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大女更难容忍无趣

黄旻旻++汤涌

柳岩快25岁时才拿到光线传媒的合约，那是2004和2005年交界的冬天，北京气温在零度以下，南方人柳岩不知道什么是秋裤，满脑子的感觉就是冷，“这个城市不属于我，这个城市太大了，都是冬天。”柳岩说。

这个姑娘通过一场主持人选秀比赛拿到了演艺圈的入场券，起点不算高。柳岩观察了一圈沮丧地发现，自己在艺人里已经算高龄，同届选手谢楠比自己小3岁，师洋比自己小了7岁。

“天啊，起步太晚了。”

比赛间隙，有导演带着好意和遗憾跟柳岩说：“其实你挺适合拍戏的，就是年纪太大了。”

“其实我才24岁啊。”柳岩哭笑不得地告诉《博客天下》，但也真正明白了时间对自己有多不客气：“只有这一把了。”她带着一种咬碎牙的姿态，像形容战场一样形容刚入行的日子，“一切都迫在眉睫，我比别人更加战战兢兢。”

她把自己的战备等级升级为临战状态。“我的手机一定是24小时畅通的，我要住得离公司最近，一旦有机会，我要最先到达、最先争取。

在柳岩为自己不够年轻而惋惜的时候，好莱坞的大龄男女明星们正在毫不犹豫地攻城略地，四十多岁的女星可能是当打之年，但是在中国，出名要越快越好，红得早才是明星，红得晚了只能是戏骨，这个称号虽然恭敬，却免不了要在上面加一个“老”字。

主播柳岩的人生转折是从2008年拍摄《男人装》开始的。柳岩收到邀请成为杂志的封面女郎，她穿上黑色连体比基尼，双峰还只是微微隐现，性感得有点委婉，完全不似6年后，2014年再登封面时，一袭纱绸拼接的紧身衣下，欲遮还休露出差不多2/3个乳房让人血脉贲张，但包裹的比基尼也足以让围观的人炸了锅。

她在一段时间里成为口水仗的焦点。男人们追捧她，但眼光大部分都停留在胸上，剩下的余光用来关注一下白皙又透亮的皮肤。很多女人不喜欢她，她太锋利了，65E、浑圆完美的乳房简直是对东方女人的嘲笑，“抛胸露股”，有人刻薄地评价道。

但柳岩不在乎，她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视频直播刚开始流行的时候，腾讯视频《美人直播》里有一个身材纤细、满头卷发的姑娘，负责在节目里跟男网友们互动，经常的，她会在节目进行中，撩起看起来粗糙劣质的珠帘，缓步走到演播室中间的一根钢管前，跳段舞。后来的大部分网友都冲着美女跳舞来，在线人数一下降，制片就在耳机里提醒：“跳舞！跳舞！”。网友们也记住了跳舞的性感主播Ada。Ada就是柳岩。

柳岩知道，性感只是自己的一个标签。经纪人认真地和她谈过：柳岩，不要卖弄性感，你得收起来。

她学会了如何在镜头逼近时，让它们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她豁得出去穿着短裙在镜头前忘情地跳舞，也豁得出去穿着低胸装下腰。一档电视节目中，嘉宾柳岩接过一只“小飞鼠”后，放在了胸口用胸部托住，轻轻地爱抚它。

她也懂得挑选展示一双乳房的适当场合，做主持人、出现在电视上要保守，红毯上可以稍微放得开，但会尽量不让它们冒犯到别人。柳岩曾经无意间被拍到“走光”，她得到了教训，学会做足功夫，“我越穿得性感，越不会走光，我都保护好了。”

柳岩早已经没有刚来北京时的惶恐。“现在自信得不得了。”柳岩说，“10年了，我才对这个城市有了存在感。”

30岁的时候，柳岩跑到光线老总的办公室大哭了一场。不久前，医院查出她的一双乳房里长了纤维瘤。

“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我又没有男朋友，没有很好的身体，我查出得了纤维瘤，连保险公司都不愿意赔我，我买不起北京的房，没有存款，在主持界也没有做到一线，我已经30岁了，我的梦想还没实现。”

柳岩并不穷。虽然新人的经纪合约苛刻，但柳岩过得不苦，“我是个劳模。”柳岩有些得意，综艺旺盛的时代，流行主持群，她可以同时接下来10个栏目，每个月最少几万块。

但她没有自己的生活。租住的房子里，她连一个抱枕也没买过，房东自备的床垫硬得要死，柳岩睡了两三年想不起来换。上节目时有人问她：柳岩，你有什么爱好？柳岩想了半天：唱歌、跳舞、看书吧。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些根本不是爱好，她觉得有点儿自卑，“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工作，连听歌还得想着看一下，这歌谁写的？制作人是谁？”

到北京前，柳岩在深圳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对方和她说：你去吧，去追求你自己的梦想，3年之后，你要是想回来了，我娶你。3年后，柳岩觉得自己还需要3年。

这是30岁之前的最后一段恋爱。“我的心思完全不在和谁交往，我会觉得跟任何人交往都会拖垮我的步伐，影响我的专注度。我以前总觉得别人说‘我忙事业就忘了找对象是托词。我现在会觉得，这就是事实。当一个人专注地去做一个事情的时候，是不会有心思去认认真真地对待一个人的。”

她强迫自己强悍起来。“工作的时候就是要更有效率，这才对得起所有人。”连她给自己写的歌曲的名字，都带着一种马上要鱼死网破的决绝：《绝口不提》、《我不怕》。

对婚姻的紧迫感突然袭来是在30岁那年，柳岩形容为“那个作妖的年纪”。她开始着手给自己的人生做各种具体的规划，包括拜托朋友介绍相亲对象。

柳岩丝毫不抗拒这样的方式。“相亲是一个非常直接和有效解决单身的方法。双方都很有诚意，也知道对方的条件，才进入下一步的速成，对我这样很忙的人来说，是很有效的，就像找了一个猎头公司，快帮我猎，我的条件就是这样。”柳岩细细地做了分析，就像看着一盘棋，而自己知道如何落子才能搏出生机，但真的见了两三个相亲对象、吃了几次饭后，就全都失去联系了，“没办法往下走”。

对柳岩已经稳固的“婚恋观”产生影响的经历，发生在很早之前，柳岩形容为“小时候”。和一个男孩儿交往、分手、复合，这期间，男朋友有了其他选择却没有戳破，僵持中，柳岩被对方质问：你就那么想嫁给我吗？娶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柳岩在事后作了一番自我检讨，然后定下规矩：“第一，永远永远不会去做一个‘求婚的人，我会相亲、找机会，但不会去‘求一段姻缘；第二，我要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以至于不让未来的任何一个他问我：‘你能给我什么？我什么都有，只看我愿不愿意给你。”

她看见过自己的前经纪人被父亲逼婚，那个父亲训斥女儿的话柳岩现在还记得：“不要以为你现在多牛，在我们东北，你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还没人娶你，就是没人要了，真是丢我们父母的脸。”

“她还不到30岁。”柳岩觉得不可思议，“一瞬间感觉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原来不婚是这么大的不孝啊。”

对婚姻的紧迫感，在30岁那一轮相亲后，变得越来越微弱。“（紧迫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参加好朋友的婚礼，想起来：哎，我要结婚；看到别人生二胎，又想起来：哎，我要结婚。”但这样一阵儿一阵儿的频率越来越少。30岁时那些计划和打算全都作废了，柳岩还挺高兴，“因为我更成熟地面对这件事情，更自信了。大女，并不是一件丢人和应该害怕的事。”

柳岩清楚，要有底气首先得有钱。“钱会给女人安全感，不是说别人‘哎，给你钱这种，是有自己的赚钱能力，有积蓄。无论你第二天要飞去巴黎喂鸽子也好，去夏威夷冲浪也好，都可以说走就走。”30岁之前，这些都是空想，“那个时候我没有，我连回家的机票钱都没有。我只能努力地留下来，活下来。”

除了钱，她开始为持续做一名大龄未婚女青年，做一切可能的准备，她回顾了自己读过的书，“张小娴，她把一个女人所有可能遇到的感情都写了个遍。暧昧的男人，把你当作备胎但还能让你着迷的男人，炙热的男人，你不懂的男人……”她开始重温美剧《绝望主妇》，片中住在美景镇的6个中年女性遇到了丈夫婚内出轨、中年丧父、家人入狱等一系列狗血的遭遇。柳岩抱着学习的心态，“我觉得《绝望主妇》每个女人还是要看一看的，把女人会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生问题全部给你剖了一遍。这会给我的生活有很好的警示。”柳岩审视了一下自己，得出的结论是，“我已经完全做好了大龄未婚的准备。”

柳岩给择偶定下了硬门槛，对交往对象的要求里，底线的一条是：身份要干净。“不要有第三者，不要有感情暧昧不清。”柳岩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用一种女人独有的犀利的视角，分析了“被小三”可能的情况，在柳岩看来，真相只有一个：“她愿意被欺骗......”柳岩顿了一下，直接戳破了一种更现实的可能，“或者就是被诱惑了。我才不会，我太大女了，我是不可能被诱惑的。”

她计较过，真的投入婚姻可能付出的代价。“舍弃自己的时间，安排好自己的事业，必要的时候，可能要舍弃事业一段时间。”但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女明星的光环和外形总会被生活磨损，柳岩比任何人都现实地认清了这一点，就像《欲望都市》里说的，“漂亮的脸蛋不会永恒，能看到美景的公寓才是永恒的”，她只能在婚前不停地给自己的身价加码，“爱情里不要有什么女神包袱。我不能对他说：哎，现在跟你谈恋爱的可是全球第89美吧。这太可笑了。”

演艺圈最近两年兴起的“生育潮”也没有动摇她继续不婚的决心，她开始观察、询问身边新妈妈的生活，朋友圈里，老熟人们已经不会跟她聊婚姻了，聊得都是孩子。“有了孩子，她们的人生更充实了，但是也挺可怕。以后的人生就是为孩子而活了？她们没有一个人否定。”

“我顿时觉得人生只有一辈子，你要决定在什么年龄段为自己活。20岁的时候为理想活，30岁为事业活，40岁为孩子活，50岁为了自己的晚年和家人活，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我觉得我需要考虑好。”

她已经可以洒脱地把年纪抛在身后，虽然也会认同，“女人一辈子都会被年纪牢牢捆绑”。“我经纪人介意我提年纪，他老说：你别说你别说，你不说看不出来，你一说，哎呀，我的天哪！”柳岩自己丝毫不避讳，“我今年都本命年了。”

年纪和见识反而提高了她的择偶标准。“以前不能忍的，现在不能忍，以前没发现不能忍的，现在也不能忍了。”好在娱乐圈宽容大女，“大家对这种情况，特别能理解。”

她开始憧憬一直不结婚。“一辈子恋爱也非常好啊！”柳岩特意加重了“非常”的语气，长舒一口气，“多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