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红
(信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南 信阳464000)
重复的意义——论李佩甫小说中的重复
方志红
(信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南 信阳464000)
摘要:文学作品中的重复,是作家建构文学世界、表达意义的基本方式。借助重复,李佩甫建构了他开满了“恶”之花的“豫中平原”文学世界;通过不同类型的重复及其变异,李佩甫在他的小说中表达出复杂多样、变幻莫测甚至互相矛盾的多重主题意义。对李佩甫小说中的重复的解读,可以让我们更科学、更深刻地认识文学中的重复现象,更有效、更具创造性地运用重复来表达意义。
关键词:李佩甫;小说;重复
重复是作家无法避开的宿命。这不仅在于人类赖以生存的根基的相同性,更在于——重复是一种意义方式。“重复是意义的符号存在方式,变异也必须靠重复才能辨认;重复与以它为基础产生的变异,使意义能延续与拓展,成为意义世界的基本构成方式”[1]120。可以说,在作品能产生意义的诸多形式中,重复是不容忽视的一种。
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米勒在《小说与重复》中将重复分为三种类型:(1)从细小处着眼的言语成分的重复:词、修辞格、外形或内在情态的描绘,其中最精妙的是以隐喻方式出现的隐蔽的重复;(2)从大处看的事件或场景在本文中的被复制;(3)作者在一部作品中重复其他作品或他人作品的动机、主题、人物或事件。在米勒看来,“任何一部小说都是重复现象的复合组织,都是重复中的重复,或者是与其他重复形式形成链形联系的重复的复合组织”。对小说意义的读解和阐释,“在一定程度上要通过注意诸如此类重复出现的现象来完成”[2]3。米勒的重复理论无疑为我们提供了解读文学作品中重复现象的方法论前提。循此来看李佩甫小说中的重复,可以说是建构文学世界、表达主题意义的基本方式。
一
从1978年发表处女作《青年建设者》至今,李佩甫已经经历了30余年的写作历程。30余年来,李佩甫不断地寻找认知的方向、创作的源泉,一次又一次大幅度调整自己的写作领域,作品涉及范围广泛,“从20世纪50年代到当下、从农村到城市、从田间地头到工厂兵营、从底层小民到政界高层、从一般工人到商界精英、从贫困穷人到资本大鳄等各种人物、各个方面,可以说相当全面地记录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各个时代的经验”[3]74。短篇小说《蛐蛐》《森林》《小小吉兆村》《红炕席》等,中篇小说《红蚂蚱 绿蚂蚱》《送你一朵苦楝花》《无边无际的早晨》《黑蜻蜓》《田园》《画匠王》《豌豆偷树》《学习微笑》等,长篇小说《李氏家族》《金屋》《城市白皮书》《羊的门》《城的灯》《等等灵魂》《生命册》等,展示了他探索的实绩,也显示了他建构自己文学世界的轨迹。
豫中平原是李佩甫的文学发祥地,“很久了,我一直在研究‘平原’”,“‘平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我的写作领地”[4]69。平原上的村庄、河流、花草、树木、房屋、麦田、谷垛、蜻蜓、风,城市的灯光,生活在平原上的士、农、工、商各色人等都以不同的样态被他融入小说中。在《无边无际的早晨》《羊的门》《城的灯》《生命册》《等等灵魂》等作品中,深具豫中平原地域特色的意象与形象被不断地重复与变异,构织出李佩甫“豫中平原”文学世界独特的地理景观和人文景观。
在李佩甫的文学世界里,豫中平原是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上“一块小小的、羊头状的地方”[5]3。
在这块黄河冲积平原上,“天是很大的,很大很大,大得没有依托;云又是很重的,很重很重,重得随时都会塌下来。……地呢,又是展展的一马平川,那平缓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无处躲藏”[5]10。没有山水可为依傍,天大地阔带给平原人更多的是恐惧,为了给自己找一个藏身避难之所,于是“屋”的概念就产生了。“在这里,人毕生的精力都放在了‘屋’的建造上,房屋成了人们赖以生存的第一要素,也是人们的精神外壳”[5]10。
这是一块古老的土地。三千年来,这块土地上,战乱、天灾频繁,没有人知道人是怎么活过来的,一代又一代人是怎么延续的。漫长的三千年仅仅留传下来一句话,即“绵羊地”。“绵羊地”作为豫中平原的文化隐喻符号,在《羊的门》中不断出现,小说还借主人公呼国庆之口点出它的典型特征:“无骨”“有气”[5]20,“在这里,人的骨头是软的,气却是硬的”[5]11。但这“气”,并不是一种阳刚劲健豪迈之气,而是一种阴性的隐忍、坚韧之气。恰如平原人所能寻找到的重要避难之所——房屋所隐含的那种“阴性的、单一的,小私小我的情结”[5]10。
寥廓得除房屋外只有树可为庇护的平原乡村和满是灯光的城市,就是李佩甫笔下人物活动的地理世界。豫中平原悠久苦难的历史和独特的地理环境,磨炼出平原人特有的生存法则:“在‘败’中求生,在‘小’处求活。”[5]8恰如平原上的植物。在《羊的门》中,李佩甫详细介绍了24种普遍的、常见的草:小虫窝窝、狗狗秧、败节草、灰灰菜、驴尾巴蒿等。《生命册》中,李佩甫再次描绘了这些来无踪、去无影的花草:翎子花、地龙花、仙人花、小虫儿窝蛋等,还有榆、桑、槐、楝、桐、椿、柳、柿、桃、杏等树木。
在李佩甫笔下,他写平原上的植物,就是写人,“人,就是生长在大地之上的一种‘植物’”[4]。或者说,李佩甫笔下一再出现的花草树木、甚至蝼蚁,除了与村庄、城市、河流共同构建着自然世界外,一定程度上是作为隐喻而存在的。李佩甫以一种极为复杂极为矛盾极为痛楚的心情审视、书写着它(他)们的生存、挣扎、毁灭。《生命册》里像生长在沟渠边沿的杂草丛里的“小虫儿窝蛋”一样的老拐的女人“虫嫂”,自嫁到无梁那一天,就是作为笑料而存在的,不仅在于她矮小如“小人国”的人,更在于她卑贱、无耻的生存之道。她种种偷盗耍奸,甚至“松裤腰”、被“谈话”,“在场院里,在牲口屋,在苇荡里,在瓜棚或草庵里”[6]210,仅仅是为了喂活一家人。尽管一次又一次地被展览、批斗、游街,甚至被嫉妒和仇恨的女人们赤条条地包围在场院的雨地里殴打,但一到晚上,她又出门了。“夜晚就像是虫嫂的节日。……她那小小的身量隐在夜幕里,有时拿着一把小铲,有时还拖着一个麻袋,在无边的田野里,凡能拿的,她都背回家去”[6]205。这是一个无耻、卑贱到极致的人物,她顽强地以自己特有的生存手段,将3个孩子供养成了大学生,让老拐死前10天每天都吃上了一盘肉包子。李佩甫笔下这样的人物处处皆是,如“恶”之花开满平原,构成了李佩甫“豫中平原”文学世界独特的人文景观。《城的灯》中,冯家昌走进了城市,希望城市能给他一盏灯,照亮、温暖他童年的贫穷、耻辱,如小学一年级的课文一样,让他成长为能靠“两只手”生活的“一个人”,通过勤劳的双手,穿上“四个兜”,“体体面面地回去,气气派派地跟刘汉香结婚”[7]65。可在城里,他被称作“狗日的虫”,毫无公平可言的竞争、奇特的“绝活”比拼、战友间的互相倾轧、领导的“好心”安排,教会他的是“忍”“吃苦”“交心”“背信弃义”等生存策略。冯家昌从农民到士兵、班长、参谋长的身份转变以及将冯家一门成功地迁徙进城市的过程,也是他作为“一个人”的良心、尊严尽丧的过程。
李佩甫的“豫中平原”文学世界,既不同于河南作家阎连科的“耙耧山脉”文学世界那样的苦难、荒诞,也不同于山东作家莫言的“高密东北乡”文学世界的野性、热烈,而是以隐忍、罪与恶彰显出身居平原的人们独特的生存样态,成为文学世界里独一无二的“这一个”。
二
米勒指出,各种重复现象及其复杂的活动方式,是通向作品内核的秘密通道,如果有这一内核的话。米勒并不认为文学有一权威、固定不变的意义。在《小说与重复》中他对7部英国小说的分析正是从种种重复现象入手,试图揭示作品复杂多样、变幻莫测,甚至互相矛盾的意义。李佩甫小说中的重复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他所建构的文学世界的地理、人文景观,循着重复的踪迹,也让我们可以看到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矛盾、深思、忧虑。可以说,无论是同一作品中言语成分、事件、场景等的重复,还是不同作品之间动机、主题、人物、事件的重复,都可以成为我们阐释意义的有机线条,将我们带到不同的意义场域。
题记或卷首语是李佩甫小说常用的重复方式。《羊的门》《城的灯》《生命册》不仅命名源出《圣经》,李佩甫还分别将《圣经》中的《约翰福音》第十章、第十二章和《启示录》中的句子作为《羊的门》《城的灯》的卷首语。在系列小说《红蚂蚱 绿蚂蚱》和长篇小说《生命册》卷首,李佩甫引用了泰戈尔《吉檀迦利》中的诗句:“旅客在每一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边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在《等等灵魂》中,李佩甫又将印第安俗语“别走太快,等等灵魂”作为题记并以之为小说命名。在谈到《圣经》对自己文学的影响时,李佩甫曾说道:“对于我来说,《圣经》不是源头,只是借用。有那么一个时期,《圣经》一直在我枕头旁放着,我是作为文学作品来读的,晚上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会翻一翻,仅此。”[8]110其实,这种“借用”,正显示出李佩甫小说与《圣经》、泰戈尔的诗等在动机、主题方面的重复。
仅以《生命册》来看,尽管李佩甫指出自己对题记所引诗句的欣赏在于诗句揭示了“人只有拉开距离之后,才能看清你家乡的那些人和事”[9]这一创作原理,但对于阅读者来说,题记是指向小说意义的,即小说重复着泰戈尔诗的主题或动机。《生命册》是关于生命的故事。生命犹如一场旅程,如泰戈尔诗句中所表达的那样,在生命的旅程中,我们不停地漂泊、“敲叩”、寻找,那么,我们到底在寻找什么?我们又寻找到了什么?《生命册》记录了半个世纪以来平原乡村和城市的众多人物的生命形态:有历尽艰难终至腰缠万贯,在股市、商界叱咤风云却跳楼自杀的骆驼;有曾事业有成、洁身自好却最后身陷囹圄的副省长范家福以及电视台记者夏小羽;有如飞蛾扑火般追求爱情却最终惨败的梅村;有从洗脚妹到董事长的蔡苇香;有从杰出的泥瓦匠到上访专业户又到算命先生的梁五方;还有虫嫂、春才……。在生命的旅程中,他们都在不停地追寻:骆驼渴望的是无限的财富,梅村、夏小羽渴望的是纯真的爱情,梁五方希望得到正义、公理,蔡苇香希望向父亲复仇……但有谁真正走到了“最深的内殿”——寻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作为“平原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李佩甫坦言《生命册》是自己的“内省书”,是自己尽力“对脚下这片土地的认识的阶段性总结”[10]。借吴志鹏这一形象,李佩甫展现了他对生命意义的内省过程。但正如小说结尾所隐喻的那样,在一个“让所有人都在欲望的漩涡里挣扎”的“投机”时代,我们都得了眼疾,我们找不到生命的意义,我们看不见天空的颜色,我们更不会去看城市里夜空中的星星。自残的春才、卑贱的虫嫂反而以异乎寻常的生存方式彰显出生命的意义。春才尽管成了个废人,又被外乡女子骗走了豆腐坊的全部钱财,豆制品加工厂也因不造假被挤垮,但“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失败者”,因为“当他活到了接近晚年的时候,他的人生仍停留在一个点上”,这个“点”是生命的亮点——“诚实”[6]389。这似乎又回到了李佩甫早期的系列小说《红蚂蚱 绿蚂蚱》的主题,生命的意义仅仅在于诚实、坚韧地活着,代代相续,生生不息。
三
然而《生命册》的意义并不仅在此,小说中一再出现的“见字如面”“给口奶吃”“汗血石榴”等具有隐喻意味的话语,无疑具有明显的意义指向。李佩甫曾多次提到,这些“隐笔”是自己“特意设定的、解开这部长篇的‘锁钥’”[11]。如前所论,李佩甫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极尽笔力书写了豫中平原上的罪与恶,《生命册》中老姑父的头颅滋养的“汗血石榴”这一意象所昭示的人性恶与《金屋》中二狗的“恶”、《城的灯》中杀死刘汉香的小“兽”们的“恶”一样让人震惊,尽管小说对“汗血石榴”下是否被蔡苇香埋下了父亲的头颅写得扑朔迷离,甚至最后得以澄清,但借谣言的产生、流传,小说深刻地展现了蔡苇香、梁五方以及吴梁村民阴暗的人性。蔡苇香对父亲的刻骨仇恨和残酷侮辱是鲜见的。梁五方也正借此恶意掀起谣言并一次又一次地要挟蔡苇香要钱。曾是吴梁村盖房“神人”的梁五方,仅因“傲造”招致村民嫉恨,在“运动”到来时,村民为宣泄怨恨自然地以“运动”为借口将他送上了枪口,“过箩”、扇打、锥子扎,疯狂的村民在有限的条件下竟创造出如此多样、残忍的泄恨手段,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但《生命册》的深刻不仅在展现“恶”,更在思索“恶”之根源、“恶”之救赎。《生命册》的叙述者是第一人称“我”——吴志鹏,是小说故事的亲历者和参与者,小说开卷即说:“我之所以自己展览出来,是为了让你了解,在这个世界上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有背景的。一个人的童年或者说是背景,是可影响一个人一生的。”[6]1显然,在李佩甫看来,影响甚至决定人成年后人生走向的是他的童年经历。特别是贫穷、创伤的童年,或称“童年创伤情结”可谓是“万恶之源”。
这一主题在李佩甫的多部小说中甚至借助相同的重复来表达。对于人的情态的描绘,最典型的莫过于李佩甫对爬满蚂蚁的眼睛的描写。《生命册》中只有6岁的蔡苇香因为长期的家庭战争而“眼睛里爬满了蜇人的蚂蚁”。《城的灯》中,也是在6岁时,当家里的桐树被邻居恶意占有,父亲满村说理无效后,那棵树在冯家昌(钢蛋)的眼里便“长了一树的‘蚂蚁’”[7]8。这一情态修辞最多出现在《等等灵魂》中,小说10余次写到江雪“眼里有蚂蚁”。可以说,眼里的“蚂蚁”是李佩甫表达“童年创伤”的独特修辞。正是“童年创伤”造就了蔡苇香、冯家昌、江雪等的狠、忍、毒辣、背信弃义,成为李佩甫笔下人物的“恶”之源。《生命册》中骆驼着魔似的抢时间、抓机遇深陷金钱和资本的漩涡,甚至最后为追求看不见的“数字”,不择手段、处心积虑地行“恶”,固然有“城市的金融商业对人性的毁灭”[12]110。但说到底,还是幼年的贫穷、饥饿以及曾把稀饭碗里最稠的“面疙瘩儿”“握”回去给自己吃的哥哥因营养不良和疾病而死亡所烙下的身心创伤记忆。吴志鹏一次又一次地逃离与背弃养育他的家乡,其根源还是在于挣脱老姑父抱着自己满村找女人“给口奶吃”并被骂作“小狗儿”、看作“祸害”的童年的苦难与屈辱。
为了更深刻地表达这一主题,李佩甫还在《城的灯》《等等灵魂》等小说中对比性地设计了因为家庭的富足、和谐与良好的教育而有着美好童年的刘汉香、上官云霓、陶小桃等人物。刘汉香等的善良、高贵、单纯来自于童年的美好幸福,而她们的悲剧命运也恰恰缘于此。刘汉香惨死是因为她小时候“嘴里有糖”,“上高中的时候……挎着个书包,洋气气的”,让少年罪犯老猫“眼疼”[7]400。小陶的明朗、单纯、快乐带给江雪的是嫉妒、仇恨:“她怎么就那么单纯?怎么就那么快乐?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人?”她的歌声“像钢丝一样,一束一束地扎在她的心上”[13]166。美与善成为“罪”,成为“恶”之理由而不是“恶”之救赎,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疾病。李佩甫曾说在写《金屋》时,“是专门写金钱对人的压迫和冶炼的”,那时候认为“金钱是万恶之源”,后来发现“贫穷”才是万恶之源,“贫穷对人的戕害远远大于金钱对人的腐蚀”[8]112。“人类在物质高速发展的今天,已经到了一个节点上,中国已经进入了精神疾病的高发期[14]6,“其实那病根早就种下了”[8]112。在这里,李佩甫所探讨的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国家层面上的童年创伤,共和国贫穷的童年使它在今天以建设、发展、富强为名建立起人们对物质、金钱的信仰,为“抢时间”“抓机遇”、攫取利益不择手段,一次又一次突破社会规范、道德规范乃至为“人”的底线。李佩甫极力展现着这种精神病态,也执着地探索着救治之路。刘汉香、陶小桃、上官云霓的自我牺牲、宽恕、对新的生存方式的开拓,甚至基督殉难般的惨死;吴志鹏对“让筷子竖起来”的方法的寻找;小说中“救救他们”“等等灵魂”的呼喊。既是对30年来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所带来的国民性普遍暗昧的担忧与警醒,也是对冯家昌、江雪、任秋风、骆驼以及如他们一样深陷权力、金钱或美色的漩涡,欲望极度膨胀,丧失自我、丧失信仰的民众的灵魂的唤醒,是对灵魂丰沛、不失本心的生存方式和新的信仰的觉悟与探寻。有牺牲,有觉醒,我们就有理由相信善与美会从此生根发芽。
“意义的形成本身,是靠重复奠基的”[1]126。重复与重复的变异编织着小说文本,对小说意义的解读和阐释,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对重复的织锦图案的条分缕析来获得。李佩甫曾以“树状”喻指《生命册》的结构,“树状”更形象地显示出李佩甫小说的意义生长方式。不同形式的重复如枝叶,不断地从主干分叉,在主干以外的空间生长并显示出崭新的、甚至歧异的意义,异株之间又枝干缠绕,纠结生发着相同的主题意义。一株株树木枝叶繁茂,勾枝搭干,编织出茂密的意义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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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韩大强)
·当代河南文学研究:李佩甫专题·
作者简介:方志红(1973—),女,河南固始人,博士,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文艺学。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14FZW020)
收稿日期:2015-09-20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0964(2016)01-01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