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里科夫形象浅析

沈志坚

别里科夫形象浅析

沈志坚

《装在套子里的人》是俄国小说家契诃夫的代表作品。对于作品里面的主要人物——别里科夫，通常都将其理解为庸俗、抗拒变革、担忧所有的新生事物，乃至可怜与可笑。而如果通过外部环境与内在精神的深度分析，则能够发现，这种论述虽然不可谓之错误，却颇有狭隘之处。别里科夫形象虽有大环境下的愚昧之感，但同时也有其内在精神的演绎，同时，通过与另一人物华连卡的对比，让主人公的形象更加鲜明，这些都是教师与学生所要注意补充研究的。

一、别里科夫形象的时代感

《装在套子里的人》这篇文章创作时间是19世纪90年代后段，此时俄国处在黑暗与反动的历史时期。1861年的农奴制改革残余了农奴制成分，再加之资本主义的滥觞，使得农民受到了农奴制和富农的双重盘剥，农民运动兴起之势较盛。一些平民知识分子最初同情农民疾苦，并试图鼓励农民起身反抗，可最终由于缺少理解与支持，最终为统治者所打压。这些曾经的进步人士或者卖身投靠，或者消极惶惑，或者自我妥协，使得整个社会产生一种极端沉闷与恐惧的氛围。在这段岁月里，很多人惶惶而不知所措，孤立而难求所援。在这种特殊的时代环境下，产生了一些心态特殊的群体，别里科夫就是其中一个典型代表，他生性敏感而怯懦，最重要的心理反应就是将自身由头至尾包裹起来，以利于隔绝人世，免受外部干扰。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太多的伊凡·德米特里奇、安德烈·叶菲梅奇·拉京这种人的痛苦遭遇，让别里科夫在面对这种残暴与灾难的社会时，不知道怎样处理，也不知道怎样面对，日益疏远的人际关系使他害怕。正是因为反动高压政策的持续存在，他已经失去了普通人起码的权利，也丧失了正常的思维模式，只是告示及报纸上禁止的事情，他才一清二楚、了然于胸。这一点，和卡夫卡作品中变成甲虫时格里高尔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不但限制自己，也限制别人，不管别人做了什么事，他均要絮絮地加以规劝，让别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别里科失的这些做法并非没有原因，当时盛行告密，密探耳目随处都有，如果稍不留意，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他要保护自己，防止别人家的城门失火，殃到自己的池中之鱼，这种做法迎合了当局，虽让自己免于灾祸，可也导致周围环境的压抑与束缚。

二、别里科夫形象的心理原因

别里科夫作为一个反动知识分子形象、极端利己主义代表形象，已经无可争辩。这种形象出现的一个原因固然是时代的压抑所致，然而另一个原因却也不得不提，那就是其自身心理的问题——别里科夫的人格精神扭曲，只有从外部环境和内部心理两个方向考虑这一形象，得出的结论才更加逼近真实。

别里科夫带给别人一个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将一切均置于套子里面，无论是雨伞还是怀表，无论是小刀还是他本人，都有套子存在。他把自己的衣领时常立着，并且坚持眼睛带墨镜、耳朵塞棉花、马车放车蓬。别里科夫易于感受到外部世界的压力，听说学生闹事而愁闷，看见教师和军官玩而慌乱。如果抛去外部环境压力而不论，仔细分析之后，也很容易看到：别里科夫在言行举止上已经迥异于正常人了，他已然产生了精神分裂的问题，周围人认为是平常的事情，他认为那是越轨的。他的精神很脆弱。作者契诃夫在对别里科夫进行描述时，用了医生和科学家的视角——事实上，契诃夫本人正是一名医生。在作者笔下，别里科夫可以说是一名偏执狂患者、妄想狂患者。在作品里面，作者并未曾对主人公出现精神分裂的根由及过程进行过多描述，仅仅重点探讨其在面对外部环境时的独特感觉：他由个体感受为出发点，随时感受到面临吞没与侵害的风险，即使是憨厚的厨子也会被他构想为杀人犯，可爱的华连卡也会被他构想成危险分子……任何一点异动都会使其心灵遭受危害。别里科夫不能和旁边的人同样感受世界与生活，如果有那种感受，刺激会过于强烈使他无法接受，为了摆脱焦灼感，他只能把自己置身于套子里面。总之，别里科夫具有精神分裂患者的显著症状，这种症状再加上外部统治者所制造的高压环境，共同构建了摆在读者面前的不朽形象。

三、别里科夫形象的外部对比

有对比才有发现，人物形象从情节中显现出来，而对于一篇成功的小说来讲，很难由一个人物形象推动情节。为了使别里科夫这一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契诃夫另外塑造了包括华连卡在内的配角形象，这些形象既是当时时代环境的缩影，同时也与别里科夫主角形象形成强烈对比。

仅仅是因为校长太太的撮合，华连卡便对别里科夫产生好的印象，这一点可以说明：华连卡太简单了，缺少心计，易于对他人产生信赖。这种判断还可以从接下来相关的描写中形成明证。在五月一日，华连卡骑自行车郊游，文章说她当时涨红了脸，虽然有些疲惫，然而兴高采烈。由此可见，华连卡实际上是一个毫无拘束、爽朗快活的女孩。在当时，全城都受到别里科夫的影响，不敢大声笑、不敢随意表现自我，华连卡的形象愈加鲜明。她活泼，她热爱生活，甚至她在骑自行车遇见别里科夫时，仅仅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一步！”以及一句：“多可爱的天气！多可爱，可爱得要命！”她心里何尝有一点恋爱的味道呢？通过这种分析，我们可以了解到，华连卡既简单又纯朴，甚至如小女孩一样毫无心机，其对别里科夫产生的亲热之感，仅仅因为她的性格天真热情，对一切并不设防。华连卡这一人物形象的产生，正好和别里科夫形成鲜明对比，后者精神紧张、陈旧迂腐，而前者则新鲜活泼、毫无心机。作者进行这样的形象塑造，意在指出：那些陈旧的套子终将在新鲜空气面前崩溃。至于其他配角形象的设定，也多少存有对比因素在内，如果深入分析，也大有趣味存焉，不可轻易放过。

对于一名优秀的短篇小说家来说，契诃夫的情节处理技巧已经极为娴熟，他借助平时生活的琐碎小事，使得别里科夫在读者面前显出可恶可怜之感。读者在获得这种表面感受之后，仍需深入分析人物形象真正的产生根源：受时代环境的影响，他守旧与怕事，甚至成为沙皇的卫道士，而因为自身性格的原因，这种特点显现得愈加明显，同时因为有华连卡等人的对比存在，别里科夫的形象变得更为深入人心。

［作者通联：江苏江阴市敔山湾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