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灌溉工程与古埃及的国家治理——兼论古埃及文明的形成与社会形态

李怡净

（ 铜仁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铜仁 554300 ）

尼罗河灌溉工程与古埃及的国家治理
——兼论古埃及文明的形成与社会形态

李怡净

（ 铜仁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铜仁 554300 ）

古埃及是一个典型的以河流为中心的国家，水利灌溉在其农业发展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主要河流尼罗河的定期泛滥不仅对周边耕地进行了“自然灌溉”，同时还给河流周边带来大量肥沃的土壤，为古埃及农业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文章基于尼罗河自然灌溉和水利灌溉的思考，探究水利灌溉工程对古埃及经济社会所产生的一系列重大影响以及在农业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尼罗河；灌溉工程；经济社会；文明；影响

古代社会发展中，农业具有十分重要的基础地位，而灌溉工程则成为农业经济发展当中不可或缺的水利基础设施，特别是在那些干旱少雨的沙漠地带尤为突出。古埃及位于非洲东北部，全国干燥少雨，气候干热，故而水利灌溉工程在埃及文明发展中所起的作用非常重要。尼罗河是古埃及文明发展的“母亲河”，它为古埃及提供了生产生活用水，同时也避免了古埃及被东西两侧沙漠吞噬的结局，毋庸置疑，尼罗河对古埃及文明的产生和发展有着重大的意义。

一、尼罗河孕育的埃及文明

（一）古埃及的自然环境

古埃及的地理位置和现在埃及国家大体相当，位于非洲东北部，东面红海，南与努比亚（今苏丹和埃塞俄比亚）接壤，西为利比亚沙漠，北临地中海，尼罗河贯穿南北，形成一个以狭长河流为中心的广漠的国家。由于交通不便，只有通过东北端的苏伊士地峡可通往亚洲与外界取得联系。所以，古埃及具有较大的孤立性。这种孤立性是古埃及文明成为历史最悠久文明的影响因素之一，也是古埃及文明始终保留了它的连续性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

在第四纪更新世时期，古埃及所处区域的气候比较温和、凉爽，降雨量也比现在充足，从尼罗河到撒哈拉沙漠是一片广大的草原地带。大约 10000年前，冰河期结束，古埃及的气候变得越来越炎热干燥，北非许多植物因此灭绝，许多地方也变成了沙漠，以致最后形成现在的地理环境。

尼罗河是古埃及文明发展的“母亲河”。尼罗河全长6671千米，其中流经古埃及约1350千米长，由南而北流贯古埃及全境。根据地理形势的差异，一般把古埃及以孟菲斯为界分为两大区域：南部狭长谷地（称为上埃及）和北部三角洲（称为下埃及）。但“古埃及绝大部分是沙漠（占全部土地的96%），有人居住的土地不超过全部面积的 4%。”［1］107河谷地区由于有尼罗河的灌溉，北部三角洲地区受地中海季风影响的降雨，故而，古埃及人民主要集中居住在谷地和三角洲地区，这里不仅是古埃及的文明中心，也是古代著名的谷仓。到前王朝II时期，古埃及出现了国家。

（二）依托尼罗河的自然灌溉

在古代世界很多地方，洪水的泛滥是重大自然灾害之一，给人类带来巨大灾害，但尼罗河水的泛滥带来的却不全是灾害，还有肥沃的土地和埃及文明的生机。尼罗河规律性地在每年的7～10月泛滥，“从夏至起开始上涨，要持续上涨一百天。此后，它的水位又立刻回落，整个冬天则保持着较低的水位，直到第二年夏天。”［2］25古埃及人民以此把一年分为三季：7～10月为“泛滥季”，此时泛滥的洪水漫过尼罗河两岸洪泛区冲积土壤，也充满了有蓄滞洪作用的高处洼地；11月至次年2月为“播种季”，两岸洪泛区洪水渐渐退去，人们开始耕种，蓄滞洪区的积水又倒流出来，对农作物进行灌溉；次年3～6月为“收割季”，尼罗河水位降至低水位，人们收割、储存成熟的农作物。河水的泛滥既灌溉着尼罗河两岸的土地，同时也带来了富含有机质和矿物质的泥沙，泥沙在两岸逐渐沉积，形成了尼罗河周边肥沃的黑色冲积土壤，古埃及人因而把自己的国家为称为“凯麦特”（意为黑土地）。为此，尼罗河流域自古至今均成为古埃及人民生存发展的中心地带，也成为古埃及人民集中耕种的中心区域。

（三）诞生于尼罗河的水利灌溉

尼罗河“定期”的泛滥、自然灌溉，虽然给古埃及人民带来了一定的收获，但由于受耕地灌溉季节和区域等因素的影响，难以提高作物产出、增加作物种类和扩大灌溉面积，无法满足古埃及社会发展对农业的需要。所以古埃及人民很早就认识到，必须在掌握河水泛滥规律的基础上，通过在尼罗河上修建堤坝、开凿渠道等水利工程，对河水进行有效的疏导和拦蓄，才能更好地节约水资源、更大效益地实现河水对耕地的灌溉。由此逐步形成了古埃及盆地灌溉、沙杜夫、沙奇亚高地灌溉和复合渠道网等多种水利灌溉方式。

据现有史料可知，古埃及早在公元前3100年就开始进行了水利灌溉，“蝎王权标头”就传神地描绘了蝎王（前王朝末期希拉康波里之王）在一次灌溉仪式上的活动形象。“在权标头图像上，蝎王手持鹤咀锄开凿渠道，面前有一个‘小人’形象，随员手持篮子，弯着腰，似乎要把挖掘出来的土石装上，另外一名随员手持扫帚站在前一随员的身后，似乎等待最后的清理。在图刻的下栏即蝎王脚下的底层，刻划有几条流动的波纹形象的渠道，在其右侧立有两个人，手持同样的锄头在挖掘或疏通水流。”［3］ 21

公元前2600～2100年间，因水利工程建设需要尼罗河流域不同区域之间的协同配合，埃及法老曾经组织民众长期进行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建设，在这一时期的埃及金字塔文当中也常出现“水渠”一词。中王国时期，恢复和发展了曾经在古王国末期和第一中间期被破坏的水利灌溉系统，并修建了大规模的排灌渠道。新王国时期，埃及的水利灌溉工程得到了更大发展。这个时期发明了一种叫“沙杜夫”的提水灌溉装置，它在较高处立起一个支架，支架上横起一条长杆，长杆的一端绑有重物，另一端挂着水桶，利用杠杆原理汲取低地渠道中的水。这种工具能够将处于低洼之处的水抽引到高处灌溉，极大地提高了灌溉技术水平，也使适宜耕种的土地得到较大增加，促进了埃及农业的发展。自“沙杜夫”发明之后，高低处的耕地均能得到灌溉，扩大了耕地面积和耕地灌溉面积，从而促进了埃及农业文明的进步。古埃及的水利灌溉，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不仅成效显著而且得到各朝统治者的重视，水利灌溉的组织和管理得到逐步的完善。

二、水利灌溉工程系统与古埃及经济社会的互动

块被风长期侵蚀而形成的洼地，也是古埃及人居住地中的第三个广阔地带，海拔-45米。在中王国以前，这里大部分是沼泽。法老塞索斯特里斯二世统治期间，对法尤姆地区进行了广泛的治理和开拓，他修建堤坝来控制尼罗河水流。法老阿蒙尼姆霍特三世时期，在法尤姆修建了大规模的排灌渠道，“开发了170至450平方公里的耕地”［4］82，这不仅使埃及国库的租税收入大量增加，在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当时社会的饥馑问题。农作物种类从原有的粮食作物小麦、大麦等种植，逐步引进和扩大到亚麻、葡萄、无花果、蔬菜和豆类等种植，极大地丰富了古埃及人民的物质生活。

2.古埃及的园艺文化。古埃及人对其居住环境十分重视，对各类花草的热爱达到了迷恋的程度，在婚丧嫁娶和所有的重大活动当中均制作色彩丰富的花环、花束增添气氛。从目前出土的古埃及壁画、工艺品、雕像当中能够看出，古埃及人对花卉极其喜爱，在通常情况下会在其居住的房屋周边设计一个花园供欣赏之用。但古埃及人通常选择位置较高的地方居住，无法对房屋周边的花园进行自然灌溉，而“沙杜夫”等灌溉工具的发明与使用，使需水量相对较大的花卉、园林树木广泛种植成为可能。种植庭院花卉、栽培园林树木不再只是王室的专享。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园艺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托勒密埃及的经济史料《对管理人的指示》中，印证了古埃及政府对园艺业的重视：“在规定的日期内栽种树木，使税吏监察这些树木，使植林区不受绵羊或其他原因的损害。列出国王房屋及花园的清单，并指出其需要……”［5］319-320。对园艺的热爱，使埃及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园丁”。在某种程度上，可称古埃及人为世界园艺发展的先驱。

3.古埃及农耕文明下的税收。国家的产生和统治的维系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作为前提条件，这个基础就是国家税收。古埃及经济以农业为主，农业税收是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所有对经济、军事、社会的管理权都依赖于农业。埃及农民缴纳的农业税收比率较高，其税率通常为农户总收成的 10%到20%之间。而根据第18王朝维西尔雷克米拉墓碑上的内容可以知道，该时期农户税率为总收成的 20%左右［6］292。因当时货币还没有真正发展起来，所以仍然以实物税为主，有农产品、牲畜、工业品等。此外，每年古埃及的书吏都会依照当时的气候、水量等自然条件来估算农民的收成多少，所以农业的产出对农业税的征收有着直接影响。公元前30年，古埃及被罗马帝国统治，划为屋大维的私人领地。屋大维为满足罗马帝国不断扩张的需要，保障该地区粮食产量，继续对尼罗河流域的水利工程进行修建、维护，派人清理了被堵塞的水渠和河道，保证了灌溉系统的正常运行。此时还出现了扬水车等水利灌溉设备。古埃及农作物产出的极大增加，稳定了罗马帝国的统治。据统计，古埃及每年向罗马帝国上缴的粮食税达175，000，000升。

总之，水利灌溉工程的兴建，极大地提高了古埃及社会生产力，促进了古埃及农业的发展，为国家的统治提供了稳定、可靠的税收来源，进而对政治文明产生了重大影响。

（二）古埃及农业治理中的国家职能

随着农业、园艺业的发展，提升了古埃及的物质文明程度，有效地维护了古埃及中央集权政府的统治。而全国范围内水利灌溉工程的组织修建，对古埃及君主专制统治的形成以及强化具有十分重大的促进作用。大规模水利灌溉工程的修建，并不是某个人或某个地区的少部分人就能完成的，而是需要一个整体的可以在特定的时间之内调动相应人力的政府进行组织。中央集权政府为了更好地发展农业，必须对全国范围内的人力资源、物资资源进行调拨，组织人、财、物修建水利工程。为了提升水利工程修建的效率，必须确保中央政府的集权、权威，否则中央政府就无法对全国各种资源实施有效的调配。所以，拥有广泛集权的中央政府成为古埃及发展农业文明的现实需要。在这样一个集权的中央政府的组织领导下，对尼罗河周边的资源和全国的人力资源进行了组合、调动，大力兴修水利工程，加强了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促进了农业经济的发展。反过来说，如果中央政府的权威丧失、君主专制失去了效能，就会导致全国大范围内的争夺水权，最后致使水利工程年久失修而无法发挥效用，让土地荒废，产生大的社会动荡。基于此，从早王朝时期起，埃及法老就会定期进行人口清查、土地清查、牲畜和黄金清查，确保国王和中央政府对这些资源的调用之权，较好地维系了埃及的君主统治。

鉴于农业在古埃及经济发展中具有支柱作用，在公元前3100年，美尼斯初步统一埃及后，埃及中央政府接管了水利工程建设，水利工程建设逐步成为政府的重要行政职能。公元前900多年，埃及政府为了加强农业灌溉工作，设置了“灌溉长官”一职专门负责此项工作，表明政府对此项工作的重视。而政府在组织人力、物力进行水利工程新建的过程中，建立了庞大的官僚体系，由法老对这些官僚进行统一任命，对君主专制统治是一种极大的强化。

（三）古埃及的文化风格

1. 尼罗河浇灌的古埃及宗教

尼罗河和太阳构成了埃及文明的两大生命之源，这两个自然环境因素对古埃及人的生活产生深刻的影响。尽管在古埃及，沙漠的干旱似乎早已注定一切，但是因为有了尼罗河，人们才得以在三角洲和尼罗河谷发展繁荣起来。可以说，在尼罗河畔生活的埃及人的收获全依赖于尼罗河。所以人们总是担心河水的泛滥会导致死亡和毁灭，对于尼罗河的崇拜与祈祷也就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主要内容之一。由此，尼罗河神哈比在整个古埃及都受到崇拜，甚至在每年洪水泛滥时，人们都要选一美女奉献给河神，祈求河神不要让洪水肆虐成灾。

古埃及是一个多神崇拜的国家，但在古埃及人民心中，太阳神占据了特殊的地位。他们认为太阳是统治万物的伟大力量，它不仅能带来光明和温暖，而且还能保证农业获得丰收，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故而古埃及人以各种方式、各种名字崇拜和信奉太阳神，如拉神、阿图姆神、荷鲁斯神、阿蒙神等。当时太阳神崇拜与尼罗河崇拜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每逢尼罗河水泛滥，只有甲壳虫多起来水才能退。而水一退下去，土地便变得更加肥沃，种上庄稼就准获丰收。因此甲壳虫成了丰收的象征。愈获丰收，人们就愈加崇拜甲壳虫，它也就成为太阳神的图腾。

2.源于尼罗河的古埃及历法

灌溉农业的需要，使古埃及人在公元前 3000多年，就根据尼罗河水泛滥和天狼星出现的规律制定了世界上第一部太阳历。他们把每年阳历6月15日左右尼罗河水开始泛滥的日子作为一年的开始，这一天适逢天狼星与太阳同时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把两个主要的现象之间的这段时间定为1年，把1年分为3季（泛滥季、播种季、收割季），每季4个月，一年共12个月，每月30天，岁末增加5天节日，依次对应冥神奥西里斯、太阳神荷鲁斯、黑暗之神塞特、生育女神伊西斯与死亡女神妮芙蒂斯的生辰，共计365日。这比精确的一回归年（365.25天）仅少了0.25天，120年后少30天，1460年后就会少365天，又接近一年，如此便形成一个完整的周期，即古代埃及历法的周期为1460年，太阳历法的周期则为1461年。古埃及人虽然知晓这项历法有缺点，可行之已久难于纠正，只好由官方做些临时调整。这一历法后来经过多次修订（公元前1世纪，古罗马以埃及历法为基础，制定“儒略历”，到16世纪又经改革，产生“格里高利历”），成为近代欧洲和现代世界通行公历的基础。古埃及人创制的太阳历对尼罗河流域的农业生产有着深远的影响，这也是古埃及跻身世界四大文明古国的重要标志。正是有了这样一部较为完备的历法作指导，古埃及先民才得以准确预测尼罗河河水涨落，合理安排农时，做到趋利避害，获得一年又一年的丰收，从而具备了稳定的衣食之源。在这个物质基础上，古埃及才得以在宗教、建筑和医学等领域创造出更辉煌灿烂的文明成果。

三、结语

古埃及是以尼罗河为中心的国家，如果失去了尼罗河的“滋润”，便不会有这一文明古国。同样，水利灌溉工程在古埃及经济社会发展，乃至文明发展进程中都起到了无可替代的推进作用。水利灌溉工程是古埃及人民在自然灌溉的基础上充分利用自然的必然结果，它的兴建和发展极大地提高了古埃及社会生产力，促进了古埃及农业的进步，为国家的统治提供了稳定、可靠的税收来源，进而对政治文明产生了重大影响。

［1］ 谢振玲.论尼罗河对古代埃及经济的影响 ［J］.农业考古，2010，（2）.

［2］ （古希腊）希罗多德.历史［M］.王以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3］ 刘文鹏.“治水专制主义”模式对古代埃及历史的扭曲［J］.史学理论研究，1993，（3）.

［4］ 郭子林.古埃及托勒密王朝对法尤姆地区的农业开发［J］.世界历史，2011，（5）.

［5］ 林志纯.世界通史资料选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2.

［6］ （英）巴里·凯姆普.解剖古埃及［M］.穆朝娜，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

Nile River Irrigation Project and State Governance in Ancient Egypt:Also on the Formation and Social Form of Ancient Egyptian Civilization

LI Yijing
（ School of Humanities，Tongren University，Tongren，Guizhou 554300，China ）

Ancient Egypt is a typical state focused on river because irrigation plays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the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of this country. Periodic flooding of its major river Nile irrigates the cultivated lands close to it and brings a lot of fertile soil there，which creates exceptionally good conditions for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in Ancient Egypt. This paper studies the natural irrigation and water conservancy irrigation along the Nile River，investigates the important influences of water conservancy irrigation on economy and society and its irreplaceable role in agricultural life.

The Nile River，irrigation project，economy and society，civilization，influences

K400

A

1673-9639 （2016） 05-0104-05

（责任编辑 黎 帅）（责任校对 郭玲珍）（英文编辑 谢国先）

2016-06-07

李怡净（1968-），女，贵州铜仁人，副教授，研究方向：世界古代史、地方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