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瑞 泽
(河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汉晋时期堵阳韩氏家族之家风研究
薛 瑞 泽
(河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堵阳韩氏家族从始祖韩王信开始,参与秦汉之际的军事活动,奠定了其家族的崇武家风。东汉末年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从韩暨开始实现了家族文化风貌的转变,由以武立家变为以文守家,家族的立家理念也发生了变化,以读书、为官传家,并且形成了好学的传统。
汉晋时期;韩氏家族;家风
堵阳韩氏家族作为中世纪政坛显赫的家族,在中国历史上所留下的文化遗产理应引起人们的重视。学术界关于堵阳韩氏家族的研究或从家族的溯源谈起,或从家族史的演变延续入手,更多的则是家族典型人物的介绍。*关于这一方面的研究有王大良:《南阳堵阳韩氏研究》,《南都学坛》,1992年第1期;刘玉生、王鼎森:《堵阳韩氏溯源》,《方城文史资料》第九辑,1992年;阎潜楣:《韩》,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本文在学术界研究的基础上,对堵阳韩氏家族的家风予以研究,这对于认识中古时期家族家风的形成与演变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尽管有关韩氏家族的始祖,学术界有多种说法,但韩王信被认为是堵阳韩氏家族的始祖已经引起学术界的重视。[1]10而韩王信在秦汉之际的战争状态下,就是以“壮武”“材武”之势参与了当时的军事活动,由此奠定了韩氏家族最早的崇武家风。
韩王信为“故韩襄王孽孙也”。《索隐》云:“韩王信初为韩司徒。”作为韩国的后裔,他始终难以忘怀亡国之耻,所以在秦末动荡的环境下,开始参与反秦斗争。秦二世三年(前207年)四月,刘邦率兵进攻阳城,派遣张良以韩司徒的身份“降下韩故地,得信,以为韩将,将其兵从沛公入武关”,[2]卷九十三《韩信卢绾列传》可以确认韩信手下有一支可用来灭秦的武装力量。此后,韩王信跟随刘邦转战各地,显示了出色的军事才能。
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后,刘邦被分封为汉王并进入汉中。也在此情况下,韩王信劝说刘邦利用“军吏士卒皆山东人也,日夜跂而望归”的士气,“及其锋而用之,可以争天下”。刘邦听从了韩王信的建议,开始了与项羽争夺天下的战争。[2]卷八《高祖本纪》在汉王刘邦处于厄境状态之下时,韩王信能够提出如此建议,足见他对形势分析之精确,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士,显现出他的“材武”风貌。正因为如此,刘邦“还定三秦,乃许信为韩王,先拜信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刘邦派遣韩王信攻略原韩国的韩王,显然是利用了他急于复国的心理。汉二年(前205年),“韩信略定韩十余城。汉王至河南,韩信急击韩王昌阳城。昌降,汉王乃立韩信为韩王,常将韩兵从”。从这里可以看出韩王信所统帅的韩国士兵已经成为刘邦夺取天下的有生力量,并为汉政权夺取了韩王昌所控制的阳城。韩王信虽然此后曾经投降项羽,但不久又返归刘邦阵营,并且“竟从击破项籍,天下定”。对于韩王信反复无常的个性,应当认为是他审时度势的结果,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君臣彼此选择,刘邦与项羽相比明显处于劣势,对此不宜过多地否定。
由于在夺取天下的战争中功勋卓著,汉五年(前202年)春,刘邦“遂与剖符为韩王,王颍川”。然而又因为颍川特殊的战略地位,刘邦并不放心韩王信。汉六年(前201年)春,“上以韩信材武,所王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皆天下劲兵处”,颍川作为战略要地,处于扼守南阳、洛阳、淮阳的要冲,一旦假手他人,汉政权必然处于危险之中,于是刘邦“乃诏徙韩王信王太原以北,备御胡,都晋阳”。这是汉高祖铲除异姓王的重要举措,因为在此前刘邦已经封韩信为淮阴侯,分其地为二国。“乃论功,与诸列侯剖符行封。”[2]卷八《高祖本纪》韩王信因此被迁徙到太原,而这其实是刘邦害怕韩王信以自己的“材武”之军对汉政权构成威胁而采取的措施。韩王信对刘邦将他从富庶的内地迁到北部荒凉之处非常不满,以太原“去塞远”无法抵挡匈奴,请求徙治马邑,靠近对匈奴作战的前沿。然而在匈奴的重重包围下,韩王信首先丧失了抵抗匈奴的信心,再加上汉高祖怀疑韩王信与匈奴勾结,是年秋,韩王信投降匈奴。投降匈奴之后的韩王信与匈奴联合与汉为敌,特别是汉七年(前200年)的白登之围,令汉高祖受尽屈辱。汉十一年(前196年),韩王信“复与胡骑入居参合”,汉高祖派遣柴武将军迎战,“柴将军屠参合,斩韩王信”。[2]卷九十三《韩信卢绾列传》至此,在西汉初年叱咤纵横的风云人物韩王信,由于刘邦铲除异姓诸侯的政策以及自身的原因最终成为汉民族的罪人。
对于韩王信投降匈奴,与汉为敌,后人多有评价,司马迁指出:“韩信、卢绾非素积德累善之世,徼一时权变,以诈力成功,遭汉初定,故得列地,南面称孤。内见疑强大,外倚蛮貊以为援,是以日疏自危,事穷智困,卒赴匈奴,岂不哀哉。”[2]卷九十三《韩信卢绾列传》可见司马迁已经认识到韩王信在风云际会的秦汉之交所取得的成功是“以诈力成功”,这里所说的“诈力”与“材武”不过是不同的表述方式而已。汉高祖鉴于其势力过于强大,威胁中央政权的稳定,将其迁往北方地区,处于抵抗匈奴的最前沿。韩王信在与匈奴为邻后不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抵抗匈奴的战斗中,反而投降匈奴,殊为可悲。班固云:“楚汉之际,豪桀相王,唯魏豹、韩信、田儋兄弟为旧国之后,然皆及身而绝。(田)横之志节,宾客慕义,犹不能自立,岂非天乎。”[3]卷三十三《韩王信传》班固认为韩王信之流灭亡的原因是逆历史潮流而动,但也承认他的雄武才略在社会安定之后难以真正运用的悲剧。王夫之评价说:“中国夷狄之祸,自冒顿始。冒顿之阑入句注、保太原,自韩王信之叛降始。信失韩之故封而徙于太原,其欲甘心于汉久矣。请都马邑,近塞而易与胡通;数使之胡求和,阳为汉和而阴自为降地;畜不逞以假手于冒顿,不待往降之日,而早知其志在胡矣。”[4]卷二《汉高帝》秦汉之际风云际会,是各方诸侯乘机复国的重要机会,韩王信却在汉政权逐步稳定之际,引匈奴与汉为敌,将其军事才能用非其所,结果只能是身败名裂。
虽然韩王信投降了匈奴,但跟随他一同逃奔匈奴的儿子和在匈奴出生的孙子则在韩王信死后,乘机逃回汉朝,并且以军事才能在西汉政坛上重振家族崇武风尚。韩王信与韩太子一同逃往匈奴时,韩王信生子韩穨当,韩太子生子婴,汉文帝十四年(前169年),韩穨当与韩婴率其众降汉回到汉朝,“汉封穨当为弓高侯,婴为襄城侯”。吴楚七国之乱时,“弓高侯功冠诸将”。[2]卷九十三《韩信卢绾列传》关于弓高侯韩穨当在平定吴楚七国之乱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史书多有记述。当吴楚联军进攻梁国时,“梁上书言景帝,景帝使使诏救梁。太尉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轻骑兵弓高侯等绝吴楚兵后食道。吴兵乏粮,饥,数欲挑战,终不出。”负责抵抗吴军的太尉周勃于是利用弓高侯所创造的有利战机,乘势出击,大败吴军。“吴王濞弃其军,而与壮士数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2]卷五十七《绛侯周勃世家》在整个作战过程中,韩穨当虽然仅仅是一个率领轻骑兵的弓高侯,但他所立的战功是显赫的。当汉军反攻之际,胶西、胶东、菑川王各自率领叛军返回。韩穨当给胶西王写信劝降,“王肉袒叩头汉军壁”,韩穨当“执金鼓见之”,最后胶西王自杀,其太后、太子皆死。胶东、菑川、济南王皆死,“国除,纳于汉”。[2]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韩穨当在平定七国之乱中可以说发挥了重要作用。
韩穨当的孙子韩说也曾立功后世,显示出家族崇武风尚的影响。《史记》卷一○一《卫将军骠骑列传》云:“将军韩说,弓高侯庶孙也。以校尉从大将军有功,为龙额侯,坐酎金失侯。元鼎六年(前111年),以待诏为横海将军,击东越有功,为按道侯。以太初三年(前102年)为游击将军,屯于五原外列城。为光禄勋,掘蛊太子宫,卫太子杀之。”*《汉书》卷三十三《韩王信传》云:“嫣弟说以校尉击匈奴,封龙额侯。后坐酎金失侯,复以待诏为横海将军,击破东越,封按道侯。太初中,为游击将军屯五原外列城,还为光禄勋,掘蛊太子宫,为太子所杀。”关于韩说所立功劳的具体过程,《史记》卷二○《建元以来侯者年表》记载,元朔五年(前124年)四月,“以都尉从大将军(卫)青击匈奴得王功侯(龙额侯)。元鼎六年(前111年),以横海将军击东越功,为案道侯。”元鼎六年(前111年)十二月,东越反叛,“故龙额侯韩说为横海将军,出会稽;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中尉王温舒出会稽:皆破东越”。天汉四年(前97年)春,“贰师将军李广利出朔方,至余吾水上;游击将军韩说出五原;因杅将军公孙敖:皆击匈奴。”[2]卷二十二《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从韩说一生所参与的三次大的军事行动来看,他仍然继承了其先祖以武立家的传统。
韩说之子韩增,“少为郎,诸曹侍中光禄大夫,昭帝时至前将军,与大将军霍光定策立宣帝,益封千户。本始二年(前72年),五将征匈奴,增将三万骑出云中,斩首百余级,至期而还。神爵元年前61年,代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3]卷三十三《韩王信传》韩增作为武将出外征战在《汉书》中多有反映。汉昭帝元凤元年(前80年)三月,“武都氐人反,遣执金吾马适建、龙额侯韩增、大鸿胪广明将三辅、太常徒,皆免刑击之”。[3]卷七《昭帝纪》本始二年(前72年)六月,匈奴进攻乌孙国,乌孙昆弥及公主通过使者上书向汉朝求救。为了救援乌孙国,是年秋,汉宣帝“大发兴调关东轻车锐卒,选郡国吏三百石伉健习骑射者,皆从军”,派遣包括前将军韩增在内的五位将军,共“兵十五万骑,校尉常惠持节护乌孙兵,咸击匈奴”。[4]卷八《宣帝纪》*《汉书》卷二十七中之上《五行志中之上》云:“宣帝本始三年夏,大旱,东西数千里。先是五将军众二十万征匈奴。”师古曰:“本始三年,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云中太守田顺为武牙将军,及渡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凡五将军,兵十五万骑。校尉常惠持节护乌孙兵,咸击匈奴,是为二十万众也。”同书卷九十四上《匈奴传》云:“本始二年,汉大发关东轻锐士,选郡国吏三百石伉健习骑射者,皆从军。遣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祈连将军,四万余骑,出西河。度辽将军范明友三万余骑,出张掖。前将军韩增三万余骑,出云中。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三万余骑,出酒泉。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三万余骑,出五原:凡五将军,兵十余万骑,出塞各二千余里。及校尉常惠使护发兵乌孙西域,昆弥自将翕侯以下五万余骑从西方入,与五将军兵凡二十余万众。匈奴闻汉兵大出,老弱犇走,敺畜产远遁逃,是以五将少所得。”显现出极高的军事才能。
从韩王信祖孙数代人皆以武立世的家族传统可以看出,在韩氏家族的早期发展过程中,立功疆场是家族获得社会认可、朝廷重视的根本原因,以武传家的家风因此代代相传。正是西汉社会的政治环境和周边地区复杂的民族关系,导致了频繁的对外战争,从而使韩氏家族数代得以施展其“壮武”才华,形成了家族的“材武”传统。
西汉末年,韩增的儿子韩骞为了躲避王莽乱政的灾难,从颍川移居赭阳(又称堵阳,今河南方城,属南阳郡),开启了韩氏家族在赭阳活动的历史。东汉后期,其裔孙韩术为河东太守,韩术之子韩纯为南郡太守,韩纯之子韩暨在魏明帝时官至司徒。在汉魏之际的动荡环境中,韩氏家族延续了家族的血脉。随着黄河流域社会环境的渐趋稳定,韩氏家族顺应时代变迁,韩暨逐渐改变了先辈早期所形成的以武传家的传统,以文守家的家风开始显现。
《三国志》卷二十四《魏书·韩暨传》记载,韩暨早年受传统儒家文化的教育,在父兄被人诬陷处死之后,韩暨暗中积聚力量,为父亲报仇。“同县豪右陈茂,谮暨父兄,几至大辟。暨阳不以为言,庸赁积资,阴结死士,遂追呼寻禽茂,以首祭父墓,由是显名”。韩暨这种为血亲复仇的做法是两汉时期社会上广为流传的风习,表明了亲属伦理关系的重要性。在东汉末年朝政混乱的情况下,韩暨不愿到朝廷任职,并拒绝了袁术、刘表的征召,最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任宜城县长。曹操平定荆州后,韩暨被选为乐陵太守,“徙监冶谒者。旧时冶作马排,每一熟石用马百匹;更作人排,又费功力;暨乃因长流为水排,计其利益,三倍于前。在职七年,器用充实。制书褒叹,就加司金都尉,班亚九卿”。韩暨作为地方官一改自己早先那种为父亲报仇的暴烈习性,潜心于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最终取得了成功,改进了冶炼技术,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这是韩暨家族转变的初始。
韩暨又为魏初宗庙制的设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曹魏初年,曹魏的“神主在邺庙”,洛阳的宗庙没有建成,韩暨“奏请迎邺四庙神主,建立洛阳庙,四时蒸尝,亲奉粢盛”。[5]卷二十四《魏书·韩暨传》太和四年(230年)十一月,“庙始成,使太常韩暨持节迎高皇帝、太皇帝、武帝、文帝神主于邺,十二月己丑至,奉安神主于庙”。*引自《三国志》卷三《魏书·明帝纪》。又《晋书》卷十九《礼志上》云:“明帝太和三年六月,又追尊高祖大长秋曰高皇,夫人吴氏曰高皇后,并在邺庙。庙所祠,则文帝之高祖处士、曾祖高皇、祖大皇帝共一庙,考太祖武皇帝特一庙,百世不毁,然则所祠止于亲庙四室也。其年十一月,洛京庙成,则以亲尽迁处士主置园邑,使行太傅太常韩暨、行太常宗正曹恪持节迎高皇以下神主,共一庙,犹为四室而已。”宗庙是家族延续的象征,祭祀宗庙是后人缅怀先祖、传承先祖业绩的重要方式,韩暨以对曹魏中央政权的忠诚,为曹魏宗庙的建立出谋划策,并且在洛阳宗庙建成后,担任迁移其神主的重任,故而受到曹魏数代统治者的重视。魏明帝太和年间,韩暨曾担任大鸿胪之职,“始南阳韩暨以宿德在(韩)宣前为大鸿胪,暨为人贤,及宣在后亦称职,故鸿胪中为之语曰:‘大鸿胪,小鸿胪,前后治行曷相如。’按本志,宣名都不见,惟《魏略》有此传,而《世语》列于名臣之流。”[5]卷二十三《魏书·裴潜传》裴注引《魏略》韩暨与韩宣曾先后担任大鸿胪职务的人员,其中,韩暨以“宿德”而名列名臣之属。唐人常裒称“韩暨以宿德而拜”。[6]卷四百十二《授蒋涣鸿胪卿制》高郢也在上表中称“韩暨之志节高洁”。[7]卷一百四十七《高郢传》这表明韩暨作为朝中重臣,言行举止皆符合历代封建统治者的道德标准,故而受到史家的重视。
景初二年(238年),司徒之职空缺,卢毓举荐时任大中大夫的韩暨为司徒,对他有高度评价,故而有“敦笃至行,则太中大夫韩暨”[5]卷二十二《魏书·卢毓传》之语。是年二月癸卯,魏明帝在所颁布的以大中大夫韩暨为司徒的诏书中云:“太中大夫韩暨,澡身浴德,志节高洁,年逾八十,守道弥固,可谓纯笃,老而益劭者也。其以暨为司徒。”[5]卷二十四《魏书·韩暨传》这说明韩暨在长达数十年的官宦生涯中已经养成了良好的官德,所谓“澡身浴德,志节高洁”正是对他的恰当评价。
韩暨在司徒的位置上仅仅有两个月时间。景初二年(238年)四月庚子,司徒韩暨薨。在临死之前,韩暨借遗言表达了自己的薄葬主张:“夫俗奢者,示之以俭,俭则节之以礼。历见前代送终过制,失之甚矣。若尔曹敬听吾言,敛以时服,葬以土藏,穿毕便葬,送以瓦器,慎勿有增益。”韩暨的薄葬主张与曹魏时期推行的薄葬是一致的,又与长期战争造成的物资匮乏有关。尽管经过曹魏初年社会经济的恢复,物资财富有了很大的增加,但物资财富还未丰富到可以奢侈的地步,所以韩暨的遗言引起了朝廷内外的关注。韩暨还上书朝廷:“生有益于民,死犹不害于民。况臣备位台司,在职日浅,未能宣扬圣德以广益黎庶。寝疾弥留,奄即幽冥。方今百姓农务,不宜劳役,乞不令洛阳吏民供设丧具。惧国典有常,使臣私愿不得展从,谨冒以闻,惟蒙哀许。”再次表达了自己不愿扰民的想法,体现了他立身修行、顾念百姓的德操。魏明帝接到表章之后,下诏褒奖韩暨:“故司徒韩暨,积德履行,忠以立朝,至于黄发,直亮不亏。既登三事,望获毗辅之助,如何奄忽,天命不永!曾参临没,易箦以礼;晏婴尚俭,遣车降制。今司徒知命,遗言恤民,必欲崇约,可谓善始令终者也。其丧礼所设,皆如故事,勿有所阙。特赐温明秘器,衣一称,五时朝服,玉具剑佩。”[5]卷二十四《魏书·韩暨传》裴注引《楚国先贤传》对他勤勉的一生给予了高度赞扬。陈寿评价云:“韩暨处以静居行化,出以任职流称。”[5]卷二十四《魏书·韩暨传》准确概括了韩暨一生的功劳。从韩暨一生的经历来看,他早年仍然具有热血男儿的气概,而在社会渐趋稳定后,为了曹魏政权的长治久安,遵循封建制度的伦理秩序,以传统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以自身的行为成为垂范后人,不失为一代名流。
韩暨死后,“子肇嗣。肇薨,子邦嗣”。《楚国先贤传》曰:“邦字长林。少有才学。晋武帝时为野王令,有称绩。为新城太守,坐举野王故吏为新城计吏,武帝大怒,遂杀邦。暨次子繇,高阳太守。繇子洪,侍御史。洪子寿,字德贞。”《晋诸公赞》曰:“自暨已下,世治素业,寿能敦尚家风,性尤忠厚。早历清职,惠帝践阼,为散骑常侍,迁守河南尹。病卒,赠骠骑将军。寿妻贾充女。充无后,以寿子谧为嗣,弱冠为秘书监侍中,性骄佚而才出众。少子蔚,亦有器望,并为赵王伦所诛。韩氏遂灭。”[5]卷二十四《魏书·韩暨传》裴注引关于韩暨后代韩肇、韩邦、韩繇、韩洪的情况只有上述记载,从中可以看出韩暨两个儿子都为朝廷地方官,其孙韩洪为侍御史。韩暨的曾孙韩寿为韩氏家族的振兴立下了不朽功勋。所谓“自暨已下,世治素业,寿能敦尚家风,性尤忠厚”,表明从韩暨以下数代人多以家传儒学作为立身之本,特别是韩寿“敦尚家风,性尤忠厚”,使家族因尚儒而名实相符。而韩氏家族在西晋时期能够风云一时,与韩寿娶贾充幼女贾午,并将其子谧过继为贾充之后有关。
到韩寿之子贾谧时,因为特殊的政治背景,作为贾充的后人,显赫一时。贾谧“好学,有才思”。在掌握权柄之后,乃“开阁延宾”,在权势的引诱下,“海内辐凑,贵游豪戚及浮竞之徒,莫不尽礼事之”。因为特殊的政治地位,也吸纳了一些文人汇聚在他的周围,“或著文章称美谧,以方贾谊。渤海石崇欧阳建、荥阳潘岳、吴国陆机陆云、兰陵缪徴、京兆杜斌挚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清河崔基、沛国刘瓌、汝南和郁周恢、安平牵秀、颍川陈眕、太原郭彰、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刘琨皆傅会于谧,号曰二十四友,其余不得预焉”。[8]卷四十《贾充传附孙谧传》《晋书》卷六二《刘琨传》亦云:“秘书监贾谧参管朝政,京师人士无不倾心。石崇、欧阳建、陆机、陆云之徒,并以文才降节事谧,琨兄弟亦在其间,号曰二十四友。”缘于政治原因所形成的文人集团,随着贾谧在权力之争中灭亡也因之不存。
韩氏家族的最后覆亡是与西晋末年朝廷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八王之乱中,“及赵王伦废后,以诏召(贾)谧于殿前,将戮之。走入西钟下,呼曰:‘阿后救我!’乃就斩之。韩寿少弟蔚有器望,及寿兄巩令保、弟散骑侍郎预*《晋书》卷六十《张辅传》云:“梁州刺史杨欣有姊丧,未经旬,车骑长史韩预强聘其女为妻。辅为中正,贬预以清风俗,论者称之。”、吴王友鉴、谧母贾午皆伏诛。”[8]卷四十《贾充传附孙谧传》韩蔚有子韩嵩*《晋书》卷三十五《裴秀传附子頠传》云:“时以陈准子匡、韩蔚子嵩并侍东宫。”,可能也随之被杀。韩寿与贾午还有子慰祖,被贾后所养,“初,后诈有身,内稿物为产具,遂取妹夫韩寿子慰祖养之,托谅暗所生,故弗显。遂谋废太子,以所养代立。”[8]卷三十一《后妃传上·惠贾皇后传》这可能是韩寿与贾午所生的幼子,其结果史未明言。
韩暨家族作为中古时期堵阳地区著名的家族,在东汉末年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实现了家族文化风貌的转变,由传统的以武立家变为以文守家,在这一转变过程中,家族的立家理念发生了变化,不再延续先祖凭借武功立身、立家的传统,而是以读书、为官传家,并且形成了好学的传统,如韩邦“少有才学”,贾谧“好学,有才思”,特别是贾谧因好学而组成的二十四友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又一丰碑。虽然说二十四友政治因素较浓,但其文化影响无疑为韩氏家族的文化风貌画上了一个惊人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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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熊伟
2015-12-7
2012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汉唐间黄河流域社会生活研究”(2012BLS008)。
薛瑞泽(1962—),男,河南灵宝人,历史学博士,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院长,教授,研究方向:秦汉魏晋南北朝史。
K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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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9824(2016)03-008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