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全球化中社会发展理念的新挑战

2016-02-26 15:01庾虎
学术论坛 2016年9期
关键词:全球化国家生产

庾虎

新全球化中社会发展理念的新挑战

庾虎

1991年是全球化的一个转折点,全球化重新开始了它的事业。新全球化对经济社会中的生产、交往、分工等方面造成了部分质变。生产、交往、分工等社会发展理念的基本范畴在新全球化中滋生出由外向内的要求,即全球性因素对一国内部发展形成强烈的反作用。对外部作用影响力的认知在传统社会发展理念中不是没有,而是在新的历史环境中,当代这种反作用对社会发展形成了许多新的规制与要求,冲击着传统的社会发展理念,人们历经着与新全球化之前不同的发展要求与挑战。

社会发展观;新全球化;内因与外因

“就在20年前,世界大部分地区并未加入经济全球化。世界上大部分人仍生活在几乎不依赖于外界市场的地区。”[1](P105)全球化有着它自在的发展逻辑,在1991年后(本文将此后的全球化进程视为新全球化或新经济全球化)表现在生产、交往、分工以及三者具体结合上的经济关系、经济运作、经济结构等都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新形式。新全球化给我们原有的社会发展观提出了相应的时代性问题,在生产、交往、分工新变化基础上,民族-国家内部出现了与以往经济社会不同的宏观发展问题,我们的社会发展观形成了新的体验。

一、全球化的转折点

“柏林墙倒塌、苏东剧变,正像早在20世纪30年代世界资本主义的大危机一样,都不过是一个历史时代:旧全球化时代终结的象征和结果。”[2](P394)冷战结束后,国际经济与政治出现了历史性的变革,市场经济的普遍化加剧,生产要素在全球配置,市场进入无国界状态,经济交往的手段更加技术化,实现了信息化与数字化交往,国际经济组织更加强大,直接资本运作成为全球经济事务主体。

苏东剧变的政治事件导致了原本已经被认为是确定性的历史趋势发生了改变。这种确定性在柏林墙倒塌之前,无论是资本主义既得利益者、资本主义内部的学者,还是社会主义者都视为不可改变,而这种“不可改变”就是资本主义即将灭亡。柏林墙倒塌之后,对社会发展趋势的确认形成了扭转性的看法,即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确定性出现了不确定性,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者关于资本主义的各种看法遭到严重的怀疑,也改变了人们对整个世界历史发展趋势的观念。

1989-1991年这一期间,原有的在苏联社会主义阵营中的共和国由社会主义制度转变成了资本主义制度(式)的民族-国家。新成立的国家为全球化的新趋势提供了至少四种力量:民族-国家的再一次大量增多与政治自由化随着经济自由化蔓延;为全球化的交往增强了网络;“冷战”的结束至少使在意识形态上的对立表面让位于经济上的联系;新技术从军事转向工业、信息领域等。全球化又重新开始了它的事业。

制度上的优势却引发了经济上的失败,这种失败让部分社会主义国家失去了政权。社会主义国家看到了这一点,资本主义国家也看到了这一点。1991年后,经济体制变革成为原社会主义国家摆脱社会主义遗留影响的主要手段。暂时失去直接对手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加大了对本国社会福利制度的改革与对他国社会制度的攻击,新自由主义成为影响最广泛的经济理论。这一理论还从经济漫延到社会、政治、文化各领域,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漫延到世界上大部分有意(或被迫)对外开放、将本国经济纳入全球经济之中的国家。

贾格迪什·巴格沃蒂认为,今天的全球化与以前的全球化有了本质上的差异,“当今世界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是,政府对降低贸易壁垒和投资壁垒的努力。今天的全球化有着双重烙印:技术革命和政府行为”[3](P17)。这种差异其次表现在,新的信息技术与通讯技术创造了这样一个平台,使得服务和资本流动以几何级数增长,资本的增长在以往是有的,不过从来没有像这样剧烈与危险。这种差异还表现在,与以往相比,人们感觉到经济的脆弱性和不安全性在逐渐加强,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和可怕。这种差异最后表现在,生产、交往、分工之间的全球联系正式成为民族—国家经济生活的决定性关系。

1991年后的世界与之前的世界仍有着无法脱离的联系,要不是20世纪80年代新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计算机、通信技术、信息技术的广泛使用,将世界市场存在的空间与时间的自然阻碍减少到最低,“两个世界”打破之后也不可能迅速出现高度的全球化潮流。1991年后的世界,更多的表现为经济上繁荣与金融危机并存、全球化潮流与反全球化潮流并存,世界可以说又被分成了两大阵营:全球化之内的国家与全球化之外的国家。

二、全球分工挑战着社会发展的内因作用

从导致事物发展原因的学理来看,内因与外因是一对矛盾。内因是事物运动、变化和发展的内在原因,即内部根据。外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外部原因,即外部条件,是一事物和他事物的互相关联、互相作用。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教科书中强调了内因的决定性作用,“石头是孵不出小鸡的”。将这种内外因机械辩证观运用于当前的经济社会发展,会过多地强调坚持内生的发展观。通过审视新全球化中各种发展的基本要素,就会发现这种理念须转换,因为将鸡蛋放在冰箱里也不能孵出小鸡。

在新全球化中,外部存在的环境作为一种“条件”在作用上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或与内因起决定性作用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生产、交往、分工这些经济社会发展的基本范畴随着新全球化形成了一种各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社会发展存在的基本概念不再是纯而又纯的国家内部矛盾。这就对社会发展理念提出了一个问题,一国经济发展是取决于它的内部还是取决于它的外部。至少在传统理念上,内因具有绝对的决定性地位。现在,不得不面对这样一种情况:“全球化涉及的是组成今天世界体系的众多国家和社会之间各种联系的多样性。它描述的是这样一个过程,在这个世界部分地区所发生的事件,所作出的决策和行动,可以对于遥远的世界其他地区的个人和团体产生具有巨大意义的后果。 ”[4](P37)

(一)生产的社会化转向生产的全球社会化致其内因地位受到挑战。由于直接投资成为全球经济交往的主要方式,国外的资金有选择地流向那些有利于资本增殖的国家,那些拥有投资环境优越的国家就会有大量的国外资本流入,为本国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急需的资金;那些国内政局动荡、犯罪率高、生态环境恶化、基础设施差、国民素质低的国家就很难获得国外资本的青睐。由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即获得越多资金的国家将会获得更多的资金,相反那些获得越少资金的国家由于无法改善国内经济环境将陷入无法进一步获得资金的困境,生产与经济发展也就与其它国家相比更加的落后。有了外资,一个国家才能更好地参与到国际竞争与分工中。从世界体系理论来看也是如此。落后地区或国家成为新全球化的外围,那些南方国家所受到的最大限制就是他们对其经济发展的主导财富——经济资源缺乏控制,以及他们在获得重要技术方面同样如此。

(二)利用国际先进技术与国际分工中的各种有利因素成为一国不断实现跨越发展的前提。全球整体性造成一国必须通过不断跨越式的生产发展来解决国内矛盾。生产的全球整体性要求国家的生产不能固步自封的发展,必须不断学习全球中各种先进的生产力,学习、利用先进的技术,充分把握国际分工的潮流。全球整体性同时也要求国家的执政党与政府具有全球眼光,不能只看到本国经济实力在较封闭环境中的暂时发展,更应该看到与世界发达国家的差距;不能沉浸在已有的生产力之中,要高瞻远瞩地把握与实现未来经济社会的发展与提升。

(三)全球金融市场对一国的发展既有促进作用也能致其毁灭。那些能够利用有效手段管理金融市场的国家能够获得在全球流动的资本,为本国生产提供资金源,而那些面对金融市场无能为力的又加入新全球化的国家就会受到严厉打击。新全球化对国家主权产生强大的冲击,要求超越传统意义上主权,消除国家的资本流动壁垒限制,逐步减少干预,甚至直接要求交出部分经济主权。

由此,如果只是突出内因作用将形成一种线性发展思维逻辑,难以自觉地把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放到新全球化的整体联系中去关照、理解,难以把新全球化作为发展的内部因素与前提条件,难以在新的经济形势中形成正确的发展趋势判断,经济社会自然也将落后于他国。

三、全球生产对一国生产、交往方式的新要求

新全球化正在重构以国家为基础的社会变革,一国的经济社会发展矛盾变化原来是确定的,现在却是不确定了。原有的生产与交往、分工、私有制之间的关系被打破了,国家发展的基本要素成为了新全球化中的一部分。

(一)在新全球化中,各国与世界生产的各种发展、各种经济交往关系形成了一定的合力,一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的动力各因素必将受到某种全球生产的合力的影响。在新全球化成为一种世界经济图景时,各国的国内生产成为全球生产链上的分配,各国生产多少、怎样生产及销售难以取决于本国的生产能力,而是取决于一国在全球社会中的经济关系与经济话语权,在消费领域中也是一样。一国的消费(包括生产资料的消费与生活资料的消费)受到国际各种经济、政治组织的调节与分配,国家逐渐丧失了对国内生产与公民物质分配的权力。在交换领域中,全球生产决定了一国之内与之外流通的方式、途径、方向。国内生产、交往不再单独以本国的经济生活为要件,受到全球范围生产、消费、流通的掣肘。并且,一国的经济政策、法律制度、政治制度、政府机关、金融工具、人的意识观念都变得全球化了,都是以适应全球的生产方式来构建、设立、改变。国家经济立场也不再限于与其他国家往来,而是主要与国际经济实体进行交往。

(二)在新全球化中,商品的市场价格逐渐形成由世界上最低劳动力的价格决定。无论是劳动力还是商品,它取决于最低的那一个生产性工资。无情的全球资本关系要将任何低效率的形式统统消灭,包括公司臃肿、人浮于事、工资膨胀、技能低下、心理胆怯、奢侈消费,以及国家干预市场。一国的交往关系可以不适应生产要求,必须适应国际的生产要求。

(三)从生产力发展的历史来看,有两个继承:纵向继承与横向继承。纵向继承主要是以地域为界限的历史时序继承,这种继承经常被打断,尤其是在前资产阶级社会的各个国家中。横向继承则是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过程中,全球生产力的相互学习。新全球化时代中,无论是纵向继承与横向继承都得到了完美(尽管也是有残缺的)实现,各国都在努力为这种继承提供土壤。

由于处在了全球生产的图景中,一国的生产就不再完全足以决定一国的交往关系,交往关系由全球生产迫使变化。全球生产也导致部分国家的经济体制不得不改变其原有的路径以适应新全球化。正如吉登斯指出的那样,国家没有能力对经济生活提供有效的中央控制,同时民族的主权能力也因为全球化与社会反思(自反性)的共同作用而受到破坏[5](P107)。全球生产与一国生产、交往方式的复杂性使得在新全球化中一国国内的经济生活难以“独善其身”。

四、全球交往方式对国内生产、交往方式的新冲突

当前,“原本以国家为中心的国际体系,因为全球化的巨大推动而正在不断地向一个由多元权威结构和许多不同集体构成的国际体系发展”[6](P215-216)。新全球化中,国家的经济事务及与此相关的其它活动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来自全球交往方式的影响,这种影响一方面表现在全球交往方式对一国生产、一国生产力的发展方向形成了制约;另一方面则对那种传统观念中国内交往是稳定的观念形成了严重的冲击。

(一)一国的生产与交往之间的关系受到了全球交往方式的重大制约。新全球化中内含的强大交往力量使得生产的发展受到了全球交往方式的制约。在全球交往关系中,将存在一国的生产可能制掣不了国内的交往关系、国内生产的发展方向受全球交往的制掣的状态。1991年后,资本主义国家通过经济同盟以及政治同盟,加强了对生产及经济活动的干预。面对这些规则,一个国家在新全球化中只有一种选择——接受并适应规则。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经济实力不断发展的情况下获得一定的参与规则制定的话语权。当代全球经济运动彰显的是无数政策的融合,任何一个政策又都有可能引发全球经济灾难,因为这些政策背后的经济网络已经变得难以控制,本来是善意的政策可转化为无法收拾的经济难局。在全球经济网络中,没有人可以为政策的后果买单,政策的后果不是局限于一个国家,而是整个世界。还有一种现象的存在将生产对交往的作用提出了追问。在新全球化中,一国的生产不再是一国的内部问题,它可能来自遥远的其它国家,通过跨国公司、通过政治条件,入侵了他国的生产,使其生产围绕全球经济。这些全球性行为体现了一种交往的扩大与联合对国家的生产形成了巨大影响,表现了以资本为中心的交往关系的全球性生成。

(二)在全球交往中,有一种现象是非常突出的,就是企业、组织的联合,这种联系最为直接的是要突破国家管理经济事务的权限。新全球化中,单个的国家管理本国经济的作用已经很大减弱。达伦多夫就论述到,“全球化概念指出了一个方向,而且只有一个方向:经济活动的空间在扩大;它超越了民族-国家的边界,因此重要的是政治调控的空间也在扩大”[7](P212)。因此,在某些方面存在着国家与现代政治在新全球化境遇中对本国的经济发展已经力不从心。作为主权的国家,在面对全球化对其主权的挑战时,“它们无法消除这两种观念中的任何一种:主权是不受外来强制力量影响的国家自主权;主权是政治精英们在与外来利益集团谈判时可用于讨价还价的资源”[8](P107)。

(三)在信息化的交往中,存在着一个超跨国家的网络式空间,尤其是对那些正在由工业社会走向后工业社会的国家里,这为全球交往提供了技术控制。在以信息为全球交往的技术核心中,交往的影响力比起通过暴力、军事、商品、器物交通为中介的交往来说,信息交往本身就具有了一种直接的渗透功能,它通过最为快捷与便捷的方式将全球经济生活统一到了一起。信息交往将世界商品市场、世界服务市场、世界投资市场以及世界金融市场的内部与外部都连接了起来,统一的交往网络空间已经在国家内部形成并矗立于国家之上。以信息为技术支撑的新全球化中的交往网络也形成了这样一种“天上之城”,大多国家不得不改变自身来适应它的要求。全球交往方式变革导致了国家无论在生产发展上还是在交往关系上都不再有自己的完整性,它直接的后果就是国家失去了做为管理内部事务唯一的责任人的地位。

总之,新全球化要求我们跳出一国的范围来看待经济社会发展的趋势。新全球化不是一种简单的资产阶级社会的扩大化,它是多种经济形态及多种社会意识形态的矛盾与冲突。

五、结 语

在资本主义形成时期,一种大机器工业的出现并代替了手工劳动工具和改变自然形成的世代相袭的社会关系,改变了人类生活方式几千年来流传的自然分工形式。这是一种人类社会生产力的真正转型,交往关系与分工在不断地突破地理限制,整个世界日益全球化,一种新的经济形态在不断生成与自我变革。现在,人类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与以往既联系又脱节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经济社会发展的范畴有了新的意蕴,对这些范畴应有开放性理解。这就要求我们通过新全球化的某些现象来激活某些受到束缚的思想,充实某些经济社会发展的概念、观点的内容,对某些经济社会发展的原理进行重思,更从容地把握当今的全球化。

[1]约翰·卡瓦纳,杰瑞·曼德尔.经济全球化的替代方案[M].童小溪,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

[2]任平.创新时代的哲学探索:出场学视域中的马克思主义哲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3]贾格迪什·巴格沃蒂.捍卫全球化[M].海闻,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4]里斯本小组.竞争的极限[M].张世鹏,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

[5]安东尼·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M].李惠斌,杨雪冬,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6]叶江.全球治理与中国的大国战略转型[M].北京:时事出版社,2010.

[7]乌尔里希·贝克,尤尔根·哈贝马斯.全球化与政治[M].王学东,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

[8]罗·霍尔顿.全球化与民族国家[M].倪峰,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索原]

庾虎,桂林航天工业学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副教授,博士,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哲学博士后,广西桂林541004

C0

A

1004-4434(2016)09-0128-04

2014年广西高校科研项目“基于生态文明视域下的广西生态立区建设研究”(YB2014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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