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婷
我曾经有过一个深信着我、守护着我的朋友,它叫毛豆。毛豆是一条狗,有着灰白色的毛发,忧郁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上。
小学三年级下学期一个大雨过后的清晨,我发现它在邻居家门外用空心砖彻起的半露天的丝瓜架下。我带着好奇心推开小木门走进去看她。它湿淋淋的怀中倚着昨夜大雨时刚产下的四五只小狗。毛豆大口大口地哈着气,十分虚弱地抬眼看着我,眼里尽是满满的善意。
我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听说怀着小狗的母狗最凶,我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一小步一小步地接近她,伸出手迅速摸了下小狗,便往后缩回了手,后退一步。我所害怕的事情都没发生,我愣了一会儿,正奇怪于它的平静,不想它环顾了四周,竟将头安心地倚在我脚边睡了。
或许只是当时无心的一眼,我与毛豆便结下不解渊源。
她是邻居家的婶婆养着的,我经常去看它,给它带骨头。每次都会先拍手逗它玩,再给它吃的。久而久之它听到拍手声,就知道我来了。听婶婆说毛豆远远的听到拍手声,整个身子都会开心得欢跳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它兴奋地用力地甩着尾巴,眼中止不住的笑意就溢了出来。
就这样,友谊般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我五年级下学期放暑假的时候。邻居家的婆媳关系十分不好,婶婆的儿媳妇痛恨婶婆,以致痛恨婶婆养的毛豆。每见到毛豆一次就骂一次,甚至用脚踹。婶婆出门的时候,她儿媳妇也会把毛豆撵出她家。
那个早晨,我记得特别清楚。我第一个醒来,发现毛豆蜷缩在门口的地毯上。我心酸,把它抱进屋里来,想着:“怕是又被赶出来的,等婶婆回来定向她告状!”
接着家人们陆陆续续的都醒了。曾祖母特爱干净,她一看到就喊着:“打它!打它!”并做出要打狗的样子。毛豆怕得仓惶而逃,立马躲到我身边。曾祖母又大喊打它。正好老爸出来了看见毛豆,本来老爸觉得无所谓,但被曾祖母喊得受不了,就抄起铁皮扫把要赶走毛豆。
我极力阻止他们:“不许打它!你敢打它,我就不叫你老爸了!喂!”老爸却越加激动,手用力一挥,铁皮扫把头打到毛豆背上的脊椎骨。那一刻的痛让我说不出话,它惨叫了一声跑了出去。我马上追了上去:“你等我,等我啊……”
它跑到我家围墙附近停了下来,转头看我,眼神是那样无奈悲痛,像是在告诉我:原来守护也是一件会被打的事情……那样忠诚受伤的眼神,我不能原谅自己。我轻抚着它的背,泪水一行一行往下淌:“你不知道当看见你被打,我的心痛得不能再跳动。”我哽咽着,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它受伤的背。看见我流泪,它轻摇着下垂的尾巴,无措地看着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哭着一遍又一遍对它说。
暑假中我外出几周, 一回到家立刻飞奔过去看毛豆。她此时消瘦了许多,背上骨头突起,我心中阵阵酸痛。
开学后,作业特别多,去看毛豆的时间也减少了。到9月底,天气微微凉了,已经很久不曾听到叫声,也许久不见毛豆的踪影了,但我那时因为学习太忙,也没时间过问。
直到某天早晨婶婆过来,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毛豆呢?”婶婆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光黯淡,沉默许久才低声说:“死了。”
“哦。”我出奇的平静,然后失魂落魄地去上学了。
我甚至不敢多问婶婆把毛豆埋在哪里了,或许婶婆的儿媳妇狠心到把毛豆的身体遗弃在某个角落。我开始无尽的后悔,后悔没能见上毛豆最后一面,没能再为它拍响它内心渴望的掌声。它或许死前都是悲伤的,到这里的三年它所怀的4胎,20多只小狗全被送人,它受尽虐待,死前我却未能再见上它一面……
直到最近,我才想清楚,她可能也不愿看到我因它而难过得心痛至极泣不成声的样子吧。如此也好,我不会再那么自私,它走后这么多年来,我还一直想把它留在我身边,是我太自私了。
你走吧,你走吧!不用再待在我身边了,去投在一户好的人家,一户善待你的人家,那儿没有疼痛,也不会有虐待,做幸福的毛豆。虽然并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叫毛豆,但我还是想叫你毛豆。愿幸福常伴忠诚的你左右,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