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捷
如果大地是一张纸,那么山峰就是一方纸镇。
我们总需要山峰的解释,用诗句填充人生的意义。
泰山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庐山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武夷山的“桂林山水甲天下,不如武夷一小丘”……太多的山峰,太多的诗赋,人生且行,总会遇到一方纸镇,踏住脚下的纸张,从此便可随意泼墨,书写人生。
我们总需要一座山峰来解释人生的,就像张晓风需要那座拉拉山。她甚至不知拉拉山的本意,是泰雅尔话,更细致的意思呢?不知道了,可是也不重要,只要抬头看山就好了,山峰与山峰手拉着手,所以就叫拉拉山了!简单直白,却让人爱不释手。好山好水好心情,需要一个人去解读,于是背上行囊,朝山谒水,完全打开,任凭美景朝她袭来,大峡谷让她发觉自己的微渺,流水垂柳让她发觉有些世界不属于她,有些风景兀自存在着,从不哗众取宠,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有些风景狠狠地美着,就是为了遇见你,要你惊诧,要你窒息。
张晓风老师是对的,我们需要一种我可以看它也可以被它看的风景,要一片“此山即我,我即此山,此水如我,我如此水”的熟悉世界。每个人都应有能与他呼应的山水。
对我来说,长白山是我的山。那时我大四,没有太多课程,便选择在十月中旬错峰旅游,去长白山。在心理意义上那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盗墓笔记》狠狠火了一把的长白山,被粉丝们标记为具有重大意义的“十年之约”实际上会发生在一年之后,但当时的我却不愿等到一年后了,我只想去会会这座山,爬到顶峰,看天池如镜。
不得不说,有些地方是喜欢你的,而有些地方是讨厌你的。就比如我可以十分肯定哥本哈根不喜欢我,因为在北欧呆了两个月都依旧身体壮如牛的我一降落哥本哈根就感冒了,而我在那儿的三天全程都在下雨,据说我前脚走,后脚天就放晴了。而有些地方则把“喜欢你”表现得十分明显,比如长白山,我从两个方向上山,都见到了天池,这是很靠运气的事情,因为长白山山顶气候莫测,山下晴山顶雨,山下雨山顶却可能是晴空万里彩练当空,所以在山脚下无论遇到了怎样的天气,你都难以揣测等待你的到底是什么,据说有些人来了三次长白山都没看到天池真貌,每次败兴而归。而我来了两天,就从两个角度看到了天池,难道我不该觉得长白山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第一次登顶角度欠佳,只能窥得天池一角,第二次却有了顶好的角度,举头看得见晴空,低头看得见天池全貌,远眺还能看到远方的朝鲜哨岗。两侧山峰上有着皑皑积雪,有黑鹰展翅在空中翱翔,天池水深三百多米,光滑如镜,碧蓝水面只在山风中微动,晃起点点波澜。因是独自一人出游,最不缺的就是自由,因此没有同伴的催促,我一个人和天池两相对望,竟忘记了时间。
那个时候,我想我在某种程度上感应到了这长白的山水,我在山中,在水中,在山水的灵气之中。那时候的我是没有言语的,因为任何言语都无法传达我的感觉,可冥冥之中我又觉得山水知我懂我,所以它才会摒除坏天气,奉献赤诚的自我。
然而长白山的名气太大,我不敢说这是我的山,但我却愿意相信长白山水在那个时空中曾经和我心意相通,我在山顶,在山风凛凛中,一遍又一遍在心中描绘着它的轮廓,而它,也在某个时刻,在风中描过我的影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