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从“院士梦”到“群众梦”

◎　黄佳佳 刘福全



张健：从“院士梦”到“群众梦”

◎黄佳佳 刘福全

张健近影

从党外人士到省政府组成部门正职，从留美博士到湖南省卫生计生委主任，从从事科学研究到执政为民，经历了这些角色转换的张健说：“原来搞学问，想到的是通过奋斗去当院士，实现自己的院士梦。现在离院士越来越远了，但离群众越来越近了。”

梦，从求学开始

1963年，张健出生在湖南长沙。现在见到张健的人，一定会留下这样的印象：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一派学者风范。“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种气质与张健多年的求学经历有关，更与他13年的留美生涯有着诸多的联系。

1978年7月，张健考入湖南农学院，学习植物保护。当时他年仅15岁，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1982年大学毕业后，张健被分配到湖南化工研究院工作。几年的工作下来，张健总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他想，必须继续深造才能有所成就。于是1987年，张健赴美国伊利诺斯大学芝加哥分校生物学系读硕士研究生。

从此，张健开启了在美国长达13年的留学之路。

1988年12月至1992年12月，张健在美国迈阿密大学医学院生物化学及分子生物学系读博士研究生。其间，他于1990年5月至1991年6月在美国西雅图华盛顿大学生物化学系美国科学院院士Earl Davie博士的实验室从事克隆DNA聚合酶的合作工作，并于1992年在美国迈阿密大学获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博士学位，之后进入美国耶鲁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

留美期间，张健一直在生命科学的前沿领域从事学习和研究工作。他勤学好问，刻苦钻研，掌握了现代分子生物学领域深厚的理论基础和基因克隆、基因表达、基因敲除和转基因动物等各种先进技术，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绩。他首次从牛的组织和人的HepG2细胞中分别克隆了DNA聚合酶催化亚基及小亚基；通过对转录因子AP-2α基因的敲除及AP-2α基因被敲除后老鼠的表型的分析，发现该基因是哺乳动物颅面部发育的基本调控因子，并为眼球晶状体小泡的早期形态发生所必需。这一出色的研究结果发表在世界著名学术杂志《Nature》（《自然》）上，引起国际学术界的广泛关注，该文被国际同行引用300多次；用转基因小鼠模型观察到AP-2α在乳腺中的大量表达能抑制乳腺的发育，并发现AP-2基因家族（AP-2α、β、γ）的相互作用可能在乳腺癌变过程中起重要作用。由于在生命科学前沿领域取得了出色成绩，他在耶鲁大学工作期间3次荣获奖励研究基金。

如果追求舒适的生活环境和一份安定的工作，也许待在美国是个不错的选择。但13年的美国留学经历，使张健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事业在中国，中国更需要他。

对祖国的热爱，对学术的钻研，对科研的热忱，使张健愈发感到，自己回国后可以填补国内基因研究领域的许多空白，为提高中国在世界生物学术界的地位和影响出力。张健想，要是能成为一名院士为国家发展效力，必不负平生所学。从此，“院士梦”在他的心里渐渐生根发芽。

带着梦想重回故土

几乎每一个人都无法割舍对故土的热爱，诗人艾青的一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道出了每一个游子内心的牵挂。

张健回国了，带着他的报国之情，带着他的满腔热忱，带着他的“院士梦”。

2000年，湖南师范大学发布了招聘教育部“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特聘教授的招聘启事，他立即向湖南师范大学提出申请。2000年8月，他的申请获准通过。他怀着报效祖国之心携全家回国，回到了家乡湖南长沙，开始了新的征程。

在湖南师范大学，张健组建了与国际接轨的分子生物学实验室，并设计、建成SPF级动物饲养房。他申请并主持了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教育部“长江学者与创新团队发展计划”项目、教育部高等学校科技创新工程重大项目培育资金项目、教育部重点课题、湖南省教育厅重点项目、湖南省自然科学基金等多项基金课题和项目。

“十五”期间，张健主持了“211工程”重点建设项目——“蛋白质药物工程”的建设。他作为主要研究人员参加了“863”“973”等国家计划。他的研究围绕人类重大疾病（如癌症、心血管病）的发病机理及寻找新的诊断及防治方法而进行。相关研究工作都是在探索一些国际上还未知的问题，这类研究对人类健康、减轻患者因疾病带来的痛苦都有重要意义。由于不懈努力，他成功建立了基因敲除与转基因技术平台；构建了子宫癌、卵巢乳腺增生及先天性心脏病的小鼠模型；在AP-2相互作用蛋白质鉴定、PDIP1基因家族功能与调控以及乳腺癌发病的分子机理研究方面取得了显著的进展。

在湖南师范大学工作期间，张健共发表科研论文26篇，其中SCI论文11篇。他在《Nucleic Acid Research》（《核酸研究》）杂志上发表的论文首次提出了GAS41蛋白通过直接与转录因子AP-2相互作用从而可以作为序列特异性转录因子的辅助激活因子。由于GAS41与神经胶质瘤、白血病等肿瘤发生有着密切的关系，该研究有助于进一步探明这些肿瘤发生的分子机理。迄今为止，张健在国际学术杂志上发表SCI论文40多篇，被国际同行引用1100多次。

张健非常重视研究生培养工作和本科生教学工作，他承担了本科生《生物化学》双语教学和《转基因动物原理》的教学任务。教学中，他以渊博的知识和认真负责的态度赢得了学生好评。在研究生教育中，他大胆创新，研究生的课程完全采用英文原版教材，尽量让研究生了解本学科的国际最新动态，培养研究生独立思考问题及解决问题的能力。

在回国后的5年内，他培养了1名博士生和11名硕士生。硕士生中有7人分别考上了清华大学、南京大学等大学的博士生，1人赴美留学，1名硕士生毕业论文被评为湖南省优秀硕士论文。他主持了两项湖南省研究生教改课题和一项校级课题，负责建设湖南省研究生层次的“分子生物学”精品课程网站。

由于他在教学和科研工作中的突出表现，他被评为“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第一层次人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湖南省青年科技奖和湖南省自然科学一等奖。

2007年2月，张健被任命为湖南师范大学副校长。对于一个年仅44岁的科研人员来说，这无疑是对他科研成绩和管理能力的极大肯定。

严谨的学术精神、斐然的科研成绩，张健似乎离他的“院士梦”又进了一步。

梦的另一个方向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预想的轨道前行。

2008年3月31日，从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张春贤手中接过任命书，张健正式走马上任湖南省卫生厅厅长。而此时，他已是主要由科技界高中级知识分子组成的、在民主革命和参政议政中与中国共产党紧密合作并卓有建树的九三学社的一员。这是近几十年来被提名为湖南省政府组成部门行政正职的第一位民主党派人士，一度引发了媒体和多方热议。

上任之初，突然的身份转变也让张健有些许的忐忑。“从学术界到政府部门工作，相对来说，我更欠缺一些经验。现在我被任命，我就必须干出一番成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工作干得好坏，已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情，它甚至影响到多党合作制今后在湖南能否继续得到更好的体现，也关系到中共湖南省委、湖南省政府的决策是否正确。容不得我有半点闪失。”

当有记者采访时问道：“作为民主党派人士，担任省卫生厅这样一个重要部门的行政一把手，能否做到有职有责有权？”张健回答说：“我始终坚持一个信念，‘在其位，谋其政’，对重大问题我将推行集体领导、集体决策。但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为老百姓办事。如果卫生厅领导班子能坚持一致的信念——为百姓办事，（至于）个人有没有权，我并不在乎。”

带着沉甸甸的责任，张健的梦想从此和群众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2009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公布。紧接着，《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近期重点实施方案（2009—2011年》公布。随着两个文件的出台，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进入全面实施阶段。当“看病难、看病贵”成为人们热议之时，医疗改革无疑是全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问题。

新的医改方案将如何贯彻落实，将如何惠及每一个人？张健上任伊始就遭遇了医改这块“硬骨头”。

为了积极解决“看病难、看病贵”问题，张健把工作重心放在着重改善如何扩大优质医疗资源的普及和强化基层卫生资源、改善农民就近看病问题上。

“我不能够说完全解决，但是，必定要大大地改善，让大家的满意度提高。”他认为，基层的“看病难”主要体现在基层没有健全卫生服务体系，缺乏人才，因此关键是要健全基层卫生服务体系。

为此，张健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加强基层医疗卫生服务机构建设。重点抓好90所县级医院(含中医院)、250所中心卫生院、125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583个社区卫生服务站建设项目，确保工程质量；支持村卫生室和乡镇卫生院职工周转房建设；加强农村基层卫生人才队伍建设。从2009年起，为志愿到乡镇卫生院工作3年以上的高校医学毕业生代偿学费和助学贷款；3年内为乡镇卫生院定向培养1500名专升本医学本科生，招聘200名执业医师到贫困地区乡镇卫生院工作，培训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医疗卫生人员16.5万人次。配合有关部门制定农村卫生技术职称晋升优惠政策，并逐步解决基层卫生人员补助和养老保障等待遇问题。完善城市医院支援基层制度。建立城市三级医院支援县级医院，县级医院支援乡镇卫生院，城市二级以上医院支援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帮扶机制。每所城市三级医院与3所县级医院建立长期对口协作关系，继续实施“万名医师支援农村卫生工程”，城市二级以上医院领办或对口帮扶1～2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落实扶持中医药事业发展的相关政策，提升中医药服务能力和水平。

张健在预防接种周活动中为儿童喂服糖丸

通过这些措施，基层的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在与基层群众打交道的过程中，张健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中国梦的最终目标是人民群众的幸福生活。一个满溢着追求幸福的“群众梦”潜移默化地进入了他的心底。

工作中，张健经常接触到一些身患重病的农村孩子及他们的家庭，常常为之动容：“一张白血病和先天性心脏病诊断书，常常就等于是一个农村家庭的破产预告书和孩子的‘等死’通知单。在湖南，有三分之二的先心病患儿得不到治疗，少则5万元到8万元，多则10多万元的治疗费用使不少农村家庭却步，无数患儿因无钱治疗而夭折。而动辄数十万元的白血病医疗费用，更是让许多贫困家庭选择了放弃。”

张健把关注的目光更多地投向农村。“只要解决好5000万农民的健康问题，湖南的卫生事业发展就有了八成好。”“我们仍将着力下好‘惠农’这盘棋，大力推进卫生信息化将是湖南省深化医改的重要举措之一。信息化工作不仅要在城市医疗卫生中建功立业，也要将触角伸向田野，为农村卫生事业发展助跑。”

一份答卷斐然在侧。湖南省在全国率先实行农村儿童大病救助，这一模式为大病患儿带来了曙光。湖南省新农合在坚持“广覆盖，保基本”的同时，推出“特殊人群惠民套餐”，向农村儿童、五保户等特殊的困难群体倾斜，提高了特殊人群重大疾病的医疗保障水平。

一项改革措施的实施，在初期试点阶段一般相对顺利，随着工作的逐步深入，往往会面临更大的困难和更多的问题，医改也是如此。随着医改的推进和成效的初步显现，改革逐步进入深水区，处于全面攻坚阶段。

张健的信心更足了。

2012年10月，湖南省启动县级公立医院综合改革试点，浏阳市、茶陵县、炎陵县、湘乡市、石门县、祁阳县、冷水江市、龙山县8个县市（不含市辖区）的26家县级公立医院成为首批综合改革试点单位。改革以来，试点地区公立医院全部取消15%的药品加成，药品零利润销售，居民看病负担大大减轻。

张健说：“还将继续有序扩大基本药物制度实施范围，做好基本药物采购、配送、使用等环节监测和临床综合评价工作，千方百计满足基层临床用药需要；建立药物政策协调机制及低价、短缺、临床必需药品的供应保障机制。一句话，就是要让老百姓受益。”

张健确实交了一份份令群众满意的成绩单。在重性精神疾病救治救助工作领域，2014年12月，全省共救治救助严重精神障碍患者5144名，完成20家精神卫生服务机构改扩建，新增床位数1644张。全省重性精神疾病患者救治管理水平大幅提高。全省累计网络报告登记在册重性精神疾病患者24.4万人，网络报告率达到3.65‰，超过国家要求3.5‰的目标，跃居全国第4名。适合湖南精神卫生事业发展的“湖南模式”正在逐步形成。

2015年，张健被健康报社、中国卫生杂志社评为2014年度的“推进医改，服务百姓健康”十大新闻人物。

不经意间，张健发现，他的梦变了，与院士渐行渐远。

但是，他的梦更实了，结出更丰硕的果实。

愿梦惠济苍生

“全国政协是一个很好的平台，能够汇聚各方面的力量，作为全国政协委员，我的任务就是为群众代言，这可谓十分艰巨，是一分压力，更是一分责任。”加入九三学社，张健也是出于这一考虑，希望通过参政党这个平台，更好地为社会和谐和群众福祉建言献策。

2004年5月，张健参加湖南省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和湖南省计划生育委员会组织的出生人口性别比偏高原因的调查，为《湖南省禁止非医学需要胎儿性别鉴定和选择性别的人工终止妊娠的规定》的出台提供了一手依据。2005年，湖南省政府工作报告征求意见会上，张健就科技投入与创新、循环经济、城市污染及秩序问题、引进培养和稳定人才、社会诚信、合理利用能源、退耕还林等问题提出建议，大部分被采纳。2006年，湖南省政协九届四次会议上，张健做大会发言，指出资源约束矛盾是影响湖南省经济增长的一个突出问题，加快生态工业体系建设是缓解资源约束矛盾的必然选择，建议加快湖南生态工业体系建设，加强政府宏观引导和政策支持，积极开展生态工业(园区)试点，建立湖南省包装物回收体系和推广生态工业技术。时任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省长周伯华对建议作出了重要批示。

多年来，张健身体力行，积极为国家发展、民生事业鼓与呼。他的梦想，随着岁月增长开出了更加繁盛的花朵。

2013年，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一次会议召开期间，张健提交了《关于加快我国医疗器械产业发展的建议》《关于加快国家卫生信息平台建设的建议》《坚持科学发展理念，创建国际医学中心品牌》等提案，得到了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的亲自批示和国家有关部委的高度重视。他在九三学社中央开展的全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大调研活动中参加座谈、调研，撰写调研报告，提出的一些意见和建议被九三学社中央采纳，得到了全国政协副主席、九三学社中央主席韩启德的充分肯定。2014年，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二次会议联组讨论会上，张健作了题为《关于推进我国公立医院改革的几点建议》的发言，提出当前公立医院改革要做“收”“放”二字文章，对现有的公立医院要“收”，对社会民营资本办医要“放”，得到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张高丽的充分肯定。

带着对残疾儿童的一份关爱，2015年1月，张健参加了全国政协双周协商座谈会。张健在会议上说，我国在残疾儿童康复方面存在康复能力较弱、保障水平偏低、法治建设滞后三大问题。救助手段仍停留在慈善救助、福利保障阶段，基本医疗保险与残疾人康复服务制度不衔接。“因病致残、因残致贫”现象突出。他建议建立救助制度，制定《残疾儿童康复服务目录》，结合实际扩大服务内容、年龄范围；建设省、市、县三级残疾人康复专业机构，支持残疾人社会服务机构建设，加强康复人才培养；加强对项目服务质量与经费使用监管。加大资金投入，加大对出生缺陷、产前与新生儿筛查、高精尖技术与设备研发投入，科学预防和减少残疾人口；制定相关法规，依法保障残疾人基本医保、基本康复、重大致残疾病康复救助等权益。他的建议得到了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的充分肯定和赞许。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张健热爱的卫生事业把他和群众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也使他拥有了一份有着责任、有着期许、有着方向的“群众梦”。张健说：“卫生系统关系到每个老百姓的健康，当行政官员责任更大，出台一个好的政策能够惠及千万群众，反之就会害了千万群众。”“院士梦”似乎越行越远，而此时，他坚持“群众梦”的信心却是如此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