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和迎战:徐訏两种抗战书写的延展性思考

2016-03-06 23:50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9期
关键词:抗战书写意识

胡 蓉

(重庆师范大学,重庆 401331)



逃难和迎战:徐訏两种抗战书写的延展性思考

胡 蓉

(重庆师范大学,重庆 401331)

自由主义者徐訏一度被文学史忽视,而其文人抗战性质的两种抗战书写更是未被学界加以注意。本文主要论述了徐訏的抗战意识与其抗战书写,重点分析其长篇小说《风萧萧》和中篇小说《一家》,试图从中归纳出具有延展性的逃难和迎战两种抗战书写模式,从徐訏的作品中总结出他对非正义的日本侵略战争的憎恶以及对和平的唤询,最后肯定他对抗战文学所做的努力与贡献。

徐訏;逃难;迎战;抗战书写;延展性;《风萧萧》;《一家》

在中国大陆现当代文学史的书写中,徐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被轻视的存在。可以说一直以来徐訏的文学史价值似乎都是被忽视或者低估的,徐訏在大陆文学史所占的笔墨篇幅甚至不比在香港文学史中所占的更多,这与他南下到达香港后,被大陆定为“反动作家”“黄色作家”“逆流作家”有着莫大关系,同时,这也是他被抛出大陆文学史主流的原因之一。徐訏也曾说过“在三十年来中国文学的写实主义主流中,我始终是一个不想遵循写实路线的人”。徐訏与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政治倾向的格格不入使得正统文学史遮蔽了他应有的价值,自从1993年吴义勤先生的硕士论文《漂泊的都市之魂——徐訏论》形成专著出版以来,曾经以《风萧萧》在现代文学史上名噪一时后又被大陆文学界淡忘的徐訏逐渐浮出地表,再度进入研究者的视野。

在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徐訏的确是文坛的一个异端。自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以来,绝大多数作家,要么是奔赴前线身体力行地去参与抗战,要么是笔墨抗战以激发民众的抗战热情,而徐訏似乎更倾向于后者。即便如此,徐訏抗战时期的小说并不像主流的抗战小说充斥着宣传性和鼓动性的战时功效。1931年,日本在中国东北蓄意制造并发动“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迈出了侵华的第一步。而此时的徐訏刚刚获得北京大学哲学系的学士学位,毕业后由于找不到钟意的工作,就转到心理学系去继续读书。东北的战火似乎并未波及到处于宁静校园的徐訏,而此时的徐訏饱览了哲学和心理学书籍。1936年秋,徐訏辞别妻子儿女赴法留学。巴黎的艺术氛围与学术风气给徐訏的思想带来了极大震撼,并在其著作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而徐訏自1939年以来发表的小说《荒谬的英法海峡》、《吉布赛的诱惑》、《精神病患者的悲歌》等,无不弥漫着浓郁的异域色彩和浪漫情调,即便是其成名作《鬼恋》也充斥着一种浪漫主义的格调。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徐訏放弃未竟学业,筹备回国。1938年1月24日抵沪,此时的上海已成孤岛。《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认为徐訏的小说是“书斋的雅静与马路的繁闹融合的艺术”,所谓“马路的繁闹”是指“他的奇幻故事满足东南沿海一带市民读者在卑琐繁杂生活中追求新奇和陌生的欲望”;所谓 “书斋的雅静”,是指他的“纯文人倾向,他对理想人性的不懈追求”。也就是说,现代文学史将徐訏定位为奇情叙事、浪漫叙事与理想化叙事三者的结合体,而港台评论界曾这样评论徐訏:“徐訏先生可说是文坛鬼才,也是全才,小说、新诗、散文、戏剧样样都来,也样样都精。”[1]

大约20世纪90年代以后,学界逐渐掀起了徐訏研究的热潮,关于徐訏的研究论著开始大量出现,而其在抗战文学史上的价值似乎还未有研究者予以发掘,以抗战书写中的“逃难”和“迎战”主题来观照徐訏的文学创作成果则几乎罕见。徐訏在国家民族危亡之际的抗战意识和抗战书写也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瞩目,发掘其抗战意识与分析其逃难和迎战主题的抗战书写,显然对抗战时期的文学研究不无裨益。

一、抗战意识

抗日战争爆发后,为了祖国的兴亡,徐訏毅然放弃未完成的学业,以自己的绵薄之力为抗战做出一份努力。在一定意义上,这也是夏志清先生所提出的中国现代文学感时忧国精神在战时的某种呈现。笔者认为,徐訏抗战意识的形成则主要来源于幼时在教会学校体验过的被洋人歧视的不平等,而这种家国忧思的意识一直延续到徐訏与世长辞。大约是1922年,14岁的徐訏在上海一所名叫圣济芳的教会学校学习,他仅仅读了一个学期就转学。吴义勤先生经过考察后认为“刺激徐訏转学的直接原因有两个,一是在一个大雨倾盆的黄昏,徐訏在学校门口目睹了华人与洋人之间不平等的一幕……洋修士伪善的面孔,种族歧视的行为与徐訏心中可圈可点的爱国精神发生了冲突,一种不可抗拒的逆反情绪油然而生。另一件令徐訏感到非常痛楚的事情,是当时级任中国教员鼓励学生话语具有某种奴性……这极大地刺伤了徐訏的中国心,激发了他的民族意识”。[2](P2)这种年少时期的切身体验使得年幼的徐訏很早就培育出一颗赤诚的爱国心,因此,徐訏在听闻抗战爆发后无法心安理得地在远离中日战火纷争的巴黎(尽管1940年6月14日,随着希特勒率领的德军长驱直入,巴黎也沦陷了)享受自由和民主的空气。爱国心和责任心促使徐訏义无反顾地返回上海,融入抗日氛围和抗战活动中去。徐訏心底深处的抗战意识最终促使他作出回国的决定,并在出版审查严密的孤岛上海展开了一系列抗战活动。

潘亚暾先生《在神州掀起“徐訏热”》一文中,描述了徐訏回到上海后的生活,当时敌伪政权为了招揽可资利用的文人以控制文化命脉,于是将敌伪报刊的稿酬发放得最为丰厚,经济不裕的徐訏从不给那些报刊投稿,“甚至曾断然拒绝参与日本侵略者操纵的文化活动”。1941年,“孤岛”沦陷后,他不愿当日本统治下的顺民,于是即刻启程前往重庆。在《知堂老人的回忆录》一文中,徐訏对周作人的背叛行为予以了严正指责,他说周作人“在敌伪时代的失节是一件不应该有的事情”[3](P316)。由此,我们可以观照出徐訏的抗战意识不仅成为他回国的动机,而且促成徐訏拒绝参与日伪的文化活动。

1980年4月,徐訏在去世的那一年还被邀请到法国去参加了中国抗战时期文学研究讨论会,徐訏女儿葛原在其纪念父亲的一书《残月孤星》里曾收录一张与艾青(艾青此时70岁)参加这次研讨会的合影。那时,72岁高龄的徐訏却仍然关注抗战文学,由此可见徐訏的抗战意识贯穿于他的一生,这种文人性质的抗战意识更是在徐訏的抗战书写中表露无遗。

二、逃难和迎战的抗战书写

同样是关于上海的描写,徐訏的抗战意识投射在其作品中,则是通过两种不同的书写方式来刻画抗战时期的人们对于战争的两种相反心态。相对于长篇小说《风萧萧》的名噪一时,早在1941年由上海夜窗书屋出版的中篇小说《一家》则沉寂得多,甚至连研究资料也无可参考。《一家》主要描写了一个十二人(其中有五个是儿童)的“深堂大厦的旧式大家庭”从杭州“逃难”到上海,然后家庭走向解体的过程。第一、二章主要叙述了逃难与否的讨论以及确定逃难以后的筹备,第三章至第八章则是逃难到上海后的大家庭的日常生活描写,第九章开始,主人公林先生与大家长林老先生发生冲突,加上“二少奶奶”的从中作梗,于是二人一步步实现了自己“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家庭”的构想,紧接着林家老三捲款潜逃、林老先生去世、林家老四站在正义的立场对抗二少奶奶的曰华小学、林老太太去世、孀居的大少奶奶投奔昆明的哥哥而去,只剩了林先生一家五口人在大上海继续着小家庭的美梦。故事结构简单,语言朴质,讽刺意味却贯穿小说,一个旧式的封建大家庭人物形象群也刻画得栩栩如生。

《风萧萧》是徐訏于1942年在重庆的“湖北旅馆”开始写作的,1943年3月开始在《扫荡报》上连载。《风萧萧》一经出版发行则让读者爱不释手,当时在“重庆江轮上,几乎人手一纸”,再现了洛阳纸贵的盛景。小说以标榜为独身主义者的叙述者“我”为中心,主要可分为两部分。前二十章主要叙述“我”因缘机巧结识史蒂芬,进而因史蒂芬太太认识了白苹、海伦、梅瀛子三个女性,这一部分大量充斥着主人公们在赌窟、舞场、夜总会等娱乐场所寻欢作乐、恣意享受的生活描写,其中也不乏穿插着“我”与几个女性之间的情感纠葛。自二十一章开始,故事情节发生了转折,前半部分浪漫舒缓的节奏开始变得紧促紧迫,后半部分似乎变成了勇于迎战的间谍传奇,在此先不赘述。

(一)“逃难”主题——《一家》

《一家》里反复响起的经典的“麻将”声麻痹了这些老中国儿女的心灵,他们没有民族意识和反抗精神。大家长林老先生附庸风雅的“古董字画”和书房里的“太上感应篇”,林老太太虚伪的“信佛念经”,似乎还传承着几千年封建文化的余孽;孀居的旧式女性林家大少奶奶因失去丈夫(林家长子)而没有当家权力的卑微、隐忍与沉默;念过大学的林先生看似勤劳孝顺的背后其实是一颗自私而容易堕落的心,在能干的妻子面前几乎已经失去了男性尊严;作为新女性的林二少奶奶自私、刻薄、贪财,在风雨飘摇的战争动乱中只求组建安稳的一个小家庭;林家老三则是好吃懒做,为人不安分。唯一关心国事并且主张“抗到底”的林家老四是小说里唯一体现出人性光辉的一个人物形象,他看到二嫂所办的学校敛财而不办实事,于是因写文揭发学校而被开除,后又独自奔赴“需要青年,需要工作人员”的内地。以这样一个中篇的短短容量,徐訏刻画的每一个人物形象都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抗日战争摧毁了旧式大家庭的传承十代的寄宿地,战时的艰难生活加速了这个旧式大家庭的解体,人与人之间甚至是亲人之间的关系处处以金钱和利益为尺度来衡量,人性的温情被战争磨灭得干干净净,更谈不上参与到抗战的洪流中。这是一个关于暴露和讽刺的故事,在战争时代,小说人物在家国之间的抉择,体现出的麻木人性实在是令人失望透顶,中国的未来只有在林家老四这样的年轻人身上能看到一点光明和希望。文中反复描写家人因为打麻将而忘记逃难,关于逃难的讨论也只体现出个人利益的权衡。逃难路上,“一路有风有景,有成千成万难民,他们不舍得不看,好像自己是专来看人家逃难的,笑笑说说,吃吃闹闹,老咒少啼地进行着。”[4](P203)他们似乎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是难民中的一员,自己也是被别人观照的风景。小说中并未对上海作直接和直观的描写,笔者只能从人物的行为活动来构想大上海的繁荣和浮华,“于是每天打牌吃零食,夜里男人无聊,去跑狗场或回力球场去。”[4](P208)“在古老的屋里,懒逸地平稳地消磨生命,没有享受近代繁华”的林家似乎沦陷迷失在大上海的繁华里,打牌、看戏、跳舞、赌钱,“存款天天在提动,大家快乐地过着”,百无聊赖地消磨着生命。《一家》里几乎所有人物都在“逃难”,从身体到灵魂都将自己抛出了战争的主流意识,将自己放逐到享乐中,丝毫不关注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徐訏把封建家庭题材置于抗日战争这个场域中,一方面揭露了人性因逃避战争而被金钱和享乐的腐蚀和异化;一方面也引起了读者对于抗战前途的忧患意识。林家老四的奔赴内地似乎在“逃难”的主流中泛起了“迎战”的小水花。徐訏在此一方面表现出有抗战意识和爱国情怀的青年是祖国的未来;另一方面则体现了他对于战争前途的乐观积极心态。

(二)迎战主题——《风萧萧》

与《一家》的“逃难”模式不同,《风萧萧》则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迎战”。《东方早报》评论道,“他前往重庆后方继续写作,宣传抗日,他创作的抗日小说《风萧萧》成为一代人的爱国启蒙。”[5]《风萧萧》是从知识分子的视角来展开故事的,人物出入于上层名流场所,衣着光鲜、参加宴会、结交外国人士等等。小说的叙事时间从1939年初夏开始,叙事者“我”是一个哲学家,“同所有孤岛里的人民一样,在惊慌不安的生活中,有时候总不能沉心工作”,遇到“好奇的、健康的、直爽的、好动的”史蒂芬使我“我”结识了表面是百乐门舞女实际是国民党间谍的白苹,二人有着“从赌场走到教堂”的奇特经历,表面上是史蒂芬妻子而实际上是其合作伙伴的美国间谍史蒂芬太太沉静庄严,活跃于交际圈的混血儿梅瀛子于日本长大却暗中是美国一方的间谍,还有一开始具有歌唱天赋的内向害羞的少女海伦·曼斐儿,后来被梅瀛子调教得活泼开朗却虚荣,最后则返抵到最初对于歌唱对于音乐的纯真追求。前二十章似乎满纸沉浸在大上海纸醉金迷的描写,其中间杂些微关于人生和哲学的追问和探索。当然,叙事者“我”同时也一直非常憎恨日本人并对颓废的生活有着一定程度的反思,“我看到仇货的广告,敌人的哨兵,以及残垣的阴灰。民族的愤恨与哀痛,一时都浮到了我的心头,我有沉重的内疚,忏悔我近来生活的荒唐。这使我在头等车里开始有消沉的静默”。[6](P61)正是这种出于对侵略者的憎恶和保家卫国的民族意识为“我”后来成为梅瀛子的助手提供了莫大的可能性。而第二十一章开始,我也参与了间谍工作,“近几年来,我想担任一点直属于民族抗战的工作,现在居然一旦实现了。”[6](P156)“我”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和希望,“我似乎失去了自己,我在发光,在许多光体中发光,像是成群的流萤在原野中发光。所有的光芒都是笑”。[6](P157)

其实,我们仔细分析则会发现,《风萧萧》前二十章似乎也暗示出一种精神“逃难”的荒诞生活,作为哲学家的“我”因为抗战的爆发既无法安于在一方平静的小天地里研究哲学问题,又无法在灯红酒绿、日夜颠倒的生活中获得精神寄托和精神满足。既然逃避无补于事,那么就只有选择面对选择迎战!第二十一章开始,“我”接受了史蒂芬太太的委托,也做起了间谍的工作。后半部分史蒂芬夫妇、梅瀛子、白苹的间谍身份依次显露,在民族危亡之际,“我”终于在间谍生活找到了自我的价值和归属感。随着小说中人物身份的变化,不同立场的人物之间的冲突以及人物表层身份与真实身份的冲突使得文本极富张力。尽管人物的表层生活方式仍未发生变化,可是却因身份的双重性质而极富深层意义。后半部分的情节冲突主要表现在潜伏的正义的间谍联盟一方与日本女间谍的斗智斗勇,最后白苹在窃取重要机密文件时牺牲,梅瀛子身份败露后继续做着抗战工作,“我”也奔赴内地继续投身抗战。《风萧萧》主题上是属于“迎战”的,而通过“我”由精神“逃难”到积极“迎战”的转换,使得主题更加升华,通过前后两种心态的对比以及“我”对周围人物的重新观察和再思考,将一种势不可挡的“迎战”精神注入了整部小说。

其实,在徐訏的这两篇小说里,逃难和迎战并不是完全分离和割裂开来的,这是徐訏的独特性所在。在逃难中彰显迎战精神的可贵,由逃难到迎战的精神成长,使得文本更富深意。逃难和迎战这两种书写主题也在徐訏描写抗战的小说中一直绵延下去。

三、逃难和迎战两种抗战书写的延展性

以上总结出的两种抗战书写模式并非只能用于《一家》和《风萧萧》里,实际上,这两种模式是具有延展性的。延展性本来是物理学术语。延性词条下的解释为“物体受到拉力时延伸成为细丝而不断裂的性质”[7](P62);展性词条下的解释是“物体(通常是金属)受锤击或滚轧时可碾成薄片而不破裂的性质”[7](P62)。笔者在这里是用来说明“逃难”和“迎战”两种抗战书写主题,即使是在外力的检验下仍不会“断裂”或者“破裂”。在此,笔者试图在徐訏的戏剧作品中找寻印证。

徐訏的戏剧成就相对于小说来说则更为薄弱,其戏剧作品也只占了16卷徐訏文集中的1卷。然而,戏剧在战时所发挥的宣传鼓动作用则是小说无法企及的。在此,笔者简要论述《旗帜》(1931年)、《鬼戏》(1935年)、《月亮》(1941)、《兄弟》(1941年)等剧作。早期剧作《旗帜》很明显属于迎战主题,短短的戏剧以一个极其简单直接的日军入侵情节直白地发出“弱小民族万岁!全世界被压迫的民族联合起来”[8](P270)的时代最强音。《鬼戏》则揭示了“人”的固步自封和保守心态,“鬼”由劝说到武力侵入“人”的世界,而“人”所反映出来的逃避心态值得人们进行反思。显然,《鬼戏》可以归入逃难主题。

《月亮》很有些《雷雨》的影子,只是时代环境变为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前的上海,在爱国工人和学生反对厂家与日方逐渐妥协的大背景下交织着重重矛盾与冲突,个人与个人,个人与家庭,家庭与国家,爱情的纠葛编织成整个剧本。李闻天显然是一个精神“逃难”者,月亮曾一语中的地指出闻天“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逃避”。他将自己封闭在文学艺术中,李闻道则是一个有着强烈“迎战”意识的战斗者,他因加入爱国的工人罢工活动而被捕,最后“为抗战为民族而死”的爱国主义精神十分感人。就连剧中李勋位二十年前的世仇——坚强的母亲形象张母都有着捍卫民族的心理,她告诫儿子“你的朋友,你的同伴,现在都在哪里?都在反对厂方同日本人妥协,都在为民族奋斗,在饥饿中挣扎,而你,而你……”[8](P109)通过兄弟二人“逃避”和“抗战”的对比,徐訏显然褒扬了李闻道的民族精神和爱国情怀。

另一出描写兄弟的继续则以另一种方式体现出迎战精神的坚韧。戏剧《兄弟》则将身为亲生兄弟的两位主角设置为矛盾冲突的角色,一个是中国抗日活动的负责人,一个是日本军司令。身份的冲突造成亲情与民族的决裂和挣扎,最后李晃(即何特甫)的死使得抗日的主题得到深华,而秋田少将(李晃的哥哥)更是用饮弹自尽来消解手足之情与民族信仰的不可兼容性。当抗战领导人李晃的迎战意识与其身份发生冲突后,李晃的坚定抉择实在是“迎战”意识的最高级形式。总之,徐訏在其剧作里不仅批判人民因为外族的武力入侵而产生逃避心态,而且更加致力于对迎战精神的高度弘扬以及对和平的美好期许。

四、结语

小说《一家》的“逃难”意识,不仅体现在人物趋利避害的行为,更体现出逃避战争的低迷心态和极度缺乏抵抗意识。而《风萧萧》则通过国民党间谍白苹、美国间谍梅瀛子等人与日本间谍宫间美子的斗智斗法,展现了女性在面对国家的生死存亡之际的巾帼不让须眉的“迎战”气概,同时,作为男性知识分子的“我”也经历了从“逃难”到“迎战”的精神成长。

作为自由主义者的知识分子,徐訏远离了激进的左翼文化人,在上海孤岛复杂险恶的局势中,仍然固守了一个中国知识分子可贵的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怀。徐訏的小说虽然并没有直接以战争的残酷性和斗争性题材来营造一种激励人心的抗战氛围,但是其独特性在于通过讽刺题材的《一家》的“逃难”主题制造出一种忧患意识,通过间谍题材的《风萧萧》展示出一种勇于迎战、巧于迎战的抗战姿态,通过一正一反的对比更加体现了作者的抗战意识,以文人之姿来进行一场无声的文化抗战。同时,逃难与迎战的两种抗战书写是具有延展性的,二者作为一个矛盾的两个对立面,相辅相成,在对立中最后走向国家和民族的大义。而他的抗战意识和抗战书写也在中国抗战文学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并在抗战文学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

[1]陈乃欣.徐訏二三事[M].台北:台北市尔雅出版社,1980.

[2]吴义勤,王素霞.我心彷徨——徐訏传[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

[3]徐訏.徐訏文集第10卷·散文[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

[4]徐訏.徐訏文集第4卷·小说[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

[5]他常常念起在上海的日子——徐訏一百周年诞辰纪念16卷本《徐訏文集》昨沪上首发[N].东方日报,2008-11-12.

[6]徐訏.徐訏文集第1卷·小说[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

[7]《新编中学物理手册》编写组. 新编中学物理手册[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1986.

[8]徐訏.徐訏文集第16卷·戏剧[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8.

2095-4654(2016)09-0083-05

2016-07-12

I04

A

猜你喜欢
抗战书写意识
Unwritten 尚未书写
人的意识可以“上传”吗?
用什么书写呢?
离婚起诉书写好之后
我们家的抗战
我们家的抗战
增强“四个意识”发挥“四大作用”
意识不会死
强化五个意识 坚持五个履职
书写春天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