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血寻梅》:香港奇案片的一次无意变奏

2016-02-28 04:41钟勋田
西部广播电视 2016年20期
关键词:奇案案犯寻梅

钟勋田

(作者单位: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踏血寻梅》:香港奇案片的一次无意变奏

钟勋田

(作者单位: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踏血寻梅》的导演翁子光借一宗奇案,以其独立电影精神和人文情怀揭开现代城市光鲜亮丽的遮羞布,窥探人性的幽晦隐秘,却也无意中在奇案片的叙事结构、人物设置等方面进行了一次具有一定开拓性意义的实践,为奇案片在新语境下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方向。

踏血寻梅;奇案片;类型电影;变奏

回顾第35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引人瞩目的影片一定是《踏血寻梅》,获得12项提名,并最终获7项大奖,一时间风头无量,热议如潮,许多人相信香港电影正重焕新生,恰如该片摄影指导杜可风在颁奖礼上所言:“这部电影是香港电影新的开始。”那么这部影片对于香港电影而言究竟意义何在?

《踏血寻梅》在犯罪、悬疑的类型标签下,以人文情怀观照了挟裹于社会变革之中的底层人物,为观众呈现了一个“无声冷漠的香港景观”,就本质而言,它算不上纯粹的商业类型电影,但这样的非典型“类型电影”却可以为类型电影创作带来新的启示。

从题材内容来看,可以将《踏血寻梅》归为奇案片。奇案片的称谓本是从邵氏1976-1977年推出的五部《香港奇案》系列转化而来,这一类型在香港电影的类型图谱中别具一格。这类影片多以发生在香港的凶杀、强奸等真实案件改编,详述案发经过,以博人眼球。1988年香港电影分级制的制定,为奇案片的发展提供了市场空间,奇案片在90年代前期大行其道,极尽血腥暴力之能事,代表作有1992年的《羔羊医生》和1993年的《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等。

改编自2008年王嘉梅命案的《踏血寻梅》,对于援交、碎尸等案情细节的呈现,无疑使它具备了明显的奇案片表征。如果从奇案片这一视域观照《踏血寻梅》,会发现它对奇案片做出了重要的类型创新。

1 叙事结构的丰富

在奇案片的早期形态中,大多按照案件发生、发展的时间先后顺序来进行叙述,叙事重点在于凶案铺陈描绘,而对案件侦破、案犯伏法仅在片尾一笔带过,或用数语旁白点明警世之意。对于一个案件的简单铺陈无力撑足一部电影的常规时长,《香港奇案》只得借助两三个独立的案件短片凑成一部影片,一连五部均是如此。

到了《羔羊医生》则以倒叙开篇,在案犯审讯中以插叙重现案情,《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加重了警匪较量的戏码,这两部代表作糅杂了更多的类型元素,在叙事上较《香港奇案》系列有较大突破。

而《踏血寻梅》打破了奇案片的常规叙事模式,在开篇不久案件真相大白,真凶自首坦白,导致影片悬念全无,但导演另辟蹊径,设置一执着警察探寻命案发生的原因,成为影片新的叙事悬念。在结构上,影片以“寻梅”“孤独的人”“踏血”“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等几个主题性的段落章节结构全片,各段落标题之间并没有严格的线性叙事逻辑,分别以不同人物为主角来多角度表现案件的前因后果,如“寻梅”主要叙述旁观者臧Sir对案件的处理,“孤独的人”主要叙述王佳梅来港后的经历。在臧Sir探寻命案发生原因的过程中,也是通过探访不同人物来多方面立体化地呈现事件真相以及人物际遇,如王佳梅的姐姐、母亲、继父,丁子聪的损友“神童开”等,王佳梅的聊天记录更是进入其内心世界的一把钥匙。在姐姐眼中,王佳梅是不开心的,在母亲眼中,王佳梅是不懂事的,在姐姐和母亲的回忆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单纯的少女是如何慢慢在社会环境中发生令人心痛的变化。这种多角度立体化的叙述能够使人物突破脸谱化的单一形象而显得丰富生动,也使影片没有流于案件重现,表现出现代社会环境下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开掘出复杂的人性,导演翁子光借此完成了他追问“这件事为什么发生”的较深层次的主题表达。

2 身体暴力的弱化表现

奇案片为博人眼球,会一味突出感官刺激,不断地制造、夸大血腥暴力场面,如《羔羊医生》不惜笔墨描绘林过雨一边学狼叫一边猥亵尸体的变态行径,《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表现分解尸体,制作人肉叉烧包的详细过程,奇案片的关注重点往往集中于此。同样以真实案件为蓝本的《踏血寻梅》,则是根据“深究案件发生原因”这一主题表现而进行适当想象和改编,弱化处理血腥场面,如丁子聪分解尸体的一些镜头是隔着玻璃拍的,对于尸体的镜头呈现大多采用艺术化的光影处理,并不像《羔羊医生》和《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使用写实性镜头直接表现。

奇案片对于身体暴力的书写并不仅限于案犯行凶,警方对案犯的刑讯逼供也在片中占有不少篇幅。《八仙饭店至人肉叉烧包》《羔羊医生》都花了不少时间描述警方刑讯逼供的过程以及采用的各种手段,如用钢尺抽打脚掌,隔着电话簿用锤子捶打凶手等,案犯常常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这些场面不仅带来了视觉冲击,也满足了观众“以牙还牙”的心理需求——案犯所受折磨不过是罪有应得。这类场面在《踏血寻梅》中也做了淡化处理,仅仅在审讯“神童开”时有所间接表现,只用两个镜头交代出殴打的事实,一个镜头是“烟铲”将“神童开”踢翻在地,另一个镜头是“烟铲”负伤走出审讯室,对殴打的过程略过不表。

《踏血寻梅》中对于暴力的处理并非

为突出视觉奇观与感官刺激而过度渲染,而是根据主题表达有节制地进行呈现,更多地去强调人物在社会环境中的变化,体现着社会责任感和人文情怀。追求物质的王佳梅在被所爱的恩客抛弃后厌世求死,丁子聪舍命成全,并以“不想佳梅是人”为由将其剥皮剔骨,匪夷所思的剧情,让观众更多地去关注、思考人物际遇与行为动机之间的联系,进而发现年轻一代在这礼崩乐坏的时代中如何被毁掉。

3 女性形象的转变

女性角色在奇案片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说它重要并非指它在叙事和主题表达的意义,而在于它是一个重要的“看点”。奇案片中的女性始终是一个物化的对象,这种物化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在对于女性身体器官的直接表现,如《羔羊医生》中林过雨对女性器官近乎癫狂的迷恋,不仅拍摄照片还制成标本存放家中;二是片中的女性多是单纯被害、不能做出有效反抗的“待宰羔羊”。《踏血寻梅》的女性角色却非如此,王佳梅的形象被赋予了丰富性,并非是作为一个物化的“看点”,梦想破灭后的无奈、物质生活中的迷失、恋爱中的沉迷,失恋后的痛苦,濒死时的笑和泪,让观众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具有主体性的王佳梅。丰满的人物形象,更能引起观众同情与深思。

4 结语

导演翁子光借一宗奇案,以其独立电影的精神和人文情怀揭开现代城市光鲜亮丽的遮羞布,窥探人性幽晦隐秘,却也无意中在奇案片的叙事结构、人物设置等方面进行了一次具有一定开拓性意义的实践,为奇案片在新语境下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方向。

在商业语境下,翁子光仍然保持关注现实,严肃表达的诚意和态度,令人钦佩。但一宗惨剧的发生实际上有着多重原因,并非能用孤独、疏离感、价值观等标签来简单地应对,翁子光为突出主题表达而进行的改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影片反映现实的广度与深度。改编自2004年天水围灭门惨案的《天水围的夜与雾》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参考的样本。《天水围的夜与雾》同样是反映社会底层的移民生活,导演许鞍华对于现实的表现则显得较为彻底,她让我们看到了过埠新娘的无助、社工的无知、警方的无情,其最终指向是政府的无能和制度的不合理。

近年来,凡言及香港电影都会谈论到“本土性”“港味”,究竟何为“本土性”,一批香港导演用他们的理解各自做出回答,一时间香港影院涌现出了一批三级片,宣示着他们所认为的“本土性”就是三级片,在这种片面观念下做出的电影实践招致了评论界的批评。香港电影如何在传统类型领域进行开拓,以表现出香港电影本土性的实质,《僵尸》《踏血寻梅》《树大招风》《寒战2》等一批优秀影片预示着部分香港导演已经迈出了颇具意义的一步。

[1]小玄儿.《踏血寻梅》导演翁子光:我关心的是这事为什么发生[EB/OL]. (2016-04-08)[2016-09-28]http://www. jiemian.com/article/603017.html

[2]梁伟怡.奇案片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从福柯的观视谈起[J].知识分子论丛,20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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