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伟
(湖北中医药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霍桑短篇小说《拉帕西尼之女》中的医学流派之争
徐伟
(湖北中医药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430000)
摘要:《拉帕西尼之女》通过两个医生拉帕西尼和巴格奥尼分别代表的新兴顺势疗法与正统对抗疗法之间的冲突描写,体现出19世纪上半叶医学改革和流派之争给普通人带来的危害及霍桑对此的担忧和保守态度。
关键词:霍桑 ;拉帕西尼之女; 医学流派; 顺势疗法与对抗疗法;医学历史
一引言
《拉帕西尼之女》作为霍桑最长的短篇小说,人物的复杂性、道德立场的多重性和思想的深邃性让这篇短篇小说成为文学评论界争议的焦点。国内学者主要从女性主义视角和心理分析切入,评论焦点在于造成拉帕西尼女儿悲剧的父权影响和贝雅特丽丝之毒的象征意义(宋敏,2001)和拉帕西尼片面追求科学的危险。(吴兰香,2006)如何更好地理解这样一篇短篇佳作,美国现代批评家梅娄(james R.Mellow)在他的著作《霍桑在他的时代》中指出了自己的批评方法:“作为一个含混和规避大师,霍桑在一个特定的日子和一种特定的情况下这样想,也许第二天早上他的想法就变了,一年后更不可能这么认为,对霍桑作品批判性的批评要和他的作品背景交织在一起”。(代显梅,2013)试结合霍桑时代具体的医学历史背景对这篇作品做全新解读。
二19世纪医学改革和流派之争
1.顺势疗法与对抗疗法之争。
1830-1850其间的二十年是美国的改革时代,商业日益发展,科技飞速进步,教育、戒酒、废奴、女权、移民等社会问题引起广泛关注,美国出现各种社会改革,与之相关的思想运动是爱默生的超验主义。霍桑密切关注社会的变化,他通过这篇小说反映了对当时医学改革和医学流派争斗的思考。这种观点方文开在《霍桑及其现代性研究》中就有雏形:“贝雅特丽丝她是两个医生医学上竞争的牺牲品,我们可以假设,如果没有二者的竞争,拉帕西尼就不会拿女儿做实验”,“巴格奥尼不是悲剧的制造者,但至少也是从犯”。(方文开, 2008 )方教授主要从恶和恶的制造者角度展开分析,认为拉帕西尼创造的“毒花园”使无辜的人成为牺牲品,把巴格奥尼和房东老婆婆丽莎贝塔看作恶的有意推动者。这种观点具有启发性,我们接下来会从医学历史角度进一步深入对于贝雅特丽丝的悲剧性做出解读。根据梅娄的研究,霍桑年少时候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去医学院学习,是由于他“不想从人们的疾病和病痛中去讨生计,这会使我良心受到谴责,如果我治病的时候,万一把某位倒霉的病人送进了阴曹地府,我准会心纠不已的”。(Mellow,1980)霍桑对于医生这个职业一直持有保守的态度,从《胎记》中艾尔默和《红字》中齐灵渥斯这些经典医生形象可见一斑。小说《拉帕西尼之女》开头将故事设定在意大利南部地区帕多瓦,从医学历史的角度分析,小说中巴格奥尼医生和拉帕西尼医生之间长期存在的同行之争投射出来的是霍桑生活的19世纪40年代马萨诸塞州二个主流医学流派顺势疗法与对抗疗法的分庭抗争。小说中是这样反映的:“要是这个年轻人了解巴格奥尼和拉帕西尼医生之间长期存在的同行之争,而且人们普遍认为拉帕西尼医生占着上风的话,他在接受巴格奥尼的意见时,就会打很大的折扣了。如果读者倾向于自己做出判断,我们建议去参考以下存放在帕多瓦大学医疗系的对于双方都不利的文字材料”。那时候正统医学为Allopathy (对抗疗法),这个定义是对医生所使用的理论和治疗方法的称呼,采取针对疾病本身的成因直接对抗、移除,使用物理操作如手术等方法治疗疾病。“对抗疗法”可以用来指当代大部分常用的医学手段,例如以抗生素消灭病菌等。这一被现代社会普遍接受的医学在当时的历史文化社会背景下采用特别激进的治疗手段,比如治疗炎症要吃泻药和放血,或者使用大剂量药物甚至如鸦片治疗。另外一个医学派别为Homeopathy(顺势疗法),由德国医师山姆·赫尼曼提倡的一种治疗理论,顺势疗法根据他发表的“以同治同”(like cures like)理论,主张用药效恢复人体自我修复的机能。(Kett ,1968)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顺势疗法由于方式的柔和性和小剂量的用药得到了人们的欢迎,成为和对抗疗法分庭抗争的一种医学流派。
2.医学历史角度下的文本解读。
在文章中拉帕西尼是新兴顺势疗法的代言人,根据顺势疗法的理论“以同治同”(like cures like),女儿有毒身体的解药是要接触同样类型的物质,普通的空气她吸入了会让她变得虚弱,而有毒的植物使她洋溢着活力和生命。同时我们也发现当乔范尼中毒后眼睛也出奇地活泼有神,两颊也洋溢出富有生命力的红润,如果从顺势疗法的角度来看这些都可以得到解释。在花园里照顾有毒的紫色植物时贝雅特丽丝有这样的一段独白:“是的,我的姊妹,我们的辉煌,呵护你,照顾你,这是我的责任,你可要用你的亲吻和芬芳的气息来报答我,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生命的维系”。这里可以明显地看出“以同治同”,或者以毒攻毒。正如结尾处拉帕西尼的言语:“我的科学研究以及对于你们两人的同情怜悯,都在他体内发挥了作用,他现在和普通男人是有区别的。到全世界各地去走一走吧,相亲相爱吧,让其他的人害怕好了”。 我们可以看出拉帕西尼医生将身染剧毒的二人的结合看成了治愈和保护女儿的最佳方式,再一次验证了“以同治同”在文中的体现。
另一方面,从霍桑妻子索菲亚的病史也可以看到文中体现的传统医学和新兴顺势疗法冲突的历史原型。根据梅娄的描述,索菲亚从小体弱多病,她的父亲是当地的医生和牙医,由于小时候索菲亚长牙期间,父亲给她用了大量的镇定剂,从此落下了头疼的病根,在波士顿地区到处寻医问药,当时的传统医疗对抗疗法使用了大剂量的水银、砒霜、麻醉剂来给她治疗,疗效甚微。直到霍桑家在康科德超验团体遇到沃尔特·钱凌医生,他给索菲亚服用了从茄属有毒的植物中提炼的“东莨菪碱”(hyoscine),用来清除她体内的毒素,起到了良好的效果。(Mellow,1980)之后整个霍桑家庭成员都逐渐接受了顺势疗法,所以霍桑很有可能在创作小说的时候从生活中妻子的病史获得灵感,反映了当时的医学派别之争和正统医学的局限性。另外从故事中贝雅特丽丝被他父亲下毒以及善良单纯的她被正统派医生代表巴格奥尼的解药杀害的情节,我们可以看出这些情节折射出霍桑对于医学派别争斗的关心和对妻子健康的担忧。
作为正统医学对抗疗法的代表,巴格奥尼内心充满了嫉妒和对新医学派别的恐惧,他一直试图用貌似公正,关心他人的言语掩饰他内心的嫉妒。他的身份在小说中是“帕多瓦的医学教授”“一位颇有盛名的内科医生”,一开始看到的巴格奥尼貌似和蔼可亲,细细分析却从巴格奥尼对拉帕西尼的评价上可以看到他行为背后深层次的嫉妒心理。从一开始他警告乔范尼,“拉帕西尼比起人性的东西更爱科学。只要能给他巨大的知识积累再增加哪怕一粒芥子,他也情愿牺牲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生命或者任何他最亲爱的人的生命”。可见,巴格奥尼一开始出于妒忌就故意扭曲拉帕西尼的形象,把他丑化为冷漠、一意孤行和不折手段的疯狂科学家形象。从下面引言我们可以看出他也无法容忍任何挑战他医学权威的行为。他说道“拉帕西尼就这样把小伙子从我手中夺走去做恶毒至极的实验,实在是可恶到令人不堪忍受的地步,还有他那女儿,得当心点!也许学识极其渊博的拉帕西尼啊,你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挫败你的实验”。之后当乔范尼为贝雅特丽丝辩护,不要巴格奥尼中伤亵渎、曲解冤枉她时,作者霍桑再次暗示出这位正统医生深层次的心理动机:“我们一定会让他受挫的!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然而他给人治病时却是一个不道德的庸医。因此,那些遵从医道传统的人对他不能容忍”。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一方面由于派别相争的原因,巴格奥尼一再强调他捍卫的对抗疗法的“正道”,嫉妒医学界事业如日中天的新派别,他代表了19世纪医学界的偏见保守、固执守旧和固步自封。另外一方面可见格奥尼评价的不可靠性。国内研究得出对于拉帕西尼负面的批判认为他是“负面追求理性的代表,凸显现代科学观的本身的弊病”,(吴兰香,2006)这些结论的出发点都是基于巴格奥尼的评价言语再对人物做判断,判断的基础是巴格奥尼言语的可信性。这种研究方法具有片面性,申丹教授指出如何规避这种文学批评方法缺点的途径要“对作品的叙事结构和遣词造句加以全面仔细的考虑,又要将内在批评和外在批评结合,对作者的创作语境加以考虑”。(申丹,2008)当我们认真审视巴格奥尼作为叙事评价者身份时,他的言语由于派别争斗其可靠性大打折扣,他对于拉帕西尼的评价都是为了让乔范尼相信对抗疗法的权威,有意贬低对手,他的判断也左右着范乔尼的判断,进而影响了读者的认知和解读。接下来我们看到,巴格奥尼抱着挫败对手实验的目的,给了乔范尼大剂量的烈性解药,在说服乔范尼使用解药的时候他的话语策略也颇有蒙蔽性:“我们甚至还能够使这个不幸的孩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来,离开她父亲的疯狂造成她与世隔绝的状态”。这些话语让乔范尼觉得他们在一起作战,对抗疯狂的拉帕西尼。此外,真正的凶手是作为科学权威却被嫉妒蒙蔽双眼的巴格奥尼医生,他并未对于解药药性做过任何的测试就轻言判断药物有效,读者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到底是谁残害了贝雅特丽丝。从结尾处巴格奥尼 “胜利中带着恐惧的嚎叫”也可以得到印证:所谓的医学权威,充满嫉妒心、到处造谣诽谤,巴格奥尼才是杀害贝雅特丽丝的真正凶手。霍桑在这里展现了他的人文关怀,关注社会潮流和改良,采用寓言体从道德的层面抨击医学流派之争戕害了无辜和纯洁的生命。我们从文本结尾典型浪漫主义叙事的开放模式与“中间地带”含糊的写作方式来看,也可以窥见霍桑对医学领域争斗持有的批评态度。
三结论
作为超验主义的旁观者,霍桑更能把握时代的脉搏,借助寓言体对所处时代医学潮流和社会事件做了深刻的阐释,抨击医学流派之争戕害了无辜生命。
参考文献
[1]代显梅. 超验主义时代的旁观者——霍桑思想研究[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15.
[2]方文开. 人性·自然·精神家园:霍桑及其现代性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193.
[3]申丹.坡的短篇小说,道德观、不可靠叙述与泄密的心[J].国外文学,2008(1):60.
[4]宋敏.比特丽丝之“毒”:红色的禁区——析霍桑短篇小说《拉巴契尼的女儿》 [J].国外文学 ,2001(2):83-86.
[5]吴兰香,霍桑与现代科学观:读《拉帕西尼的女儿》[J].外国文学评论,2006(4):60-66.
[6]Kett, Joseph F. The Formation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Profession [M].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s, 1968 : 133,156,162-64.
[7]Mellow,James R. Nathaniel Hawthorne in His Time[M].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1980:25,135.
Class No.:I106.4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Analysis of Professional Warfare in Medical Field Depicted in the Rappaccini’s Daughter
Xu Wei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 Hube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Wuhan, Hubei 430000,China)
Abstract:Taking into account of medical and historical contexts in Rappaccini’s Daughter, this essay contends that by depicting the professional warfare between different Homeopathy and Allopathy represented by Rappaccini and Baglioni respectively, Hawthorne wants to present an accurate portrayal of disputes which divided the medical profession in the first part of 19th century in Massachusetts and to indicate how this competition endangered public and individual’s health and to voice writer’s conservative attitude and concern about such warfare.
Key words:Hawthorne;Rappacini’s Daughter;medical schools;Homeopathy and Allopathy; medical history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6758(2016)02-0110-3
基金项目:2015湖北中医药大学高教所课题“英语专业(中医药方向)人才培养与‘中国文化意识’构建模式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徐伟,硕士,讲师,湖北中医药大学。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文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