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俏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北京呼吸疾病研究所职业病与中毒医学科,北京 100020)
肺损伤剂的毒理学机制及中毒救治
叶俏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北京呼吸疾病研究所职业病与中毒医学科,北京 100020)
叶 俏,主任医师,教授,北京呼吸疾病研究所职业病与中毒医学科主任。从事间质性肺疾病,包括职业、环境因素和化学品中毒所致呼吸疾病的医教研工作。发表论文50余篇,编写专著16部,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科研项目11项。兼任中国毒理学会灾害与应急专委会常务委员、中华医学会呼吸分会肺间质病学组委员、国家卫计委环境和职业卫生专家委员会委员、北京预防医学会职业病专业委员会委员、北京市职业病诊断质控中心主任、北京市尘肺病鉴定专家和学术期刊编委。
肺是化学品中毒的重要靶器官。化学毒物通过肺的血液循环直接吸收进入人体,造成系统性损伤;或作为化学毒物的靶器官,直接使肺本身受到损伤。肺损伤往往较全身其他器官损伤更为迅速甚至危及生命。本文系统介绍了以肺为靶器官,以不同接触方式直接或间接地导致肺损伤的化学毒物,即肺损伤剂的毒理学机制与中毒救治策略。
化学毒物;肺;中毒;治疗
肺是环境中有害物质侵入人体的最重要的门户,化学毒物通过肺丰富的血液循环直接吸收进入人体,造成系统性损伤;或作为化学毒物的靶器官,直接使肺本身受到损伤。这种直接的损伤往往较全身其他器官损伤更为迅速和严重。以职业危害因素为例,2016年国家卫生计生委、安全监管总局、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和全国总工会联合印发新修订的《职业病危害因素分类目录》,将职业病危害因素分为6类,即粉尘、化学因素、物理因素、放射性因素、生物因素和其他因素,涵盖455种职业病危害因素,其中化学因素有374种,并设置开放条款。肺是职业病危害因素重要的靶器官之一,可以导致肺损伤的职业病危害因素超过70%。其中以肺为靶器官,以不同接触方式直接或间接地导致肺损伤的化学毒物,称为肺损伤剂(或肺损伤性毒剂)[1-2]。
1.1 刺激性气体
刺激性气体是指由于本身的理化特性,对气道及肺泡上皮细胞具有直接刺激作用的气态化合物,是工业生产,甚至军事行动中最常遇到的一类有害气体。高浓度刺激性气体吸入后,可以对上呼吸道、气管-支气管造成直接的刺激腐蚀作用,还可以引起肺实质和肺间质的损伤,造成肺水肿和急性肺损伤。
根据不同的化学性质,刺激性气体分为酸性物质(如无机酸和有机酸)、成酸氧化物(酸酐)、成酸氢化物(如氯化氢)、卤族元素(如氯)、卤化物(如光气)、氨和胺类(如氨和甲胺)、酯类(如硫酸二甲酯)、醚类(如氯甲基甲醚)、醛类(如甲醛)、强氧化剂(如臭氧)、金属化合物(如氧化镉)以及失火烟雾(如氮氧化物)等[3-4]。
1.2 农药
农药是指用来杀灭或控制危害农作物生长和农产品储存的病、虫、草、鼠和其他有害生物的一类化合物。农药由化学合成或来源于某种天然物质,可以是一种化学物质,也可以是几种物质的混合物。部分农药具有呼吸系统毒性,如磷化氢、卤代烃、杀虫双、有机磷、氨基甲酸酯和百草枯(联吡啶)等。接触较高剂量上述农药可以引起化学性肺损伤和肺水肿,特别是百草枯可以引起急性肺损伤,导致肺间质纤维化[5]。
1.3 药物
临床上药物引起的肺损伤较为常见。药物引起的全身性不良反应为10%~20%,其中药物性肺病占5%~8%[6]。已知有超过300种药物能引起肺损伤,包括抗微生物、抗炎、肿瘤化疗、心血管和违禁药物等。近年来发现,一些生物制剂可能引起弥漫性肺损伤,例如干扰素可以引起结节病和闭塞性细支气管炎(bronchiolitis obliterans,BO),免疫球蛋白和抗胸腺球蛋白可能导致肺水肿,抗肿瘤分子靶向药物吉非替尼可以引起急性间质性肺炎,生长因子能够导致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和严重的间质性肺疾病等[7]。
肺损伤剂摄入人体的方式包括经呼吸道、皮肤、口服或注射。其中刺激性气体可能对吸入者的肺产生直接的毒性作用。
2.1 刺激性气体
刺激性气体易于损伤上呼吸道,严重者引起喉水肿、上气道梗阻;使气管-支气管树受损,导致气管-支气管上皮细胞坏死、脱落,局部血管通透性增加,引起气管-支气管壁水肿、气道痉挛;进而损伤肺泡上皮细胞及其周围的毛细血管内皮细胞,使得血浆和细胞漏入肺间质和肺泡腔内,导致肺损伤和肺水肿。以光气为例,其相对分子质量为99,沸点7.6°C,凝固点-128°C,有新切干草味。光气用于多种工艺流程,一些常见的化学品,包括四氯化碳、过氯乙烯、二氯甲烷和泡沫塑料等,在受热或燃烧时,会分解形成光气。光气的半数致死浓度(LC50)是3200 mg·min·m-3),其毒性是氯气的2倍。光气通过呼吸道吸入可以扩散到肺的远端,损伤终末细支气管和肺泡上皮细胞,并与肺泡-毛细血管膜的蛋白质和酶反应,损伤肺的血气屏障,使血浆渗透入肺间质和肺泡,引起肺水肿,造成气体交换障碍,导致低氧血症[8-9]。其他的刺激性气体致肺损伤的作用与此相似[10]。
刺激性气体的溶解度与作用部位有关,高溶解度的气体如氨气和氯化氢,以及中等溶解度的气体如氯气和二氧化硫,易引起上呼吸道刺激症状,并造成中央气道的损伤;低溶解度的气体如氮氧化物、光气和臭氧,易引起肺损伤,通常症状滞后12 h,表现为延迟效应。刺激性气体浓度决定毒性作用的程度,如表现为头痛和头晕的急性症状,流泪、畏光、鼻和咽喉部的烧灼感,在接触时出现、脱离接触后24 h内自行缓解,称为接触反应。随着刺激性气体浓度的增高,中毒症状加重,包括喉水肿、声带水肿、气道损伤以及肺水肿和肺损伤,呈剂量效应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刺激性气体经常伴有窒息性气体,造成混合吸入中毒。合并吸入窒息性气体,引起细胞氧利用障碍,如氰化氢气体接触,氰离子与氧化型细胞色素氧化酶中的三价铁结合,阻断呼吸链,导致组织缺氧。一氧化碳暴露时,与氧气分子竞争血红蛋白结合形成碳氧血红蛋白,导致组织缺氧。窒息性气体如甲烷和二氧化碳等,取代氧造成氧不足。组织缺氧引起神经系统障碍,可能增加刺激性气体暴露时间,加重刺激性气体所致肺损伤。混合气体中毒增加了中毒的靶器官,使机体中毒程度加重。
一次高浓度暴露引起反应性气道功能紊乱综合征(reactive airway dysfunction syndrome,RADS)和支气管哮喘,重者出现肺水肿包括肺间质水肿和肺泡水肿,急性肺损伤或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ARDS)。一次高浓度暴露,通常在2周后可以引起气道或肺泡上皮细胞损伤后的重塑,出现肺脏后遗症,包括支气管哮喘、支气管扩张、BO和气道中心性肺纤维化[11]。
反复低浓度暴露导致支气管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COPD)、BO等[12-13]。粉尘和低浓度的化学物的低浓度暴露,引起咳嗽症状,参与世贸中心现场救援的消防人员,1%~8%出现咳嗽症状和气道高反应,咳嗽患病率与火灾烟雾接触浓度有关[14]。20 834例纳入医疗监测和治疗计划的世贸中心救援人员,2000年时统计哮喘患病率为3%,2007年哮喘患病率显著增加至19%[15]。反复低浓度暴露导致气道高反应,暴露人群哮喘患病率增高。粉尘、气体和烟雾的暴露,使煤矿工人、矿山工人和混凝土制造工人易患COPD[16]。双乙酰(2,3-丁二酮,C4H6O2)存在于茴香油和奶油中,用于配制奶油、干酪发酵风味和咖啡等型香精。20家不同的香料生产企业的数据显示,677名从业工人中23%肺容积和(或)气流速度测定异常,4.9%有气流受限,9.6%的工人肺功能指标下降速度过快[17]。暴露于双乙酰可以导致气道组织损伤和坏死,肺功能呈阻塞性通气障碍,气道可逆试验阴性[18]。胸部高分辨率计算机断层扫描显示支气管壁增厚和气体陷闭。动物模型肺组织病理显示BO和小气道炎症伴瘢痕形成[19]。
2.2 农药和药物
农药或药物导致肺损伤,既可以是其本身对肺直接的毒性作用,也可以是药物引起特异性反应对肺间接的损伤。农药或药物性肺损伤可能的机制有4种:①氧化损伤,如长期服用呋喃妥因;②对肺泡上皮细胞直接的细胞毒性作用,如百草枯和细胞毒性药物所致的肺损伤;③导致细胞内的磷脂沉积,如胺碘酮的毒性作用;④免疫介导的损伤,如药物所致的红斑狼疮。
百草枯的化学名称为1-1-二甲基-4-4-联吡啶阳离子盐,是全球农业生产中广泛使用的一种非选择性触杀型除草剂,其使用量仅次于草甘膦而位居世界第二[5]。误服或皮肤接触引起中毒,对包括皮肤、黏膜、肝、肾、心肌及肺在内的全身各脏器均有损伤作用。百草枯几乎不与血浆蛋白结合,肺泡上皮细胞存在多胺摄取系统,对百草枯有主动摄取和蓄积的特性。因此,百草枯在体内分布主要集中在肺,蓄积于肺泡的Ⅰ型和Ⅱ型上皮细胞,造成持续损伤[5]。早期出现严重的呼吸困难、急性肺水肿和ARDS,后期遗留快速进展的肺纤维化,即使早期经积极抢救治疗存活者,因不可逆的肺纤维化损伤,远期预后仍较差。
百草枯中毒所致急性肺损伤涉及多个靶点和不同作用机制。百草枯在细胞内发生氧化还原反应,可产生大量活性氧类物质,从而诱导脂质过氧化,使线粒体功能障碍;激活NF-кB;消耗氧化还原型辅酶NADPH,导致抗氧化物还原型谷胱甘肽减少;刺激内质网应激反应,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产生氧化性损伤[5,20-22]。在这一过程中,炎症细胞产生促炎因子和促纤维化因子,参与肺损伤过程[23]。百草枯中毒诱导机体的多种基因异常表达,通过膜转运、氧化应激、肺泡上皮细胞分化、转化生长因子β信号通路和凋亡多途径参与肺损伤的发生和发展[24]。百草枯动物模型研究发现,选择性磷酸酶抑制剂salubrinal通过降低细胞自噬和抗细胞凋亡,发挥治疗百草枯中毒所致急性肺损伤的作用[25]。
不同药物可以引起相同组织病理改变的肺损伤,具有类似的临床表现;一种药物也可以导致具有多种病理类型的肺损伤,如胺碘酮的毒性可以表现为非特异性间质性肺炎(细胞型或纤维化型)、机化性肺炎、肺泡巨噬细胞充填肺泡腔类似脱屑性间质性肺炎样改变、普通型间质性肺炎和弥漫性肺泡损伤。呋喃妥因可以引起慢性或急性间质性肺炎、肺出血、支气管缩窄、过敏反应和胸腔积液[6]。某些药物性肺损伤还可能是药物所致全身性副作用的一部分,如β阻滞剂和非甾体类抗炎药等所致红斑狼疮样综合征。药物所致的过敏性综合征,除肺损伤外,还伴有中枢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和血液系统等器官系统受累。
3.1 中毒病情分级与评估
根据1988年欧洲中毒中心和临床毒理学家协会联合国际化学安全计划和欧盟委员会推荐的中毒严重度评分[26],中毒严重程度评分标准分5级。无症状(0分):没有中毒的症状体征;轻度(1分):一过性、自限性症状或体征;中度(2分):明显、持续性症状或体征,出现器官功能障碍;重度(3分):严重威胁生命的症状或体征,出现器官功能严重障碍;死亡(4分):死亡。对于呼吸系统分级,轻度(1分):咳嗽,轻度支气管痉挛,胸部X线片轻度异常或无异常;中度(2分):持续性咳嗽,支气管痉挛,胸部X线片出现异常伴有中度症状;重度(3分):明显呼吸功能障碍,低氧需要持续供氧(如严重支气管痉挛、呼吸道阻塞、声门水肿、肺水肿、ARDS、肺炎和气胸),胸部X线片出现异常伴有严重症状[26]。
对于接触刺激性气体后12 h以内者:出现肺水肿,需要入重症监护立即处置;有呼吸困难症状且胸片正常者,每1 h密切观察;无症状且胸片正常者,每2 h观察病情,如果24 h仍无症状,可以出院。接触刺激性气体后超过12 h者:出现肺水肿,需要入重症监护立即处置;有紫绀和低血压且胸片正常者,每2 h观察病情,如果24 h后恢复,可以出院;无症状且胸片正常者,每2 h观察病情,如果24 h仍无症状,可以出院[27]。
3.2 一般治疗
3.2.1 停止接触是首要措施
将染毒者移出污染区或者提供防毒面具,隔绝污染环境。清洗皮肤沾染的液态毒剂,去除染毒衣物,完全终止接触。口服毒剂者,给予洗胃或导泄,促使排出毒物。应用治疗药物中毒者,首先应该停药。
3.2.2 急救措施
监测中毒患者的呼吸道症状和生命体征。出现声音嘶哑或喘鸣、可能发生喉水肿和喉痉挛者,需要建立人工气道,进行气管插管或气管切开。
3.2.3 医学观察
刺激性气体接触者,需要强制休息,进行医学观察中毒者可能出现气道痉挛或肺水肿、肺损伤,活动使氧耗量增加,可能加重呼吸困难或缺氧。
3.2.4 氧疗
氧疗目的是纠正缺氧,通过提高吸入气中氧浓度,提高肺泡氧分压,加大肺泡膜两侧分压差,促进氧在肺内的弥散,提高动脉血氧分压和血氧饱和度,纠正或缓解缺氧状态。对于低氧血症的患者,氧疗可以改善患者的缺氧状况。氧疗的同时应当检测血氧饱和度,控制氧流量。
COPD、BO以及慢性肺纤维化伴低氧血症的患者,需要长程氧疗。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氧疗可以影响伴有低氧血症中毒患者的预后,但从COPD得出的间接证据表明,长程氧疗对预后有显著地改善作用。推荐参照COPD氧疗指证,静息状态低氧血症(PaO2ð55 mmHg或SaO2ð88%),伴或不伴高碳酸血症;PaO255~60 mmHg或SaO288%,伴有肺动脉高压、充血性心力衰竭或红细胞增多症(红细胞压积>55%)者,接受长程氧疗,氧疗>15 h·d-1[13]。
3.2.5 机械通气
出现呼吸困难或大量分泌物,以及氧合障碍的患者,在建立人工气道的同时,需要机械通气治疗。对于急性肺损伤,无大量分泌物、神志清楚可以配合的患者,应用无创正压通气治疗,并严密监测病情变化。如果呼吸困难加重,及时建立人工气道进行机械通气。对于发生ARDS的患者,采取小潮气量允许性高碳酸血症的通气策略,可以选择双水平气道正压通气模式,高频通气,以及俯卧位通气的方法进行治疗。重症患者,也可以采用体外膜氧合技术进行呼吸支持[28]。及时有效的呼吸支持是治疗呼吸衰竭、挽救生命并降低病死率的重要手段。对于口服百草枯所致肺损伤的重症患者,机械通气治疗不能提高患者的生存率,可以作为患者进行肺移植的过渡治疗。对于这类患者,氧疗和无创正压通气,也可能一定程度缓解呼吸困难的症状,作为姑息治疗。
3.2.6 血液净化技术
血液净化是指把患者血液引出体外并通过一种净化装置,清除某些致病物或毒物达到治疗目的的一种医疗技术,常用方法有血液透析、血液滤过、血液灌流和血浆置换。我国以血液灌流为最常用,有条件并有适应症时应尽早进行。血液净化技术适用于口服或静脉注射肺损伤剂的急救治疗,尽早实施血液净化有助于毒物从体内排出,减少对毒物对器官的损伤。关于各种毒(药)物中毒血液净化治疗及其模式选择,由于缺乏有价值的循证医学研究证据,临床医师应结合毒(药)物分子质量大小、溶解度、半衰期、分布容积、蛋白结合率、内源性清除率(包括肾、肝等)、药(毒)代动力学及临床经验等因素,结合中毒严重程度和并发症,决定是否进行血液净化治疗及其模式选择。对于口服百草枯的患者,根据毒物在体内代谢的过程,应在30 min~2 h内及早进行血液灌流,可根据血液毒物浓度或口服量决定一次使用一个或多个灌流器,以后根据血液百草枯浓度决定是否再行血液灌流等相关血液净化治疗,能够部分清除血液中的百草枯[29-30]。口服毒物时间超过8~12 h,百草枯毒物主要聚集在肺组织,血液净化技术将难以起到清除毒物的作用[29-30]。
3.3 药物治疗
3.3.1 液体复苏
肺水肿患者的气道可涌出大量浆液性分泌物,有出现低血压甚至低血容量休克的风险,在监测生命体征的同时,应尽快建立静脉通道,即监测中心静脉压力和肺毛细血管楔压,补充液体,维持血压,纠正休克。必要时持续泵入血管活性药物,如肾上腺素、异丙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等。
3.3.2 糖皮质激素
糖皮质激素(以下简称激素)具有抗炎、抗过敏、抗休克和抑制免疫反应等多种药理作用。应用激素要注意给药途径和剂量,提高疗效,减少不良反应。在刺激性气体导致ARDS时,往往需要全身性静脉应用激素,减轻全身和肺的炎症反应,例如中效激素甲泼尼龙,作用时间为12~36 h,根据病情初始剂量为1~2 mg·kg-1,并逐渐减量,维持2~4周。在百草枯所致肺损伤中,应用激素和环磷酰胺联合标准治疗,有助于减轻炎症反应,尚不能延缓肺纤维化的进展和病死率[31]。在应用激素的过程中,要密切观察激素相关副作用,包括呼吸道继发感染。在医学观察期,吸入刺激性气体没有明显支气管-肺损伤的患者,不建议全身性激素治疗。
吸入激素(inhaled corticosteroids,ICS)是最强的气道局部抗炎药物,药物直接作用于呼吸道,所需剂量小。通过消化道和呼吸道进入血液的药物大部分在肝灭活,全身不良反应少。ICS给药方式包括定量气雾剂、干粉剂和溶液雾化吸入,吸入装置不同、药物颗粒的性状与直径不同,其肺部沉积量不同。ICS通过对炎症反应所必需的细胞和分子产生影响而发挥抗炎作用。ICS的抗炎机制可分为经典途径(基因途径)和非经典途径(非基因途径)[32]。经典途径是指激素与胞质内的激素受体结合,转运进入细胞核后影响核酸的转录而发挥抗炎作用;非经典途径是指激素与细胞膜激素受体结合,在数分钟内生效;高剂量的ICS能够有效启动数量少、亲合力弱的膜受体快速通道。ICS与静脉激素联合用于一次高剂量的刺激性气体吸入所致的支气管-肺损伤,ICS是支气管哮喘的首选治疗药物,COPD的C级和D级患者需要吸入长效抗胆碱能拮抗剂(long-acting antimuscarinic antagonist,LAMA),以及ICS联合长效β2激动剂(long-acting β2agonist,LABA)治疗[12-13]。
3.3.3 支气管扩张剂
刺激性气体吸入引起气道高反应,发生气道痉挛。β2受体激动剂通过对气道平滑肌和肥大细胞表面的β2受体的兴奋作用,舒张支气管平滑肌、减少肥大细胞和嗜碱粒细胞脱颗粒和介质释放、降低微血管通透性并增加气道上皮细胞纤毛的摆动,缓解支气管痉挛。根据其起效和持续时间的长短,β2受体激动剂分为短效β2激动剂(short-acting β2agonist,SABA)和LABA 2种。SABA制剂的共同特点是起效迅速、维持时间短,代表药物有特布他林(terbutalin)和沙丁胺醇(salbutamol),通常在5~ 10 min内起效,疗效维持4~6 min,可以迅速缓解急性期支气管痉挛[32]。LABA能够产生长久的支气管扩张作用,对β2受体的选择性高于SABA,对心血管不良作用小,如吸入剂沙美特罗(salmeterol)和福莫特罗(formoterol),可以用于刺激性气体所致支气管哮喘、COPD的治疗药物[12-13]。沙美特罗经吸入装置给药后30 min起效,支气管扩张作用维持12 h以上。推荐剂量50 μg,每日2次。福莫特罗经吸入装置给药后5 min起效,支气管扩张作用维持8~ 12 h以上,其支气管扩张作用具有剂量效应关系,推荐剂量4.5~9.0 μg,每日2次。福莫特罗因起效迅速,也可以按需用于气道痉挛急性发作的症状控制。
胆碱能拮抗剂与气道上皮细胞、中性粒细胞、巨噬细胞、T淋巴细胞和纤维细胞上的胆碱M受体(主要是M1和M3)竞争性地结合,阻滞乙酰胆碱的效应,发挥支气管扩张、抑制腺体分泌等作用。根据起效时间和持续时间的不同可分为短效抗胆碱能拮抗剂(short-acting antimuscarinic antagonist,SAMA)和LAMA2种。SAMA代表药物是异丙托溴铵(ipratropium bromide),是一种非选择性胆碱M受体拮抗剂,对支气管平滑肌具有较强的扩张作用,呼吸道腺体和心血管副作用较小,15~30 min起效,作用维持4~6 h,可以与SABA联合用于急性支气管痉挛的治疗[32]。LAMA代表药物是噻托溴胺(tiotropium bromide),是一种对M1和M3高选择性的长效抗胆碱药物,与异丙托溴铵相比,其对支气管平滑肌的舒张作用更强,维持时间更长,一次吸入后作用持续15 h以上。定量吸入,每次18 μg,每日1次,可以作为COPD和支气管哮喘的缓解药物[12-13]。吸入胆碱受体拮抗剂的全身副作用小,青光眼和前列腺肥大患者应用时,需要密切观察。
茶碱类的支气管扩张作用显著地弱于选择性β2受体激动剂,副作用大,有效治疗剂量与中毒剂量较为接近,其临床应用受到一定限制。茶碱类除了具有相对较弱的支气管扩张,还能够兴奋呼吸中枢、增强膈肌收缩力、强心利尿、降低肺血管张力和减少肺血管渗出,以及通过抑制某些炎症介质,发挥非特异性抗气道炎症和免疫调节作用。茶碱缓释或控释剂能够持续释放12 h或24 h,胃肠道反应明显降低。在临床应用上,茶碱不作为哮喘的一线控制药物,可以作为ICS联合吸入选择性β2激动剂和抗胆碱能拮抗剂后,支气管痉挛仍未控制患者的附加治疗。对于COPD患者,在没有长效支气管扩张剂时,茶碱类可以作为治疗选择[13]。茶碱类也用于刺激性气体中毒所致的支气管痉挛,同时可以作为肺水肿的辅助治疗药物。
3.3.4 抗肺纤维化治疗药物
目前尚无针对肺损伤剂所致肺纤维化有效的抗肺纤维化药物。近年来,抗肺纤维化药物的研发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使肺纤维化的治疗进入了新阶段。吡非尼酮是一种多效性的吡啶化合物,其化学名称是5-甲基-1-苯基-2-(1氢)-吡啶酮,通过下调促纤维化和促炎细胞因子,抑制成纤维细胞增殖和胶原沉积,发挥抗炎和抗纤维化作用;同时吡非尼酮能够清除自由基、抑制脂质过氧化和减轻氧化应激,发挥抗氧化作用[33]。在博来霉素和百草枯所致的化学性肺损伤动物模型中,吡非尼酮可以减轻肺炎症和纤维化[34-35]。临床试验和真实世界研究均表明,吡非尼酮可以减少特发性肺纤维化患者的肺功能下降,延缓疾病进展[36]。
尼达尼布是一种多靶点酪氨酸激酶抑制剂,能够抑制血小板衍生化生长因子受体、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受体以及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受体。在博来霉素所致的化学性肺损伤动物模型中,尼达尼布也可以减轻肺炎症和纤维化[37]。与吡非尼酮类似,临床试验显示,它能够减少特发性肺纤维化患者的肺功能下降,延缓疾病进展,并降低特发性肺纤维化患者急性加重的风险[37]。抗肺纤维化药物在肺损伤剂中毒中的作用需要临床试验进一步证实。
肺损伤剂可以不同接触方式对呼吸系统产生急性和慢性损伤,甚至导致呼吸衰竭而死亡,其对人群带来的健康危害应予以重视。肺损伤剂目前缺乏有针对性的抗毒药物。亟需加强基础-临床研究,深入探索肺损伤剂的毒理学机制,采取有效的防护措施,寻找呼吸系统损害的早期预警标志物,及时进行中毒人员的分类和病情评估,早期诊断并及时采取综合治疗措施,不断探索抗肺纤维化治疗药物,毒理学基础研究与临床工作者肩负着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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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xicological mechanisms of lung injurant and poisoning management
YE Qiao
(Department of Occupational Medicine and Toxicology,Beijing Institute of Respiratory Medicine, Beijing Chaoyang Hospital,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Beijing 100020,China)
The lung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target organs of chemical poisoning.Chemical toxins may be absorbed into body through blood circulation of the lungs,inducing systemic damage.Mean⁃while,they may also directly damage the lungs themselves.Lung injury is usually rapid and life-threatening. This review systematically introduced the toxicological mechanisms and poisoning management of lung injury agents.
chemical toxins;lung;poisoning;treatment
YE Qiao,E-mail:yeqiao_chaoyang@sina.com
R99,R995
A
1000-3002-(2016)12-1424-07
10.3867/j.issn.1000-3002.2016.12.021
Foundation item:The project supported by N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ajor Projectof China(2014ZX09J15104);and State Key Laboratory of Toxicology and Medical Countermeasures(Academy of Military Medical Science)(TMC201503)
2016-12-05接受日期:2016-12-22)
(本文编辑:齐春会)
国家科技重大专项(2014ZX09J15104);抗毒药物与毒理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开放课题(TMC201503)
叶 俏,E-mail:yeqiao_chaoyang@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