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初日本文武争斗二十年

环球时报/2016-02-25/ 第13版面/史海回眸 /作者：宋海博

有朋（右）释放了日本军部这头怪兽，后来试图从军部夺权的日本首相原敬（左）则以遭暗杀告终。

自1954年日本防卫厅和自卫队成立以来，自卫队的指挥和建设一直由文官主导。但日本防卫省近日透露，以武官为主的统合幕僚监部正要求文官交出制定最高作战战略和计划的权限。此情此景不禁让人回想起上世纪初日本军部与文官政府反复争斗的那段历史。由于最终获胜的军部将整个日本带入深渊，有日媒发出对“军部重现”的担忧。

日本军部如何发家的？

二战前的日本军部，狭义上是指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海军军令部，原本只是陆军省和海军省的下属部门。早在1873年，日本就正式建立直属于天皇的军队，但此时日本军务主要被行政官员控制。后来日本仿造当时德国的军事制度，于1878年将陆军参谋本部从陆军省中独立出来，接受天皇的直接领导。该事件被视为日本军事力量脱离文官政府掌控的开始。4年后，海军军令部也从海军省独立。

由于在甲午战争与日俄战争中接连取胜，日本军队的地位不断巩固。1907年，日本制订的《帝国防卫方针》明确规定国防方针由参谋本部和军令部制订，并直接向天皇报告。至此，军部完全架空陆军省和海军省，使后两者变成只负责经费和日常管理等行政方面的军政机构，而军部则将人事、指挥和国防方针制订等实权牢牢抓在手里，完成“统帅权独立”的过程。

后来世人所说的日本军部通常还将陆军省、海军省和其他军事部门包括在内，其核心是一批深受军国主义思想浸淫的中高级军官，他们在这些部门中掌握实权，主张以激进的对外扩张手段解决日本国内的一系列政治和经济困局。这些人控制的日本军部自然不会满足于只完成自己的军事本职工作，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参与到内政外交等国家政策的制订和执行中，并最终把国家的一切权力完全掌控在军队的手里。

军部利用辞职要挟内阁

早在1900年，被誉为“日本军国主义之父”的山县有朋即在其第二个首相任期内强行规定，作为日本内阁成员的陆军和海军省最高长官（即陆相和海相）必须是现役军人。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军部只要对文官内阁的政策不满，便可以命令陆相和海相提出辞职。缺少了两大重要成员的内阁自然无法再继续运转，下场只能是连同首相一起内阁总辞职了事。例如1912年，因内阁拒绝批准再增设两个师团，军方指派的陆相上原勇作宣布辞职，导致内阁垮台，由军方背景浓厚的桂太郎上台。

“大正民主时期”。

依靠政变，军部重新上台

不过，即便在“大正民主时期”，日本军部和文官的斗争也极为激烈。文官政府向军队夺权的标志性事件是1921年的原敬遇刺案。该事件的起因是时任首相原敬想借着海相加藤出访美国的时候，以文官身份代理海相之职，以打破军队干政的关键——军事大臣武官制，并由此从军部手中夺回军事大臣的任命权甚至是军队统帅权。但原敬突遭暗杀身亡，此事被迫不了了之。在如此清晰的恐吓下，此后再未有文官政府“敢越雷池一步”。

更糟糕的是，初生的日本民主政治不但在藩阀和军部的强压下“先天发育不良”，而且还不断碰上“天降横祸”。1920年，东京股市暴跌，日本银行陷入挤兑；1923年，关东大地震又给了日本经济沉重打击；1929年的世界性经济危机更让尚未恢复元气的日本经济雪上加霜。同时因西方对日本的崛起颇为警惕，致使日本政府在外交上受世界其他列强挤压，海外利益屡屡受损。内政外交上的一系列失败，使得文官政府丧失了掌握经济命脉的财阀信任以及下层民众的支持，以军部为代表的激进势力重新活跃起来。

1932年5月15日，一批日本陆军中下级军官发动政变，枪杀时任首相犬养毅，后由海军大臣斋藤实出任首相，军部势力再次出现在日本政治舞台的中心。上台伊始，日本军方即着手完成对中国东北的侵吞。次年，因对“国联”关于“九一八”事变决议的不满，日本宣布退出“国联”，决心不再受国际条约的束缚，放手进行扩张行为。

但军部内部却在此时发生分裂。一部分军人主张由军部完全控制国家政权，在天皇的名义下发动对外扩张战争，被称为皇道派；另一批人虽然也主张由军部实行独裁，但认为应当首先解决内政和外交问题，被称为统制派。两派军人冲突不断，终于在1936年2月26日发生“二二六”政变。政变后果是皇道派被清洗，统制派军人掌握军部。由文官内部的法西斯势力与军部勾结组建的广田弘毅内阁上台后，宣布恢复已废除了二十多年的陆海相现役武官制，军人再次回到政治舞台的中心。次年，侵华战争全面爆发。

从“梦想成真”到“彻底覆灭”

虽然文官内部的法西斯势力与军部实现合流，但军部仍对文官政府在对外扩张所持的谨慎态度强烈不满。自“二二六”政变后到1941年，日本内阁连续五次倒台，全部是迫于军部的压力。1941年前后，因为英美对日本施加外交压力和经济制裁，军部中的狂热分子坚决主张对英美开战，但内阁中的文官则持保守态度。1941年10月，以文官为首的近卫内阁因不愿草率对英美开战，被迫总辞职。11月18日，东条英机以现役军人和陆军大臣的身份出任首相后，不仅继续兼任陆军大臣，还兼任文部相、商工相等其他职务，将政府大权揽于一身。以东条组阁为标志，军部终于实现独揽军政大权的终极目标，彻底完成日本的法西斯化和军国主义化。

但正所谓“上帝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军部的“梦想成真”并没有带来好运，日本在二战中遭遇彻底失败。战后，盟军占领军司令部将代表军部势力的陆军参谋本部、海军军令部乃至整个旧日本军队全部解散。以东条英机为代表的一部分军人战犯也在东京审判中被判处绞刑，军部自此走完了数十年的疯狂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