,并以商品流向为线索,进一步剖析英(印)政府对近代西藏以奢侈品为主的商品倾销,使近代西藏逐渐沦为了英国的半殖民地。
商品结构;近代西藏;殖民化
英国自16世纪向海外殖民扩张以来,殖民地遍布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18世纪后期由于英国工业革命的发展和生产力的提高使英国对海外市场的依赖性进一步加深。由于北美殖民地的独立导致英国在北美的种植园经济崩溃,不得不将殖民中心转移至东方。而在与东方贸易的发展过程中,印度以其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了连接英国与亚洲大市场的中间地带,英国将它视为亚洲殖民体系的中心和称霸亚洲的重要基地。此时控制印度的东印度公司正如马克思所言:“由一个商业强权变成了一个军事的和拥有领土的强权。”[1]从那时起,东印度公司不仅成为英国对整个印度进行殖民统治的大本营,同时也成为了向我国进行渗透和侵略的急先锋。因此东印度公司在殖民主义者贪婪的心理驱使下一方面积极介入喜马拉雅地区的冲突与战争,企图扩大影响力。另一方面处心积虑的寻找或甚至制造机会进入西藏,与西藏地方政府的上层人物直接取得联系。然而让英国始料未及的是当时的清政府正处于“康乾盛世”,且以六世班禅为首的西藏地方政府对清政府的仰望之心,或向心力正处于日渐上升的阶段。因此让这位孟加拉总督沃伦·哈斯汀士(Warren.Hastings)感到万念俱灰。但是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英帝国主义并没有 随着早期以“和平通商”的幌子下进行的对藏政策的破产而停止对西藏的觊觎。
从19世纪下半叶起,由于英国国内的工业、农业及对外贸易在国际中的竞争能力逐渐下降,因此殖民地国家的利益成为其维持大国地位的首要目标。为实现其势力由西藏向天府之国的四川扩张,并进一步达到将长江上、下游地区的势力范围连成一片,以此保证英国在长江流域乃至在整个中国的有利地位,英方悍然发动了两次侵藏战争。在这种情况下,西藏地方政府为了保卫佛教圣业和自己的家园,重申前令,严防英奸渗透,并召开全藏会议,制定了《抗英卫教守土圣神誓言书》,号召全藏僧俗人民一致行动,共御外患。[2]但令人痛心的是面对帝国主义的强权和武力侵略,清朝当局由于自身的腐朽无能,一再的妥协退让。正如卡尔.马克思所说:“在不列颠的石炮之前,清朝的威名扫地以尽。”[1]这场战争带来的最终结果便是逼迫西藏地方政府签订具有殖民色彩的不平等条约以及随之而来的是西藏历史上第一个条约口岸的开放。
中国近代对外贸易史通常以1868年作为研究起点,而近代西藏的对外贸易史应从1894年的亚东开关作为研究起点,因为此项研究须以准确的统计资料作为依据。而设关之前,西藏地方与周边国家的传统贸易鲜有文献记载,一些历史人物的传记中零零散散的或多或少记载些,但大多如同断烂朝报,不足为据。从1894年清政府设立专门负责管理亚东口的海关税务司,并制定相关规章制度,如价值单位统一确定为“卢比”等。其后西藏地方对外贸易才有了较为系统的统计资料。据相关论文统计,在西藏历史上形成的较大的口岸和边境贸易市场有27个,还有200多个民间贸易点。[3]其中亚东成为中国西藏对英印等国对外贸易最大的通商口岸。随着条约口岸的签订,素有西藏咽喉之称的“卓木”地区逐渐成为西藏的“小香港”。但可悲的是它的繁荣跟随着的是洋货的源源流入与肆无忌惮的原料掠夺,西藏地方更是一步步沦为英国的殖民地。
由于英(印)与西藏之间的进出口贸易具有在中国近代史上与其他条约口岸不一样的贸易规则,因此在近代西藏殖民化过程中商品结构及货值平衡显得极为突出。笔者根据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的《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结合相关文献与材料,对1894-1913年期间系统整理和分析西藏与英(印)的进出口贸易情况,由此反映出近代西藏殖民化的过程。
(一)货值平衡状况
中国西藏亚东关于1894年5月1日设关通商,至1913年3月奉总税务司安格联之命办理结束工作,开关时间长达20年之久。在此期间根据不平等条约,对出入境货物实行不税收政策,其基本原因是清政府以放弃征收百货关税为条件换取印茶不得入藏。但从后来的实际情况来看印茶遍布藏区各地,而关税始终未征,直到1961年。由于上述原因,亚东关的业务仅是对进出口货物进行检验,并对货物的种类、数量、价值等进行登记造册等。笔者根据《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并结合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陈继东老师的《西藏开拓南亚市场及其特殊性研究》一文整理出1894年至1913年期间较为完整的通商贸易统计资料(如下表1)。
从表1中可以看出,在1894年至1913年亚东开关的20年间,英(印)藏贸易内容上主要分为商品和金银贸易两方面,其总发展趋势呈现4个阶段。但由于双方社会性质、市场结构因素等不同,具体的进出口商品贸易和金银贸易,以及贸易总额呈不同的发展趋势。
资料来源:1894-1910年数据来自《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上、下),其余年份数据来源:陈继东《西藏开拓南亚市场及其特殊性研究》,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3年出版,第18页。
1.商品进出口贸易
下图1为1894-1913年西藏亚东商路与英(印)贸易商品进出口示意图,由此可知亚东开关20年内,其英(印)藏双方商品进出口贸易大致呈现两个阶段。
图1
以1904年英国第二次侵藏战争为界,前十年为第一阶段,双方贸易在这一阶段内除1899年和1900年外,其余8年西藏方面一直处于贸易顺差,尤其在亚东开关之后的前五年出口远远大于进口,处于“出超”的有利地位。从1900年开始西藏方面虽在双方贸易关系中占优势地位,但贸易差额从开关初的20多万卢比下降至三年的平均值为3万卢比。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英(印)藏贸易逐步向英(印)方有利的方向发展,可以说这为1904年双方贸易发生根本性转折所形成的渐进性准备。直至1904年双方贸易发生了根本性转折,英(印)方从一直以来的贸易逆差转变为贸易顺差。而究其原因正如时任亚东关税务司韩德森呈光绪三十年亚东口华洋贸易情形论略里所奏;“窃查本口贸易,无甚可称,揆厥由来,系为英兵侵藏,将内地商务阻隔不通,迨至七月间在拉萨签约后,而懋迁之来往始复如常,以故本岁估值不能与往岁相衡。”[4]由于英方悍然发动的第二次侵藏战争,到七月份之前西藏的商务严重受到阻碍,从而影响了双方贸易中出口贸易额度。商品贸易总额从1903年的137万卢比直接下降至1904年的63万卢比左右,其中出口贸易额(从1903年的69万卢比下降至1904年的18万卢比)下降幅度较大,故出现贸易差额为25万多卢比,出现亚东开关以来贸易差额之最。第二阶段即为1904-1913年,在这十年内除1907年和1911-1912以及1912-1913贸易年度外,其余七年均为英(印)方顺差。这说明经过第二次侵藏战争后,中国西藏进一步成为英印商品倾销地。
2.金银进出口贸易
图2
随着1903年《中英会议藏印续约》中规定 “任听英国诸色商民前往贸易”的内容,使东印度公司制造的印度卢比也开始在西藏流通。英(印)藏金银进出口贸易在开关后的前十年内1894年至1897年,及1899年和1903年英(印)方处于出超地位,其余年份西藏地方处于出超地位。而英(印)方处于贸易顺差时贸易差额控制在10万卢比至30万卢比之间。其中1899年双方贸易出现亚东开关后的贸易差额之最,达到70万卢比左右。西藏地方处于贸易顺差的几个年度内贸易差额平均在7万卢比左右,因此西藏地方明显处于劣势地位。1904年后双方金银进出口贸易中除1906年外,其余年限西藏方面均处于贸易顺差,其贸易差额控制在平均28万卢比左右。自1904年《拉萨条约》签订后,英(印)藏贸易中金银进出口贸易呈现与商品进出口贸易不同的发展趋势,甚至一度反方向发展。西藏方面出口远远大于进口,处于有利的“出超”地位。近代西藏对外贸易关系中之所以出现这一现象,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其一,英(印)政府在与西藏的对外贸易中持续处于入超,使得英属印度政府不得不以支付卢比以求平衡;其二,英(印)政府对西藏原材料的大肆掠夺,使得东印度公司制造的卢比大肆在西藏流通;其三,西藏市面上流通货币减少,银根吃紧,也为印度卢比入侵留下了可乘之机。
3.出口贸易总货值
从1894-1913年中国西藏亚东商路与英(印)贸易情况图标(图3)中可知,自亚东开关以来中国西藏地方的对外贸易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有关西藏地方对外贸易发展的阶段分期及各期外贸统计数据,参阅《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上、下)和《西藏开拓南亚市场及其特殊性研究》。陈继东老师将1894年至1911年的西藏地方对外贸易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本文因数据统计及分析范围延伸至1913年3月奉总税务司安格联之命办理结束时期,因此将1911年至1913年拟定为第四个阶段。
1894年至为1899年第一阶段,这一阶段进出口贸易呈现迅速增长趋势,以出口计,贸易总额为473万卢比,这一数据在贸易总额中所占比例为46.42%。以进口计,贸易总额为546万卢比,占贸易总额的53.58%。而在这一阶段内,就双方贸易在货值平衡上而言,1895年、1896年、1899贸易年度内英(印)方处于贸易顺差,其贸易差额三年平均为33万卢比。其余年份西藏地方均处于贸易顺差,其贸易差额三年平均为9万卢比。由贸易总值平衡数据分析,西藏地方明显处于劣势。
图3
1900年至1904年为第二阶段,这一阶段双方贸易总额控制在176-80万卢比之间,具体情况为1900年贸易总额为176万,逐年依次为164万、172万、148万和80万卢比。由此可知,西藏地方的对外贸易在这一时期呈波动样式发展趋势,但是其波动幅度较小。由于英国第二次侵藏战争导致1904年双方贸易额度下降较大外,总体上年平均保持在148万卢比左右,低于前五年所达到的平均水平(170万卢比)。在货值平衡上,5年内除1903、1904年英(印)方处于贸易顺差外,其余年份西藏地方则处于贸易顺差 ,且在贸易差额上(西藏地方为28万卢比,英方为16万卢比)也处于较为有利的地位。
1905年至1910年为第三阶段,这一阶段英(印)藏双方贸易呈强势波动式发展趋势。贸易总额分别为:1905年266万卢比、1906年291万卢比、1907年345万卢比、1908年297万卢比、1909年247万卢比和1910年194万卢比。可知这一阶段贸易总额的波动幅度较大,其中1907年达到自1894年亚东开关以来双方贸易总额的最高水平。6年内1905年、1906年、1910年贸易年度内英(印)方处于贸易顺差,其余年份西藏地方则处于贸易顺差,且在贸易差额(西藏地方为94万卢比,英方为34万卢比)方面也占优势。
1911年至1913年为第四阶段,此三年虽然西藏地方的对外贸易额度逐年下降,但也高于亚东开关前10年的平均水平(168万卢比)。双方贸易额平均控制在175万卢比左右,其中进口贸易额平均在54万卢比左右,占双方总额的35.05%。出口贸易额平均在100万卢比左右,占总额的64.95%卢比。这说明,虽然英(印)对西藏原料的掠夺力度加大,但是双方贸易关系中西藏地方仍处于贸易顺差地位。
结合上述图表分析,亚东开关的这20年间,西藏地方的对外贸易以1904年为界限,前十年中总体上西藏地方位于出超大于入超的进出口贸易结构中的有利地位。但是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其表象所呈现的“有利”地位,并未给西藏社会及经济结构带来具体实惠。其原因为,其一,当时的西藏地方的社会阶层以三大领主和广大农奴构成,其中“三大领主及其代理人占西藏总人口5%,但占有土地、牧场和牲畜等所有的生产资料和农奴,而占有人口90%以上的广大农奴却没有土地,人身依附于三大领主。三大领主完全占有西藏地方的一切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操纵着西藏经济命脉。”[5]因此生活在西藏社会最底层且占有西藏总人口90%以上的广大农奴而言,从英(印)进口的商品太过奢侈,无力购买,因此尚未形成对于外国商品成熟的消费市场。其二,由于自然地理环境及社会经济结构等的因素,其贸易功能趋向于向外推销西藏当地土特产及原料。特别是以大量农副业及手工业产品、原材料的出口,使西藏经济成为国际市场的组成部分,方便了英(印)对西藏市场的掌握控制。就商品进出口而言,从1904年至1913年期间,英印方明显处于出超的有利地位,其原因为经过第二次侵藏战争后,在英印肆无忌惮的向中国倾销工业制成品的同时英(印)殖民当局通过不平等的贸易手段,即工业制成品与初级产品价格“剪刀差”*价格剪刀差是发达国家在国际贸易中的一种重要交换手段之一。它是指发达国家利用垄断地位控制发展中国家的对外贸易,一方面压低发展中国家生产的初级产品的世界市场价格,另一方面又提高发达国家生产的工业制成品的世界市场的价格。如果把这一现象用图表示出来就象一把张开的剪刀。发达国家通过这种交换手段可以赢得高额利润。的手段,扭转了之前的贸易平衡状况,从而进一步使西藏经济殖民化。
(二)进出口贸易商品结构
近代西藏与英(印)进出口贸易货值呈现明显的增长势头,但从进出口贸易的商品结构上分析,情况不容乐观。所谓进出口贸易的商品结构,从经济学的意义上讲,是指进出口贸易过程中交换物的种类及其数值比例。从亚东关档案资料可以看出西藏与英印贸易结构的基本情况,笔者为了较明晰地建构进出口贸易商品结构的概念,将货物“种”归并为“类”。因为弄清每“类”商品在全部进出口货物中所占比例比弄清每“种”商品所占比例更加有利于建立明晰的进出口贸易商品结构的概念。兹以其中1896年为例进行较为系统的分析,下表2为1896年亚东关档案资料归并化约的结果。
物类进口数量价值百分比物类出口数量价值百分比各项棉货111364818174121.36%羊毛大宗3836165213781.49%各项食物8741649167.63%各项食物877740.10%各种牲畜60626060.31%各种牲畜424361204.51%各项金器2920785749.23%各项金器000.00%各项绸缎7331119331.40%各项绸缎58236180.45%各项杂货6914416142718.97%各项杂货7875571037.14%各项绒货33119585976.89%各项绒货000.00%0.00%毛牛尾782315173.94%金银29110634.21%金银189652.37%共计1235509850900共计48111800234
资料来源: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的《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上册)。
尽管亚东进口货物种类甚多,且在开关后的第三年即1896年双方贸易货值总计超过123万卢比,但从各类进口物品在全部进口物品中所占比例来看,亚东进口贸易中的商品结构仍然严重失衡。从表2中可知,进口商品中,排在第一位的是“金银”,占34.21%。排在第二位的是“棉货类”,所占份额为21.36%。排在第三位的是“各类杂货”占18.97%。其余货物进口量少且进口指数所占比重略低,重要性可以忽略不计。由上述数据可知,除金银外,在进口货物的商品中日用消费品占有重要的比例。当时西藏地方进口的商品种类多达147种[6],可谓品种繁多,玲琅满目,几乎囊括当时社会所需的各种物品及材料都成了亚东开关之后口岸进口的商品。可我们应该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亚东进口的货物种类繁多,但其清一色的属于生活资料,未涉及到生产资料和生产原料。这就使得近代西藏生产事业的“近代化”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凸显的只是只占西藏总人口5%的贵族阶层生活方式的“西化”而已。
与进口贸易一样,在出口方面,亚东口岸的商品结构也存在某种程度上的畸形状态,这种状态反映了近代西藏社会商品化程度低下,也反映出已卷入国际市场的西藏经济与外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关系。从表2所列的出口商品,应能大体反映近代西藏对外输出商品的种类和货值。从种类上看,西藏出口的全部商品按“类”统计有10种类,从中很容易得出几乎全部是西藏当地资源及产品的鲜明印象;从货值上看,1894年亚东全部出口商品总值约为41万卢比。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羊毛,在亚东全部出口商品中所占份额高达81.49%。排列第二位的是各项杂货类,所占份额为7.14%。排列第三的是牲畜类,所占份额达4.51%。值得注意的是,各项杂货类所包含的商品当中由麝香和硼砂等都是西藏地方的盛产,据英国官方不完全统计[7]:麝香、硼砂、盐在1898-1899年贸易年度内所占比例分别为6%、12%、9%。这些物料被大量用于出口,凸显了亚东出口贸易中商品结构以“土特产”为主的特征。在上述商品中可知,加工后的成品较少,几乎都是原材料。其中英属印度政府对西藏的原料最感兴趣的是西藏的皮毛,一是因为克什米尔地区的毛纺织品业对原毛的传统需求,另一原因则是印度近代皮革出口欧洲,成为德奥军鞋材料的主要提供者,但印度本身所产的原皮比较少。故导致英帝从殖民地半殖民地地区掠夺廉价原料(当时,英国的皮革价格比西藏出口价高十一倍,羊毛价格也高四倍多)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亚东出口贸易中商品结构偏重各类土特产为主,加工制成品少、原材料多,生活资料多、生产资料少等状况在近代中国史上具有普遍意义。这表明西藏传统手工业基础薄弱,尚不具备农副产品精细加工的能力,因而只好以粗放原始的商品形式供销口外,成为他人贱价购买的对象。从进出口货值比的角度考察,这恐怕也是口岸出口货值在大多数年份都低于进口货值的一个重要原因。
综上所述,第一次侵藏战争后,英属印度政府以生活资料为主的工业制成品或半制成品的大量倾销和从西藏掠夺以皮毛为主的各类原材料等手段,无疑使近代西藏地方彻底成为英帝国主义实行殖民主义三要素的地方,即商品倾销地、原料掠夺地和廉价劳动力的供应地。虽然在上述要素中廉价的劳动力这一资源,因西藏社会的特殊结构无法直接实现。但近代西藏以农奴依附于三大领主的社会结构而言,随着英(印)藏贸易的迅速增长,给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农奴们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一方面西藏地方政府为了满足英(印)藏贸易中急速增加的出口商品需求。另一方面也为了满足贵族所需的各类奢侈品,西藏地方上层贵族们采用极为残酷的手段压榨和奴役农奴。故西藏地方的广大农奴间接成为英国殖民主义者的廉价劳动力。1903-1904年英国第二次侵藏战争后,江孜和嘎大克相继成为西藏历史上第一个城下之盟的产物,西藏的条约口岸数量也从一变为三,由此也加重了西藏脆弱的经济结构,加剧了西藏社会殖民化的进程。
随着亚东的开关,近代西藏的对外贸易被强制带入国际贸易规则,由此使西藏地方卷入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国际市场贸易中。
对于亚东口岸进口贸易而言,虽然在1896年经锡金西藏边界向西藏进口之货物清单上出现过中国布、中国衣服、中国鞋、中国绸缎等货物。其年进口总量为22665码,总货值为23552卢比[8]。这是因为当时中国内地已经初步具备了生产机制棉布的能力,这些棉布完全有可能从国内其他通商口岸出口到英(印),然后再辗转到亚东口。但中国商品在亚东总进口中所占比例较少,只占当年总进口的2.76%。因此,亚东进口货物虽为不“纯粹”的洋货,但是依旧以外国商品为主要输入品。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外国输入品对当时西藏的经济水平而言可以称之为奢侈品,主要为西藏上层人士所享用。如果说海外贸易起源在于奢侈品消费,这是贵族们独有的事情,西藏贵族们在拉萨一地的奢侈品消费就足够维持这种贸易。对于任何一个民族的上流社会或贵族阶层而言,他们高贵的言谈举止是有别于其他阶层的最主要的外化形式,也是贵族身份的标签。但是最能直接昭示他们所谓高贵身份的莫过于他们宏大的宅邸,贵妇华丽的衣着、繁复的装饰和贵重的珠宝。近代西藏的贵族们也为了彰显自己的高贵和家族的荣耀,沉溺于物质主义,因此决定了英(印)藏贸易的输入品以奢侈品为主的商品结构。甚至贵族阶层家居生活逐渐西化也成为20世纪初西藏社会发生的最大变化。除了这些较典型的金银珠宝等奢侈消费品外,在所有进口商品中有一种极为罕见且贵重的生活用具也彰显着其奢侈特点,并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商业活动中,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这种商品就是棉布。尤其对当时的西藏社会而言,这些各色各类棉布的使用从某种意义上彰显了使用者的权力及社会地位。比如袈裟布;在1896贸易年度内西藏共进口袈裟布457312码,共计:39961卢比,占此年度各项棉织物的21.99%。而袈裟布在当时的西藏只有那些享有崇高地位的宗教人物才有资格使用。亚东开关20年内商品进口方面,排在第一位的自始至终都是“各项棉货类”。这种现象从侧面反映了西藏与英(印)的贸易结构主要是因自然禀赋差异而产生的稀缺性货物交换下产生的奢侈消费品贸易,其进口商品主要流向于近代西藏以三大领主为代表的贵族阶层里。
亚东开关后,西藏出口贸易也一度十分兴盛,以羊毛为依托,其羊皮和牦牛尾在出口贸易中占了相当的比重。除此之外,还有麝香、硼砂等土特产。输出对象以英(印)为主的尼泊尔、不丹等东南亚各国,也有远销欧美、日本等国家。为了进一步向中国西藏进行政治经济侵略,英属印度政府于1879-1881年修建了由大吉岭至喜马拉雅区的铁路,这条铁路把哲孟雄境内的大吉岭和印度境内的铁道网联接起来。成为后来英国向西藏输出商品的主要通道,因此西藏地方向外输出的主要路径大多通过从亚东出口到哲孟雄的大吉岭和印度的噶伦堡再辗转到欧美国家。从亚东口岸输出去的商品销路直接对准国外市场,因而实现了近代西藏地方与资本主义国际市场的直接联系。
综上所述,通过1894-1913年英(印)藏贸易的商品结构和货值平衡数据以及商品流向的分析,我们可以了解到在亚东开关以后英属印度政府对西藏地方以不平等的贸易关系,即工业制成品与初级产品的进出比率,使西藏逐渐沦为英国的商品倾销地和原料掠夺地。此外,英(印)政府更是以奢侈品作为贸易手段,使西藏社会的经济结构呈现畸形发展。并以通过上述不平等的贸易关系和扩张式的经济渗透,进一步控制近代西藏的经济命脉。从此以后,西藏被卷入世界资本主义旋涡之中。同时,它与祖国内地一样被帝国主义蹂躏和侵略,使西藏广大农奴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面对帝国主义残酷的剥削与压迫,西藏人民并没有被屈服。他们在这些反侵略斗争中始终同汉族以及其他各族人民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为保卫祖国边疆和维护国家主权写下了可歌可泣的历史。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九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61年
[2]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西藏文史资料选辑第7辑[M]. 北京:民族出版社,1989年,p6
[3]美朗宗贞.近代中国西藏亚东口岸开关通商后的对外商业贸易研究[J].西藏研究,2009年第5期
[4]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下册) [M]. 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4年,p974
[5]苏发祥.论明国时期西藏地方的社会与经济[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年第5期
[6]陈继东.西藏开拓南亚市场及其特殊性研究[M]. 成都: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3年,p23
[7]英国议会关于西藏文书[M]. 1904,LXVII,48,p2-3
[8]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合编.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下册)[M]. 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6年,p566
[责任编辑:林俊华]
Analysis on the Structure and Tendency of Import and Export of Trade Commodities in the UK (India) in 1894-1913
Tshewang drolma,Nyima Tshanchod
Based on the "Tibet Yadongguan Archives", together with the related academic works, this paper puts focus on the British (India) Tibet trade to systemically analyze the British India government and China Tibet import and export trade structure. Moreover, the paper finds that British(India) government 's dumping of large amount of luxury goods to Tibet made Tibet gradually become a semi-colony of Britain.
Commodity structure; Tibet ; colonization
才项卓玛,西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西藏拉萨,邮编:850012)
K250
A
1674-8824(2016)06-0017-08
尼玛仓觉,西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西藏拉萨,邮编:85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