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常亮,男,笔名竹篙。安徽省凤台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诗歌散见于《中国诗歌》《诗歌月刊》《山西文学》等多家刊物。出版《竹篙诗选》《根系》(合集)。参加鲁迅文学院安徽作家班和安徽文学院第三期高研班学习。
方斗村纪事
A
方斗村已历经风雨
那些烂木头生出了木耳 罅隙
孵出了石耳
她们同样可以聆听人间悲欢
可以为尘世的痴情决绝献身
春天的石耳依然彰显本色
她的光鲜时刻诱惑着那个攀岩的人
当一个人内心的锁被“爱”打开
与绝壁对视确是一件快乐的事
B
脚下的空 失去海拔
一块瘦小的石子坠落 都能呛起
一串狼烟
溅起生命的朵朵浪花
任何一朵浪花的升起或湮灭都与爱有关
都是一种生命和另一种生命的接力
都是一次涅槃
C
方斗村比石头更硬的是脊骨
比流泉更柔的
是绳索 男人们读懂了山涧奇珍
女人们的柔情如涧水绵长
植根大山的人 都有着野草的秉性
一片春色 他们胸中的绿就会肆意蔓延
一缕芳馨 老人和孩子们身上的痼疾
就能烟消云散
D
春夏之交的雨水富有营养
一面山承载了多少代人的生
大山的坡度又预示着几辈人的劫?
饱满的雨露 在一个季节
与另一个季节转换之际
正悄悄地为那些贫苦的人沐浴 送行
活着
一个骑机动车的老头
一个骑机动车送阴币的老头
一个在店门口丢下几捆阴币拿住人民币就走的老头
他一直向西 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一个深巷中
画家聂宁德
这个戴鸭嘴帽近乎“芒克”的老者
却拥有一支画笔 一副老花眼镜
他乐于亲近山水 田园和林木
他善于沉静 不苟言笑 为石头整容
天知道他瘦小的胸怀却装得下
那么多壮美河山
一心向善
再痛 也不会哭泣
因为
一个被掏空的身躯 与一根被掏空的青竹
没有什么区别 炊烟扶摇直上
淮水蜿蜒而下 芭蕉林间结着
尘世的网 它们与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在这块异乡的菏泽 接近
污泥浊水 接近水云间沉淀的
事物 一心向善 亲手
剔除体内的蜂针 那微小的甜
再痛 我也不会哭泣
暮色
作别春天是一件十分揪心的事 青穗的
麦粒鼓胀着 几支油菜花隐匿于绿波
粉蝶陌上游戏 我将弹子射向天空
凤凰台以西的云堆成雪山 雪山以西
是神的住处 几匹修成正果的天马
向我奔来 我懵懂地躲在病树之后
堤坡的除草机还在修剪着初夏的乱发
夕晖映红河岸边的果林 一只乌鸟
“倏”地从我的头顶飞过两只麻雀
正在一棵紫金树上“闪婚”
立于此岸 淮风理了理我的头发
彼岸的望淮亭上 一位红衣女子
正嘹望一叶远帆
色赋
我是好色的爱上红与黑
爱红色爱出了病眼干心苦手颤抖
江水伊人被我爱出了红晕秋山枫林
被我爱成了醉美人西天落日被我
爱得自刎西江我是一个为爱发狂的人
那些红色都是我的血液都是亲情友情
和爱情如果一颗心脏还不够
就举起我的头颅去爱如果爱得太深
就爱向红色的背面那些墨性的黑
黑得发红黑得如一个情人溜溜的眼睛
黑得如埋葬亿年的一枚卵石黑得如
千年古墓国王的206根骨头
我与黑色总是相邻的这个世界
一旦让我感动我的血液就会红得发黑
就能为江山着色
爱的毒
爱上你无所谓你的色
你的味你的裸露一片白
如雪如情书如死亡的欲望
走向西去的单行道与谁搭讪
都是个错误都可能意外中箭
爱沥成冰毒药死的都是那些
痴爱成瘾的人
一场雪后我兀自走在蛮荒雪封的
阡陌看见了零星的荒冢没在雪下
野枸杞的红仍能刺破无味的雪肌
护堤柳
大水汹涌而至 呼我水柳
峰洪退去 春来 柳暗花明
其实 我的内心早已被时光蛀空
只是面对淮河 保持一种
不肯老去的样子
墙内的天空
一堵墙高过我墙内
参天的树木高过我爬墙的藤蔓
高过我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墙脚下
卑微地仰望星空
一个人的夜晚被一面墙堵着
多么像一个鼠目寸光的人 我想用
一寸目光偷窥一线裂缝
做一次幸运的人
墙体内圈着什么? 地主是谁?
我不敢妄想我仅知道许多草民
和我一样在墙外只能卑微的仰望
附垢的藤蔓和那枝头上一大块
灰色的天空
火祭
麦茬端庄 挤满人间
宛若因谗言被流放的一张张破嘴
每一根都直立着 闪耀着金黄
试图诉说丰实的一生
曾经的浪漫和激情 曾经的歌舞升平
而今都如云烟散去 只留下
空空的躯壳 空空的心
连灵魂也随风散去 她的眼中
不再饱含泪水不再思念荣华富贵
不再担心人类杀戳 上帝说:
“你热爱土地也爱人类,要爱得粉身碎骨。”
但是 爱往往不拒绝黑夜
当黑夜压低旷野 在它的一角
就升起了熊熊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