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凤霞：穷山窝里种出“金色花谷”

王德应

我爱的人，

为你拼出幸福的可能

1994年冬的一个早晨，艾凤霞第一次见到王勇是在上海市昌平路的一家汽修厂。那天的气温接近0℃，裹在臃肿的羽绒服里，湿冷的寒风依然直往身体里钻，可是那家汽修店却像是存在于另一个季节，一个年轻的修理师傅穿着极简的工作服，衣袖撸得老高，满手满脸都是焦黑的“油彩”。此刻，这个“特种兵”正在和一台拆卸下来的汽车发动机较着劲……就这么呆看了有十多分钟，艾凤霞才回过神来，装着没事人一样走开，可是那个黑瘦精干的年轻身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留在了她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艾凤霞是浙江安吉姑娘，家里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长在阳光下，走在春风里，从小娇生惯养。王勇来自安徽农村，中学毕业后学习汽车修理，已在上海工作了4年。1994年那个冬天，赶上年底销售旺季，在上海开床上用品批发店的姐姐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妹妹从老家叫过来做帮手。而王勇所在的汽修店就在她们这个店的隔壁，这个敦厚朴实、吃苦肯干的小伙无意中拨动了姑娘的爱慕情丝，两颗年轻的心在朝夕相处中越走越近，一段幸福恒久的爱情便绽放在了这个浪漫的冬季。

这段恋情毫无悬念地遭到艾凤霞全家人的反对，可是两个奋不顾身的人紧牵彼此的手，跨过6年恋爱长跑坚定地走进了婚姻长河。艾凤霞父母干脆撂下狠话：“嫁到安徽那穷山窝子里，不出两年，你保准悔青了肠子要离婚。”可是艾凤霞偏偏要幸福给家人看，心里暗暗发誓要把婚姻生活过出别样滋味。

柴米油盐的婚姻旋律奏起，艾凤霞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丈夫职业生涯的总规划师。那时候，虽然上海月薪4000多块的汽修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可是王勇打算学习一门更适合在家乡小镇谋出路的手艺。艾凤霞给了丈夫一个很好的建议，她的家乡素有“中国毛竹之乡”之称，在安吉，有不少人通过经营毛竹深加工制品发家致富，去学这个或许是个不错的路子。就这样，夫妻俩去了安吉一个竹制品加工厂当起了学徒，学成之后，月工资最高时能拿到将近万元。

4年后，考虑到竹制品加工技术已经学得精髓，手里也攒下了一大笔资金，俩人决定“夫妻双双把家还”。皖南地区有毛竹大片种植的先天优势，回家伊始，他们本是信心百倍地筹划在镇上开一家毛竹加工的店，可是没想到当地的毛竹深加工生意却相当不景气。要是依王勇的耿直性子，铁定要一条道走到黑，是艾凤霞发挥了“贤内助”模范作用，苦劝丈夫及时掉头，转做当地市场行情火热的木材生意。他们从包山伐木到自己置办设备搞加工，短短几年就积累了近百万财富，小夫妻俩一下子成了当地的名人。

开荒拓地，

百万资金“养”起新事业

木材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腰里有了百万存款，王勇觉得自己曾经许诺给妻子的幸福生活就在当下。可是艾凤霞并不“领情”，还给丈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国家倡导退耕还林、保护植被，这‘砍砍砍的生意不走下坡路才怪。咱们也得早做打算早转型，不然这百万财富还有幸福生活怎么守得住？”一番话把王勇惊出一身冷汗，妻子的“大智慧”让他折服。

夫妻俩日思夜想，琢磨着路在何方，最后决定还是要在“木材”上下注。不让砍伐，那就种树呗！有种有伐，不就做到可持续发展了吗？2009年，瞅准时机，夫妻俩承包了村里一百多亩荒山，找来大型机械开荒拓地，种下了生长周期短、经济价值高的泡桐树种。他们一次性付清了30年租金，泡桐是从美国引进的、7年就可成林的优质树种，总花费将近30万元。如此大手笔的举措，让夫妻俩在当地狠狠地出了把风头。

不过，艾凤霞并没为此自喜不禁。骨子里，她就是一个心有万千的女子，浙商的经营天赋在此刻被完全激发出来。她觉得种树这种事虽然有钱赚，但到底是粗放、传统的经济林，长远发展并不能显现优势，种点小众的、充分利用当地水土优势的经济作物必将更有发展前景。艾凤霞决定再向家乡安吉取经，这几年安吉在一些台商的投资发展下，开始大规模种植水栀子，这种作物成本投入小，环境适应能力强，果实可用于提取色素、制作染料，根、叶、果实都是珍贵的中药材，可谓全身是宝。偏爱“捣腾”的夫妻俩一合计，这事很有搞头。

2011年年底，他们拿下了村里另一处150多亩的山地。水栀子的种植，要求光照充足、缓坡通风、水分适宜，这片红土沙壤荒地简直太适合了。很快，12000棵幼苗从浙江运了过来。从开荒到苗木栽下地，前后才花了不到3个月时间。这一次，30年租金还是一次性付清，加上其他各项开支，他们共投入了超过40万元，颇有点“财大气粗”的感觉。谈起水栀子种下地的感受，王勇只说了一个字——“爽”。

可是，这酸爽并没持续多久，2012年春季幼苗定植后，苗木生长正吃劲的时候，赶上了高温大旱，根基不稳的水栀子面临严峻考验。

艾凤霞和王勇夫妻俩把全村能借来的水泵都架在山下的水塘边，又雇来几十个村民帮忙，等到天黑，地表的温度降下来，所有水泵一起开动，直把整个山都浇透了。白天是不能浇水的，地表温度和水温都过高，水浇下去等于“洗桑拿”，树苗只会死得更多。

树苗的“饮水问题”解决之后，除草和病虫害防治又成了让人头疼的难题。刚种下的水栀子幼苗只有20公分高，如果选用除草剂除草，幼苗也会承受不住药性，只能改用人工拔草;水栀子树不同于一般的树木，它本身带有一种暗香气味，特别容易招来灰蝶、大透翅天蛾、卷叶螟等害虫。

生活里，从来没有“容易”二字。水栀子栽种下去，不会一天就变成摇钱树，这其中的重重考验，让夫妻俩学乖了。之后，他们不仅聘请了专业的种植顾问，每年还会抽出时间去浙江考察、学习系统的种植技术。

有梦敢拼，

做一条飞跃激流的鱼

20公分的水栀子幼苗，需要3年才能长成齐人高的成株，这时候才能允许它开花结果。虽然前两年也会少量开花，但是要逐一摘掉，不然养分就得全力供应开花长果，影响植株生长。另外，施肥也很重要。栽苗的时候，距离根下10公分的位置就要培上一层有机肥，每年春季和秋季还得各施一次肥，挂果后，秋季施肥时间延至采摘结束。

水栀子的花期在每年5月份前后，白色花瓣呈散射状，香味丝毫不逊色于普通的栀子花。艾凤霞说，开花时节，几里远的地方甚至都能闻到香味。花谢之后，每一朵花都会结出一颗果实，3年后的第一次挂果，每株在400个左右，但到第二年就可接近翻倍，株产可高达10公斤。果实最初是青色，待到11月份前后成熟就渐变成水黄色，故有“黄金子”之称。水栀子果实是提取天然色素的最好原料，近几年来，苏丹红、三聚氰胺等食品安全事件层出不穷，水栀子作为天然色素原料备受青睐。它的根、叶和果实都可药用，有解热凉血、镇静止痛、疏风解湿的作用，可谓一身是宝。不仅如此，它的花和果实甚至还可以食用，是很有特色的保健菜肴。

正是看到水栀子功效丰富、收益有保障，引进之初，艾凤霞就组织成立了“半边山水栀子种植专业合作社”，希望带动村民共同致富。3年时间，前后有几十户村民在他们这里领种了树苗，有几十棵的，也有上千棵的。特别是2015年第一次收成之后，看到沉甸甸的金黄果实，更多村民动心了，有位种植大户当场就与他们签了协议，要一次性引进20000棵水栀子，种植规模将近200亩。

这几年，随着国际市场的供不应求，“黄金子”市场行情不断看涨。2015年第一次采摘，艾凤霞家的首期七十余亩水栀子就丰收17000多公斤，实现收益将近十万元，到2016年这个数字将会翻倍。眼下，先期投资的百亩泡桐也已是刈获时节，预计收益将是投入成本的好几倍。下一步，他们准备继续扩大水栀子种植规模，带动更多村民参与创业，创造更多农村富余劳力就业机会。

采访结束，回望当年的百亩荒山，如今满眼葱郁、清脆欲滴。对艾凤霞和王勇来说，这片绿色海洋、金色花谷，正是他们梦想的颜色。而艾凤霞，柔柔软软的江南女子一枚，本就像是一朵水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