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话剧，上影院

姚芳沁

2015年11月22日，导演田沁鑫花180元在北京的中间影院看了场话剧版的《哈姆雷特》，只不过，这部剧的舞台在遥远的英国巴比肯艺术中心，田沁鑫看的是银幕上的现场直播版。她已经尝试录制自己的两部戏《生死场》和《北京法源寺》，能将话剧直播是接下来的目标。这次来看《哈姆雷特》，除了欣赏好戏，观摩学习是她的另一个重要任务。

当天现场的观众大多数不在意这些，其中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看话剧。他们购票的动力只有一个，为了看《哈姆雷特》的主演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也就是许多人口中的“卷福”。

这是英国国家剧院现场（NT Live）自去年6月进入中国以来，第一次做直播。

NT Live是英国国家剧院在2009年推出的项目，目的是为了让那些无法到现场看话剧的观众也能收看到由英国国家剧院制作的作品，是辅助票房的一种营销手段。截至目前，NT Live在全球50个国家拥有2000个放映场地，观众人次达到了450万。去年刚加入的中国截至1月底累积的观众人次为3.6万，票房大约是430万元。作为NT Live在中国的执行制片人，李琮洲意外发现，除了北上广，武汉、长春、西安等二线城市也对NT Live表现出热情。

2013年，中国国家话剧院和英国国家剧院建立了以技能交换为核心的战略合作，舞台剧《战马》中文版是这个合作关系下的第一个项目，当时英国国家剧院就与《战马》中文版的制作人李东讨论了NT Live的长期落地。由于国家话剧院内部并没有人了解这个项目，李东找到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在美国常看NT Live的李琮洲另外组建了一个团队，负责NT Live在中国的运营，中国国家话剧院会提供一些剧院资源上的支持。

刚接手这个项目时，李琮洲有些忐忑。NT Live的概念最初是受纽约大都会歌剧院2006开始尝试的直播的启发，英国国家剧院是第一个做类似尝试的话剧公司。录制歌剧在其他媒介上播放有很长的历史，话剧在这方面却并不怎么成功，毕竟现场感很难通过银幕复制。

NT Live找到直播这条路，在一定程度上，直播能带来现场的兴奋感。NT Live的第一场直播是2009年的《费德尔》，收看观众有5万人次，到了去年10月，由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主演的《哈姆雷特》，吸引了全球45万人次同时收看，这也是迄今为止NT Live规模最大的一次直播，其中部分得归功于中国观众的首次加入。

“NT Live并不是要把舞台剧变成一场电影，而是要忠实地捕捉演出的现场感，每一场戏都是不同的。”NT Live发行经理Claire Lester说。

每场NT Live在直播之前，都会有两场摄像彩排，第一次彩排结束之后，工作人员会在影厅里观看效果，并对舞台技术做些调整。“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种节奏很快的剧最有挑战。演员移动频繁，台词很短，你必须确保对的人在合适的时间说合适的台词。”NT Live摄像总监Tim van Someren说。除此之外，舞台原本的技术配置也需要在直播当晚为画面做调整。

因为时差的原因，除了欧洲，其他地区在播出时间上还是会有些滞后。但NT Live并不会对画面做任何编辑，现场观众的咳嗽声也会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高清摄像和大屏幕播放能为观众提供一个真实的动态舞台全景图，摄像镜头的特写也能带动观众进入舞台情绪的中心，以及观察演员表演的细节。在中场休息阶段，还会播放一段短片，或是主创人员的采访，或是有关演出幕后故事的纪录片，这是只有NT Live的观众才能收看到的内容。

NT Live有着自己的一套选剧规则。“尽可能挑选我们认为更容易转换到影院银幕上播放的作品，并且是那些更容易被全球观众接受的作品。”Lester说。英国国家剧院一年制作25部新作，而NT Live一年会直播10到12部话剧，其中包括一些外部剧目。越来越多的话剧公司看到NT Live带来的营销效果，开始与它合作。

对于引进较晚的中国市场，如何让陌生的观众接受NT Live是个大问题，毕竟中国的话剧同行都还在艰难摸索生存之道。李琮洲没有遵循NT Live在英国的直播时间表，而是把一系列已经录制好的片子打包营销，这些剧的共同点是都由在中国有知名度的明星主演。

“去年的第一季主打的是男神系列，这也是吸引观众最快最直接的方式。”李琮洲说。出现在第一季放映阵容里的有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主演的《科学怪人》和《哈姆雷特》，还有由汤姆·希徳勒斯顿主演的《科利奥兰纳斯》等。

“NT Live有点普及话剧的意义，国内话剧市场鲜有突破是因为看话剧的就那么点人，而NT Live的受欢迎之处在于它吸引到了话剧圈以外，那些平时看英美影视剧的观众。他们被明星效应吸引，继而培养起对话剧的兴趣。”话剧评论人安达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不过在中国，你还是很难在传统的商业院线中看到NT Live的直播，这一方面是由于政策上的原因，另一方面，在李琮洲看来，选择的剧场，比如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广州大剧院等，要符合NT Live的气质，剧场合作方也要更懂得相关内容的推广，以及与美术馆以及一些艺术影院的合作。事实上，NT Live在英国的上映渠道也主要是艺术场地、独立院线等。

一场NT Live在英国的售价大约在10英镑（约合 91.4元人民币）左右，在美国为20美元，这相当于在美国看一场IMAX电影的价钱—考虑到直播的技术成本，定价也比较高。参考这个标准，NT Live在中国的票价大约在120元左右，在各地会有一些浮动，比如在上海，当地剧院认为上海观众的接受度更高，市场反应更好，票价相对也更高一些，而在武汉和西安这样的二线城市票价会有一定下调，但不会低于80元。

与NT Live签订长期合作关系的剧院，李琮洲与它们采取票房分成的模式。基于单部作品的火爆程度，越来越多的剧院希望与其达成短期合作。保利剧院就曾要求播放《哈姆雷特》，李琮洲向其收取的是放映费。

“未来中国的NT Live也会与英国同步直播，不过在那之前要解决很多技术上的难题，英国方面需要租用卫星时段，国内剧院的接收技术也得跟上。”李琮洲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NT Live的每一场直播只在有限时间内，在合作的院线内播放，在制作方看来，坚持直播的体验，以及通过银幕传播的现场感至关重要，所以目前他们还不考虑制作DVD版本或提供网上下载。现阶段NT Live主要被当成一种营销手段，目的是吸引更多的人到剧院现场来看戏，这也是NT Live迟迟没有和一些线上播放平台合作的原因，不过Lester也承认，未来随着NT Live规模的扩大，不排除那样的可能性。

李琮洲同意她的观点，“放映的时候我们要求的是影院质量，声音、画质、巨幕这些体验在电脑前面是实现不了的，而且来影院看也有一种社交活动的感觉，这跟看现场演出是一样的。如果在线上观看，就更加失去了这种感觉。”

相比现场演出，李琮洲认为NT Live更特别之处在于每一场影像都是绝版。很多正在放映的作品或是已经停演，或是已经转到别的舞台。比如《深夜小狗离奇事件》，NT Live录制的是英国国家剧院演出的环形舞台版，现在这出戏还在伦敦西区和美国百老汇上演，但采用的是镜框舞台。“如果要看最好的演员演绎的经典作品，NT Live明显是有优势的。”

这也是田沁鑫希望直播能为自己的话剧带来的价值。中国国家话剧院有很多明星演员，但明星的档期有限，一般话剧会推出一个明星版，之后再由普通演员去全国巡演。通过直播明星版话剧，可以很好地提升整部戏的人气。不过如何完善技术，优化直播体验，她还有很多功课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