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丽霞,古大勇
(泉州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漂泊与岸
——陈启文散文中“生态主义”思想解读
郑丽霞,古大勇
(泉州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福建 泉州 362000)
陈启文的《漂泊与岸》一书,基于以自然为中心的“生态主义”立场,反思和预警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带来的生态危机和现实危险,表达出对自然与生命的尊重与敬畏,对“天人合一”理想境界的向往,堪称一部优秀的生态散文著作。
《漂泊与岸》;生态主义;人类中心主义;天人合一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生态主义写作在文坛上逐渐崭露头角,厦门大学王诺教授将生态文学定义为:“生态文学是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考察的价值,表现自然与人之关系和探寻生态危机之社会根源的文学。生态责任、文明批判、生态理想和生态预警是其突出特点”[1]。陈启文的散文著作《漂泊与岸》贯穿着浓厚的生态主义思想。此书是作者的湖湘溯源笔记,是其游历湘湖旅途见闻的笔记。他在散文中历数生态毁坏的不堪现状,谴责人们对自然的疯狂掠夺,向往返璞归真、与自然和谐共处、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么,作者是如何在散文中感悟自然、表现生态危机、反思生态根源、提出生态预警和倡导生态理想的呢?
陈启文在《引子·走近一条河》中写道:“无论是谁,一旦走近这条河流,他们都将在这里强悍的民风中去掉他们最后的矫情,最终在这无遮无挡的裸露的自然力量中完成自己,同时诞生自己”,[2]2在作者看来,无遮无挡的、纯粹的、裸露的自然拥有着净化世间万物的神奇力量,人们的力量无论多么巨大,在靠近河流之时,必然要剥去伪饰,在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即“无遮无挡的裸露的自然力量”)中“完成自己”,同时“诞生自己”,自然力量是使得人们生命得以完整的必须。河流为自然的隐喻,“靠近河流”实则是靠近“自然”,作者将自然的力量看成至高无上,流露出作者以自然为中心的“生态主义”思想。
作者深爱自然,因此,他用很多的笔墨来描绘自然。在游历中,作者触见湘江沿河的秀山丽水,令人动容。对于湘水的喜爱,他在散文中一再重复,他深感“水是有灵性的,有智慧的,厚德载物的”,[2]4文本内在推崇的是自然的灵性与智慧,自然内部生发出的“灵性”“智慧”与“厚德载物”。甚至对于无名的溪流,作者也常常感动:
这是条无名的溪流。流逝的声音清脆悦耳,它令我悠然神往。……小溪反映着天空的颜色,这里的天空是绿色的。抬头看天,看见一天的树影。偶尔也会掀起浅浅的浪花,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很白的,透彻出水的本色。有最美的山花,它们就开在崖壁上,它们以凋谢的方式在完成它们最后的美丽。那些花瓣,一瓣一瓣,凋谢在溪水里,有种非常好闻的香味。[2]7
在作者的眼中,这里有无名的溪流、流逝的水声、绿色的天空和浅浅的浪花。水是白色的,透出的是水的本色,而最美的山花以凋谢的方式完成它们最后的美丽。一切是纯粹的,一切是纯净的,一切是醉人的。对于无名的溪流,作者的言语中充满着无声的感动和喜爱。从逼仄的城市空间逃避而来的作者,在面对自然的这一刻感到心灵的宽阔、自在,他如沈从文看湘西水底的石头一般,看着这无名的水中的石头,有一种永恒身在其中:“我看着那些石头,光滑的,浑圆的,它们卧在那里,卧在亘古的岁月里”。[2]8无名的溪水从永恒的石头上清浅流过,构成一种瞬间与永恒交错的空间意义。溪水从地底汩汩冒出,这是一种充沛的原始的自然生命力,蓬勃而出的力量使作者惊诧、感动。在《石鼓山和回雁峰》中,作者感受到太阳落水的那一瞬间,是神圣、肃穆,令人敬畏的。而在《永生之河》中呈现的是对于毒物“七根柴”的生命敬畏。可见,作者在自然中感悟到自然的纯真、生命的瞬间与永恒、一种自然生命力的蓬勃与一种生命的敬畏之感,自然在其看来是纯真的、神圣的、令人敬畏的。
在自然之中,作者才真正获得最纯真、最自在的生命状态,自然可谓是他的生命归宿与源泉。作者一再强调他在尘世生活中的迷茫、精神的空虚,城市有着“无所不在的强势的逼迫”[2]7。因此,他才开始“走近一条河”,他用追寻自然的纯净与美好来反抗城市。他在《引子》中写“走近一条河,是无意识的”[2]1,这条“河”背后指向的是广阔无垠的湘江,触碰的是真实自然。这句话看似淡然,背后却有着作者返归自然的指向与真意。在这条河中,他“找到了隐身于一条河谷的另一个我,以及许多后来对于我一生都具有意义的东西。”[2]1,这“另一个我”,这“具有意义的东西”指向的是一种精神源泉,是这条河背后的纯净自然。正如瑶寨大娘无意中为他指出的“回家”之路。《湘江口》中的大娘为作者指路时说道:“伢崽,你顺着这条溪走,就能走回家了。”[2]6这里的“回家”则是一语双关,既实指作者真实的家,又虚指作者的精神家园。大娘的“误会”一指却为作者追寻精神归宿指明方向。
作者喜爱描绘自然,甚至在追怀人文历史之时,也是先从其地的自然环境描绘伊始——“认识一个人,先从一个村庄开始”。[2]155从自然环境描写开始,注重叙述地理学与文人精神气质之间的关系,将人与自然紧密相连,这也表现作者的自然主义先于人文的文学观念。如《零陵或永州》《狂草的怀素》《苍老的风景》等等,篇篇如是。
在追寻一条河的源头,追寻自我精神归宿的旅途中,陈启文一路高歌前进,思考人在自然中的地位几何。在散文开篇《湘江口》中,他就遇到了热情好客的瑶山人,瑶山人对陌生来客的毫不防备、对一位陌生人的真切关爱,都令作者深深动容。不仅如此,他们对自然的一切,都有着深深的尊重与敬畏。这些成为作者歌颂赞美的对象,由此可见作者散文中浓厚的“自然主义”观念,他崇尚的是对生命的敬重,对自然的追求,对众生平等的推崇。瑶山人“爱惜而且敬畏一切生命”,[2]4展示出对动物、人、神三者的尊重与崇拜。这三者在他们心中,无轻重地位之分,一视同仁。
他们珍爱自然的小动物,包括世人敬而远之的耗子与壁虎。“怎么这么多耗子啊?我问。大娘嘘了一声,示意我别吭声,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这些小东西乖得很,它们就躲在房梁上,你说什么,它们都听在心里呢。”[2]4不同于尘世之中人们对于这些“脏污”之物的喊打,他们将这些自然之物当作可亲可爱的朋友,任凭它们自在地在寨中惬意地生活着。《冷水滩》上,船夫老人在行船途中,遇到一群鸭子,“老人站着,船也站着,让鸭子先游过去”,[2]83老人与船对鸭子的“让”,是一种尊重动物、尊重自然的表现,体现着众生平等的自然观念。鸭子从老人与船身边游过去的那一刻,河面显得庄严静穆、神圣无比。
他们还珍重自我的生命,作者笔下的人物都“有血有肉地活着”[2]5。《湘江口》的大娘很瘦,大爷已经去世,大娘的儿子年近四十还在打光棍。生活虽然清苦,但大娘缝针线时透出的那种悠闲和满足,大娘的儿子抡起斧子劈柴时的那种健壮的生命姿态,都是一种生命的激情,安稳中透着炽热,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量。在《崖壁上的树影》中的放排人也有着健壮的生命状态,他们脸色黑红,饮酒骂娘,高兴唱歌,是一种充满原始生命力量、自得其乐的酒神状态。他们艰辛惨淡而又坚忍地活着,只为显示出一种生命的顽强。
瑶山人对生命的敬畏之感不仅体现在自然之物与人身上,更体现在对神的敬畏之上。瑶山大娘清早拜神的虔诚,触动着作者的心,感受着对世界的那份敬畏、宽容和慰藉。大娘将神作为精神的寄托,相比之下,作者的精神却显得漂泊无依。作者认为“世界是需要有点信仰的”,“一个心里有神的人,就会把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平常的东西看作心中的圣物”。[2]6正是因为将一切生命都看得神圣,所以在对待一切生命之时,才如此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陈启文在湘江沿河行走之时,只有身心完全融入自然之中,他的生命才熠熠生辉。其实,他寻求的是一种“天人合一”的自然主义观念,这种观念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李亦园称这种“天人合一”观念为“致中和宇宙观”,主张一个和谐宇宙由三个均衡和谐的层面构成,从低到高依次是:一是个体系统即人的和谐,包括内在和谐与外在和谐;二是自然系统即天的和谐,包括历时性和谐与共时性和谐;三是人际关系即社会和谐,包括人间和谐和自然和谐。[3]在这种自然观念的指导下,作者追寻到道家的最高境界,便是返璞归真,回到生命最初的真元。不为物欲所诱惑,不为私念所困扰,“挟怀朴素,不乐权荣”,这即是湖湘文化的真元。[2]229这也是作者在散文中时隐时现的观念,返璞归真,重返自然,回到最纯真质朴的人生状态。
现在我看到了每一个生命,哪怕是听见了生命发出的声音,一只小鸟,一个异常缓慢的蠕动的蜗牛,一片树叶,甚至一条歇息在树叶上的小虫子,我都像看到了自己的同类。我一点也未感到孤独,从未感到在自己四周有如许多生命的簇拥。[2]10
行走在自然之中,作者感到一种生命的温暖。每一个自然界的生命,哪怕是一只小虫子,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的簇拥让“我”远离孤独,觉得温暖。作者在老船夫划船之时感受到:“山与水,山水与人,亲如兄弟啊”。[2]338在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过程中,作者感受到自我的存在、生命的意义。自然对作家有重大的意义,特别是水,作者坦言:水让他的“心灵”与“文字”,始终保持着“湿润”[2]4;同时,湘江与作家的心灵合而为一:“我感到这条河流正通过我的心灵,仍在遥遥地将我送向远方”。[2]4从而,湘人的精神气质反映在湘江中,湘江与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高度统一,人与自然水乳交融,合而为一:“它可以忍受一切”“它又可以摧毁一切”“但它的基本精神是悲观的”,[2]2“孤独,高傲,绝对,狂热,又包涵了深深的诡谲”。[2]3从自然的气度来揣度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表现出自然与人的同生同构,这彰显出作者“天人合一”的绝对的自然主义观念。
不仅如此,作者还经常涌现出“自然高于人的”生命观念,认为只有纯净的自然能洗净人身上的罪恶与肮脏。作者对凡尘俗世始终带有批判态度,他直言:“唯有人,是这世间不干不净的俗物。”[2]84作者认为自然是纯净的、圣洁的,而人是自私的、贪婪而又肮脏的。在《风流水散的浯溪》中,作者认为“我太脏了”,这“脏”既实指身体风尘仆仆的脏,也虚指精神上的污染。作者投向月光下的浯溪,妄图用干净的溪水洗去身体与精神的污秽。“只有此时,人才可以把一切都脱下。”[2]86作者只有在自然中才能脱去尘世的一切烦忧与累赘,赤条条返原本真,与浯溪融为一体,与自然融为一体,像鱼一般自在快乐。在纯净的溪水中,人们卸去象征着身份和荣耀的尘世之物,赤条条地游在水中,分不清你我,众生平等。在《一个叫月岩的山洞》中,作者遇见古人周敦颐的月岩,它是清静寂寥的,也是敞亮干净的,洗去作者三十来年内心积蓄的尘土,照亮作者如枯井般的内心。
“天人合一”的自然观念还表现在淳朴自然的人性上。作家笔下的人们都是淳朴自然,接近神的圣洁。他在《湘江口》中偶遇瑶寨,瑶山人不问因由,“就向一个陌生人,完全敞开了瑶家的大门”,[2]4淳朴自然的人情美闪耀其间。大娘看到“我”满脚的血泡之时,“她心疼得不得了,把那只正纳着的鞋底紧紧地按在了心头上。”[2]5一个“按”字,刻画出大娘悲悯天下苍生的大慈悲形象。瑶山中不仅人情质朴,也路不拾遗,东西随手放在路边,“不管放多久也不会丢失的”。[2]10《随风而逝》中刻画“像一个天真的婴儿”[2]12的老人,婴儿不经社会的调教,是最纯真自然的。他“一路走一路歌唱,手里攥着个晃晃荡荡的酒瓶”,是一种天性自由,是放荡不羁,是无拘无束,是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是感受内心真实的指引,是纯真的自然的天性状态。
海德格尔说:“现实的危险早已在人的本质处影响着人了。框架的统治对人的威胁带有这样的可能性:它可以不让人进入一种更加本源的揭示,因而使人无法体会到更加本源的真理的召唤”。[4]136-137现实中早已危机重重,人们已经严重被城市异化,失去纯真的自我,再也无法与自己的“本质”相遇了。人性已不再像过去般纯粹,掺杂了疯狂的欲望,肆意征服与毁坏自然。作者以生态系统为最高标准,揭示人与生态是相互依存的共同体。
在“追逐一条河”的同时,在感悟湘江厚重历史的同时,作者也在追逐人类对自然的征服史与破坏史。作者目见现今正在发生的一切,提出对河水的生态预警:“河流在退化,水土在流失,同时也呼唤人类同河流相处时有更智慧的生存方式”。[2]4作者在《崖壁上的树影》中望见潇水两岸已经难觅百岁上的老树,瑶人在艰苦的生活中不得不用砍树维持着基本生活的温饱(即使如此,老实干活的瑶族人也是苦的)。砍树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是他们生活的一点希望。“我看见那棵树在颤抖。那在黄昏的阳光下显得光彩照人的斧子,让那瘦小的汉子显得十分兴奋。”[2]31这幅场景构成了树与汉子的对立,树拟人般的颤抖与害怕,与瘦小的汉子看到树如同看到金钱般的欲望构成对抗,最终大斧还是砍下。作者望见悬崖上苍天大树倒下的瞬间,内心是疼痛而绝望的:“难道人类只在那轰然的倒塌声中,才能显示自己和那把斧子的强大?”[2]32《白水渔翁》中渔翁还用着最古老的方式在捕鱼,缓慢而悠闲,但捕上来的却是一条被电过的死鱼。人们几乎都用着赶尽杀绝的捕鱼方式,雷管、毒药、迷魂阵……这些是让鱼断子绝孙的捕鱼方式。因此,白水之中水不再白,鱼不再活。作者虽不明言,但严厉地谴责人们对环境的疯狂掠夺。人在自我的生存困境面前,依靠征服自然解决生存问题,而这原生的“困”就活生生地被转嫁给了崖壁上的树和白水中的活鱼,转嫁给自然。作者在反诘与思考中黯然神伤。作者警醒着世人。然而作者的思想也极其矛盾,一面他反对通过征服、毁坏自然来获取生活的延续,一面他又赞颂瑶人征服自然之时身上显现出的乐观、健康、自然的生命状态,这种矛盾与对抗形成一种悖反的意义空间,这空间显得十分奇特。
在《永生之河》中,作者已经无法再用一个个鲜明的事例来展示环境的毁坏了,而是一种整体式全景式的描写:
我一路上看到的是坍塌的江岸,连绵的沙滩,倾倒河谷里的垃圾。更有大量的矿砂、尾堆,把这条河流挤得越来越逼仄,汨罗江只剩下了半边水,半条命了。这条昔日的黄金水路,现在几乎看不到一条渡船,船已经很难走通了,连河流自己也走不通了。那如水的温柔,被日复一日的逼得严厉起来,河岸被她日夜冲刷得支离破碎,江畔的农舍,田地,正在裂开了一道道缝,河边的土路,狭窄而倾斜,也是到处布满了裂缝。这条路,正在被人类走成一条真正的绝路,你感到它随时都会断裂,塌陷,随时都会跌入更深的疯狂。[2]320
题目取名为《永生之河》,其实与文本构成一种反讽的空间,在作者的笔下,这不是一条美丽干净的永生之河,而是一条肮脏的、断裂的、充满绝望的“向死之河”。把“向死之河”称为“永生之河”,既袒露对“永生”的向往,又将现实狠狠地摔在地上,以此警醒世人。《永生之河》有作者对生态环境的时刻牵挂,对清澈见底的湘水的深切怀念,对目见一切生态破坏的痛心疾首。他发出严重的警告:“这条路,正在被人类走成一条真正的绝路。”[2]320作者用自己的所见所闻,描绘出真实的湘江情形,沙子变得值钱,人们疯狂掠夺湘江里的沙子,采挖矿石,导致江岸坍塌,农田毁坏。人们制造工业垃圾、生活垃圾,无处堆放,湘江成了最好的去处。江岸坍塌,生活在江边的人们失去保护的屏障,洪水将肆虐。而农田毁坏,导致耕地面积缩减,农作物减产,带来是农民的食不果腹。垃圾倾倒进江中,关乎生命的水资源被破坏,带来的将是疾病的肆虐。江边种植的意大利杨,不是生态的一部分,而是造纸厂的纸张来源,“它们构成的不是生态,而是商业价值。”[2]320自然的生态链环环相扣,一环被打破,就导致生态系统的整体毁坏。作者的批判之剑指向人们的金钱欲望,为了获取商业价值和金钱利益,人们不顾后果,疯狂掠夺自然资源和破坏生态环境,这必将让人们走上绝望之路。人们如此破坏湘江,正是堵住人类生存的道路,堵住延续血脉的生存之水。作者用最真实的见闻,发出了真实的生态预警。
自然环境危机的背后正是人们岌岌可危的精神危机,人们不再感激自然、敬畏自然,不再爱惜自我的家园,这正是精神堕落的一种表征。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现实处处都是危险,“今天,人在任何地方都不能跟他自己亦即不能跟他的本质相遇了”。[4]136-137人类究竟为了什么,才使得自然变得如此?这是作者和读者都要面对和回答的沉重问题。人们被贪婪的欲望主宰,被唯一的金钱观念异化,疯狂地掠夺自然资源,已经失去了属于“自然”的人性。人们以金钱为唯一导向,正是人们精神危机的根源。在《永生之河》中,作者主张人类应该“保持一种敬畏”,来阻止自己“不顾一切地迈向大自然的脚步。”[2]322人们对自然没有敬畏之心,不顾后果地疯狂掠夺、毁坏自然的一切,这是一条歧途,引导人们走向灭亡。如果没有对自然的敬畏,对其它生命的敬畏,人们不可能停下砍向自然的罪恶之手。作者对自然生态负有一种神圣的使命与责任。
作者不断重复地说,我在找寻一条河流,这条河流实质上是作者想要寻觅的精神家园,亦可称之为湘江人的精神。作者在城市之中的迷茫与虚无,在重返湘江之时逐渐消失,他一路寻找一路歌唱,找到些许清澈的水、巍峨的山,但也目见被伐的树、被污的河,有时他重回纯净自然,有时他看到人类的罪恶,最后以一位老艄公的墓碑的出现,终结了他的找寻:“我感到一条河流,突然提前结束了。”[2]339他的找寻不完全是成功的,也不能称之为失败。因此,他的精神追寻也始终在“漂泊与岸”中游离。总之,作者对人类中心主义进行批判,对人们肆意破坏生态平衡,掠夺榨取自然资源、违反自然规律、严重污染自然的行为进行揭示和批判,揭示出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根源(即人们的精神危机),表达对自然纯净、人性纯净的无限向往,表达回归自然的生态文学的永恒的主题和梦想,堪称一部优秀的生态散文。
[1]王 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1.
[2]陈启文.漂泊与岸[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
[3]梁 工.当代文学理论与圣经批评[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673.
[4]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M].郜元宝,译.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黄声波
Wandering and the Shore:An Interpretation of the"Ecologism"in Chen Qiwen's Prose
ZHENG Lixia,GU Dayo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Communication,Quanzhou Normal University,Quanzhou,Fujian,362000 China)
Chen Qiwen's work Wandering and the Shore,based on the nature-centered"ecologism"standpoint,reflects on the ecological crisis and realistic danger brought by anthropocentrism thought,expresses respect and awe for nature and life,yearning for the ideal state of"unity of heaven and human",hence can be called an excellent ecological prose writing.
Wandering and the Shore;ecologism;anthropocentrism;unity of heaven and human
I207.6
A
1674-117X(2016)06-0012-05
10.3969/j.issn.1674-117X.2016.06.003
2016-10-18
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台湾文学中的东北书写”(14E101);广州大学人文社科青年博士学术团队项目“生态灾害与中国当代文学书写”(201404XSTD)
郑丽霞(1987-),女,福建莆田人,泉州师范学院讲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散文;古大勇(1973-),男,安徽无为人,泉州师范学院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