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舟
民间图书馆的新形态、新功能*
王子舟
自发、草根、多样是民间图书馆的基本特性。与政府主办的基层图书馆相比较,民间图书馆的空间形态、资源形态、服务形态显得更为丰富,其新功能主要体现在社区公共文化空间再造与服务功能从“一元”走向“多元”。未来民间图书馆仍应走“民办官助”的道路,以“微整形”“跨界组合”的方式继续拓展新形态与新功能,同时注重运用新技术提升自身发展的质量。
民间图书馆 图书馆形态 图书馆功能 图书馆发展
近年来,我国图书馆“生态系统”正在发生变化。新世纪以前,国家(政府)主办的图书馆是主流形态,也几乎是唯一的存在形态。但随着图书馆事业发展重心下移,这种“单一物种”的“生态系统”正在发生变化:除了政府主办的图书馆,政府与社会合作创办的图书馆、社会力量自办的图书馆不断增长,使得“图书馆生态圈”逐渐形成“多物种共存”的新局面。社会力量自办的图书馆(本文称“民间图书馆”)作为“新生态群落”,它有哪些特性,其形态与功能有怎样的发展趋向,很值得我们探索与认识。
与政府主办的公共图书馆相比较,民间图书馆至少有以下几种基本特性:
1.1 自发性
新世纪之交,准公益性的读书社出现在许多县城里,如湖北的“希望读书社”从1996年开始以低廉收费维持运行,到2010年左右逐渐消沉;之后经营性民间图书馆昙花一现,如潘耀勇的“科教图书馆”从1999年起运营,一度发展到20多家加盟馆,但2010年以后也逐步淡出人们的视线。2007年以来,公益性民间图书馆开始涌现,目前呈缓慢上升趋势。这些现象都是“自发”机制在发挥作用。
由于民间图书馆是自发产生的,故而其治理过程没有科层体制的限制。这个过程充满了“试错”,会有一些曲折,但是错误成本小,容易调整发展方向。尤其是社会组织创办的民间图书馆实行的是自下而上决策的、有民众参与的善治过程,社会效益呈现出“小灯泡大量度”效应。
另外,自发生成的民间图书馆与科层体制规划出来的图书馆(如政府办的“农家书屋”)相比,天然禀赋不同,即民间图书馆的生长存在着鲜明的差异性与多样性。如果我们用一把统一衡量的标尺来要求其质量、来评估其绩效,那是行不通的,因为单一化、同质化的基层图书馆不能与社区的身躯、血脉融为一体[1]。
1.2 草根性
如果将公共图书馆比作“乔木”,民间图书馆自然就是“野草”。野草朴实、矮小、形态各异,但根植土壤并与其物候相适应。鲁迅先生曾赞言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能吸取露水、大地的营养[2]。
民间图书馆不仅根植社区,而且处于熟人社会中,这使得它在开展活动时容易调动本土资源,与居民构成利益共同体;容易因地制宜开展受居民欢迎的服务,从而增强自身的活力。比如,江西省赣州市宁都县“三优园图书馆”拥有几十位志愿者,平时都是志愿者自己排班开馆,各种阅读活动也由志愿者组织举行,许多志愿者已坚持10年,服务不辍。
从居民的角度来说,也因参与民间图书馆事务,进而对社区项目和资源利用施加影响,使得自身在社区文化发展中得到了更多的赋权,使自己在生活中事务参与决策的能力得到了提升。比如,兰州“穆斯林图书馆”附设兰州穆斯林婚介所、兰州穆斯林妇女慈善会,三个组织一套人马,读者经常参与图书馆举办的慈善捐助活动,并在这些活动中积极发挥作用。
1.3 多样性
办馆主体的多样性、所在地域的异质性,尤其是文化的差异性必然导致民间图书馆的空间形态、馆藏资源、服务活动呈现出复杂多样的特征。民间图书馆的多样性成就了其自身特质,许多民间图书馆的特质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比如,北京国子监官书院胡同的“民间流动图书馆”(2010年),创办人徐大伟秉承“人人读书、人人传书、人人赠书、人人爱书”理念,图书馆的藏书不是“借”和“还”,而是“赠”和“传”,这种运行方式在我国是唯一的,就不可简单复制。
民间图书馆办馆的多样性必然导致其功能也具有多样性,这对城市社区尤其是贫困乡村的公共文化空间再造发挥着积极的作用。民间图书馆不仅填补了乡村公共文化设施的空白,还能够开发利用丰富的社会资本,举办各种文化活动,真正起到了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中“毛细血管”的作用。比如,宁夏西海固地区李成林创办的“成林文体大院”每年举行的农民运动会,山东枣庄市齐村镇柏山村曹栋宜创办的“农民书屋”自办的“村晚”文艺活动,均吸引了当地的大量居民参与。
2.1 空间形态
从个体上看,每一个具体的民间图书馆的馆舍形态各有不同,有的面积只有十几平方米,有的却达到两三千平方米;有的设在家里,有的设在祠堂;有的是平房,有的是楼房;有的是一间图书室,有的却是一个文化大院。一切都因人(办馆人)而异。
从群体上看,民间图书馆有的有固定空间,也有的只有临时空间(活动空间),如北京的“快乐小陶子流动儿童图书馆”(2010年)经常在打工子弟社区、医院、公园等铺设一个地垫,就成了为孩子和家长读绘本、讲绘本的流动图书馆;有的是单体图书馆,也有的是连锁图书馆,如刘琼雄在广州发起成立的“荒岛图书馆”(2009年)一度在全国发展出几十家加盟连锁图书馆;有的是实体图书馆,也有的是虚拟图书馆,如北京“书飞网”(2009年)、深圳“青番茄图书馆”(2010年)均属于网上图书馆。
2010年以来,我国还出现了表现“唯美+生态+体验”设计理念的民间图书馆,如北京市怀柔区雁栖镇交界河村智慧谷中的“篱苑图书馆”(2011年)、河北省秦皇岛市昌黎县黄金海岸被称为“最孤独的图书馆”的“三联书店海边公益图书馆”(2015年)、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五常文创园区的“From余杭融设计图书馆”(2015年)、江苏省南京市栖霞区西岗街道桦墅村的“嘤栖书院”(2015年),它们的出现彻底改观了民间图书馆“土包子”的形象,成为我国基层或社区图书馆新形象的名片。受其影响,地方政府在建设新农村图书馆时开始探索这种唯美与生态、传统与现代、阅读与体验相结合的新形态,如河南省焦作市孟州市莫沟村的村级窑洞图书馆“老苗书馆”(2016年)。这批新兴基层图书馆的出现也是李晓东、董功、张雷、庄慎、彭志华等一流设计师、建筑家积极参与图书馆建设的重要结果。
2.2 资源形态
民间图书馆的馆藏资源有“专藏”“普藏”,还有“混藏”。
所谓“专藏”,是指内容单一或主打某一类别的馆藏。比如,杭州“张铭音乐图书馆”收藏了5000余张原版音乐CD和音乐类书籍;北京“金彩艺术图书馆”收藏了近10万册画册以及书画作品;兰州穆斯林图书馆收藏了5万册有关穆斯林的各类文献。这些图书馆的专藏质量高于一般市县级公共图书馆。比如,“金彩艺术图书馆”藏有大量名画家自费印刷的画册,许多品种国家图书馆都没有入藏;兰州“穆斯林图书馆”收藏了数十种中外伊斯兰教会、清真大寺印刷的非正式出版刊物、内部报纸等,这些也是一般公共图书馆所得不到的珍贵文献。
所谓“普藏”,是指普通藏书,即以普及阅读为目的而收集的人文社科、科学技术、儿童读物等图书。95%以上的民间图书馆拥有“普藏”,尤其是乡村的民间图书馆,“普藏”是在儿童、村民中普及阅读的基本条件。
所谓“混藏”,是指馆藏既有文献,也有文物、民俗物品和其他特藏物品。比如,山西省祁县昭余镇丰泽村权勇的“文化大院”不仅收藏了2万多册书,还藏有1600部电影拷贝、3000余张电影海报。权勇曾经是一个走村串户的农村电影放映员,现在还经常在自家二楼放映室为村民放映电影。山西省左权县麻田镇上麻田村张小宝的“心连心家庭图书馆”,一楼图书室有3万多册藏书,二楼民俗室有千余件民俗文物,其中红色文物就有700件,包括八路军兵工厂土制的手榴弹、八路军臂章、奖章等,这些红色文物传递出太行山抗日根据地的历史气息。
2.3 服务形态
在开放时间上,民间图书馆既有“固定”的开放时间(包括错时开放),也有“非固定”的开放时间。固定的开放时间保障了社区孩子们课后能经常来看书、写作业;非固定的开放时间满足了读者的临时需求或特殊需求。有的乡村民间图书馆馆长日常需务农,农忙时节图书馆闭馆了,就在门上留下电话号码,采取“随叫随到”的开放模式。比如,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海县牛山街道白石岭村的“樊氏图书馆”,馆长樊振的老父亲就住在图书馆隔壁,不管是不是开放日,只要平时有读者上门,随叫随到开馆[3]。还有的乡村民间图书馆馆长看到读者中午依依不舍,不愿离去,就留读者在家吃饭。
在服务方式上,民间图书馆既有“阵地服务”,也有“活动服务”。所谓“阵地服务”,就是图书馆提供借阅空间、休闲空间的开放服务;所谓“活动服务”,就是定期或不定期开展读书会、培训课、智力竞赛、文艺演出等活动。宁夏海原县史店乡苍湾村农民李成林把自己的家庭图书馆发展为“成林文体大院”,他从1987年冬闲时节办农民篮球赛开始,到2014年一共办了14届农民运动会,比赛项目越来越丰富,场面越来越大,参与的民众也越来越多。李成林曾说,他要将苍湾村打造成“中国回族篮球第一村”[4]。
简言之,从空间、资源、服务等方面呈现出来的形态看,民间图书馆要比政府主办的基层图书馆显得丰富、精彩。
3.1 社区公共文化空间的再造
由于个体离开其他个体无法生存,因而社区的本质就是人与人发生联系,这种联系是平等的、参与的、分享的。正如有学者称,“生命中的社区本能无所不在”,“生命只接受合伙人,不接受老板”[5]。加之“知识是人类最大的粘合剂,因为交流是它的本质,交流培养了社区感”[6],民间图书馆只有通过调动社区居民参与图书馆阅读活动,分享图书馆知识体验,才能发挥出自身的积极作用,实现自身的社会价值。如此一来,民间图书馆无意中完成了社区公共文化空间的再造任务。
以往的社区(Community)是邻里关系合成的重要因素,所以社区主要是从空间角度来定义。但是现在小区居民楼里,邻里之间形同陌路,每个人在一天中都按照自己活动的时间安排表做事,在时间表中构筑各自的人际关系,如以通讯手段联系,在某一时间结伴赴饭局、去锻炼、看演出或外出郊游,这种与居住地点没有直接关系而与某时间段建立的临时联系的人际交往的经常化,最终导致“地域社区”逐步衰落,“时间社区”逐步形成。时间社区成了人们在安全、交流和情绪安定上的系统,“场所中建立的社区和时间中建立的社区构成双重层级”[7]。特别是随着网络、通讯技术的发展,人们又流行在“脸书”、微信里按照事件、标签(关键词)来构筑“主题社区”,社区(Community)的主轴从“空间”转向“时间”之后,再次转向“主题”。“主题”是需要与兴趣形成的,“主题社区”以需要、兴趣将人们结合成了一个关系共同体。
由此引发的是,担负社区公共文化空间职责的民间图书馆,其服务重心相应地就要从过去以空间向度上为主的“阵地服务”方式,朝着向表征时间向度、主题向度上的“活动服务”方式上转移,形成多重向度层级叠加的新型服务方式。比如,错时开放与某时间段的主题活动就显得越来越重要。近年在民间图书馆绩效考核中,“活动服务”项目的权重加大,就是对这个趋势做出的脚注。民间图书馆开展的“以绿植换书籍”“图书小漂流”“每月有奖竞猜”“兴趣小组外出采风”等小活动,读者参与热情高,深受居民的欢迎,也展现出了社区公共文化空间的活力。民间社区图书馆的活动虽然形式多样,但信息知识的交流是其中心,因此才不断显示出了民间图书馆自身的价值与力量。
3.2 服务功能从“一元”转向“多元”
社会个体创办的民间图书馆(私人图书馆),最初都是从单一形态、单一功能出发,即都是从收藏图书、提供借阅开始。但随着不断发展,许多乡村农民自办的民间图书馆逐渐发展为文化大院,服务功能也从“一元”拓展为“多元”。比如,重庆市万州区熊家镇古城村农民谭明海的“金龙文化大院”(2006年)、吉林省东丰县南屯基镇北屯基村农民张崇安的“张家文化大院”(2008年)都是当地知名的文化大院,不仅提供图书借阅,还提供棋牌游戏、科普讲座、普法教育、电影放映、文艺演出等[8-9]。
即便是那些单一馆舍的民间图书馆,其服务功能也是多元的。比如,北京志愿者陈军在海淀区上庄镇上庄村创办的民间图书馆“新居民儿童中心”,只有30平方米,既是一个图书室,也是一个活动室,专门为新居民(农民工)免费提供社区教育服务,除借阅书籍,还开展“流动学前儿童经典诵读与家长共修”项目。2016年以来,“新居民儿童中心”每周举办儿童集体诵读活动2-3次,每次有十几个家庭参与。每天下午,“新居民儿童中心”还办起了小学生托管服务。
相较于私人创办的图书馆,社会组织创办的民间图书馆在起步阶段就有很高的立意。比如,“立人乡村图书馆”从2007年创办以来,想走早期梁漱溟、晏阳初等乡村文化建设的道路,其功能一开始就是多元的。22个分散各地的立人乡村图书馆借助社会资源开发了诸多服务项目,如征文比赛、电影放映、乡土教材编写、教师培训、设立助学金、就业培训、小额贷款、养老金试点、国际交流、志愿者基地、学者流动站。出于种种原因,2014年立人乡村图书馆纷纷关闭。
2011年以来,随着“篱苑图书馆”“三联书店海边公益图书馆”“From余杭融设计图书馆”“嘤栖书院”等一批“唯美+生态+体验”新型民间图书馆的出现,民间图书馆又延伸出表征地方文化品味、拉动地方旅游的功能。此可谓我国图书馆事业的斜枝旁逸。
4.1 继续走“民办官助”的发展道路
2010年我提出,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应走“官办民助”与“民办官助”相结合的“第三条路”,即城市的公共图书馆应该侧重走“官办民助”的道路,而广大农村以及乡镇街道、社区的图书馆应该侧重走“民办官助”的道路[10]。这个观点曾引起一些非议。后来国家积极推进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政府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鼓励社会力量参与基层图书馆建设,在实践层面对“第三条路”给予了某种程度的认同。
现在我依然坚持这个观点,因为我国农村地区幅员辽阔,人口密度、社会发展差异大,很难按照统一的标准,由政府在全国推行整齐划一的农村图书馆建设,所以在现阶段及未来一二十年内,乡村图书馆仍应该侧重走“民办官助”的路子。国家应该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加大对农村民间图书馆的支持力度,农民自己或社会组织提供文化公共物品有因地制宜的灵活优势,还能贴近基层、降低成本、满足多元需求。这种“自下而上”的内生的“种文化”模式,与威权政府“自上而下”强力推行的外生的“送文化”模式不同。威权、资本、社会资源高度结合,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并且畅通无阻;但通过设立大工程包揽农村图书馆(室)建设,一来建设、运营成本太高,二来容易流于形式主义,出现揠苗助长倾向,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最终将导致整体建制性退场[11]。
当然,条件成熟的乡镇政府投资建设乡村图书馆,完善乡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应该大力倡导与支持;但国家出巨资在全国或一省搞整齐划一的农村图书馆建设行不通。我们以数百个自发产生的民间图书馆与政府主导建设的60多万个农家书屋相比较,二者近10年的发展经历已经显示出优劣分野。所以,基层图书馆走“民办官助”的道路依然是发展基层图书馆事业的可行选择。
4.2 通过“微整形”“跨界组合”拓展新形态、新功能
“微整形”是借用高科技医疗技术语词,指民间图书馆通过空间改善或空间再造形成新的空间形态,增加新的服务功能。最具典型意义的是南京市栖霞区桦墅村的“嘤栖书院”,它是由两间平房民居改造而成,一间是有窗户、较为明亮的民居,另一间是无窗、光线很暗的库房。建筑师庄慎在民居的西面开了一扇大窗,让人能看到远山的景色,也使得室内更明亮;在东面设计了一个架空的轻钢结构露台,登临其上,美丽的水库与远山的景色可以尽收眼底。而在光线很暗的库房,则将外墙皮泥土剥落,漏出石墙,以显其朴拙,室内增加一道能射进光线的假门,以增进低沉感,成为人们沉思或谈论的空间。库房向农田里还伸出去一道长廊,让人有置身菜圃中间的感觉。
“跨界组合”在词义上与跨界合作有细微差异。跨界合作使用频率更高,其中隐含了主体是两个及两个以上的意思;但跨界组合弱化了主体含义,更强调业务上的“混搭”。有些民间图书馆创办时就是业务“混搭”。比如,宁夏中宁县城郊新堡镇盖湾村王兴华创办的“红枸杞图书室”(2004年);而山东枣庄市齐村镇柏山村乡村医生曹栋宜的“农民书屋”(2007年),既是图书室也是卫生室,农民可以边打针输液边看书刊。乡村民间图书馆向文化大院转型,其实就是内容服务“跨界组合”的一个过程,有的图书馆在承担公共文化空间功能的同时,还承担了美育空间(书画展览、文艺演出)、体育空间(棋牌游戏、体育赛事)、德育空间(普法教育、纠纷调解),乃至经济空间(代销代购、小额贷款)、慈善空间(款物捐赠、义工服务)的功能作用。
传统乡村的公共空间本身就缺乏。比如,民国时期,在有的乡村,水井边就是唯一的公共空间,妇女们在这里洗菜洗衣时可以聊些家常,交流信息。就是在当代我国的广大农村,公共空间仍然很少,老人冬日贴着房根凑在一起晒太阳的场景是我们都非常熟悉的画面。乡村民间图书馆乃至文化大院的出现与普及,有助于改观这种公共空间匮乏的局面。群众在公共空间里能够以阅读为中介、以交流为中心、以公共事务为话题进行公共交往,这对于形成现代公民的“交往理性”①,乃至居民获取“社会资本”,都有着重要积极的促进作用。
4.3 运用新技术提升民间图书馆的质量
技术是社会变革的力量。网络等新技术植入民间图书馆,带来了民间图书馆的升级变化。首先,社区居民的参与、分享变得容易与迅捷,信息知识的流动性加强,读者既是信息知识的吸收者也是创造者,社区活力也因此得以增加。比如,北京西城区前桃园胡同的民间图书馆“玉桃园书香驿站”是由企业家捐助的一个抗震用活动板房改造而成,虽然面积不足40平方米,但智能家居运用系统(可手机APP智能控制灯光、窗帘、空调、远程视频)和网络触摸式大屏设备(嵌入了数字文献、居家养老需求)的使用提升了该馆的管理水平与利用率。
不过,技术只是图书馆创新的手段之一,创意才是图书馆创新的真正源泉。图书馆的迷人之处不是应用了什么新技术(因为技术产品是批量生产的,大家都会逐步使用流行起来的相同技术),而是意想不到的创意,人们赞叹之后只能模仿这个创意(创意是不能批量生产的)。2011年以来,世界上流行的迷你图书馆(Little Free Library,简称LFL)创办成本低、简单易行,几乎没有技术含量,但其对延伸公共图书馆服务、制造社区温暖氛围、激发社区民众阅读需求、开发人际交流网络、提升社会诚信水平、凝聚各界关注公益小项目等均有推动作用。迷你图书馆的兴起表明,文化的创新活力来自民间,技术创新不是图书馆服务创新的唯一选项,最有价值的图书馆服务创新应将受益群体优先锁定为社会基层民众[12]。
图书馆人不能形成对技术的依赖症。有些图书馆会因新技术的应用挤压或取代馆员的位置,如读者向馆员咨询问题的情况就会减少。2012年,美国专栏作家昆南(Joe Queenan,1950-)说,过多地依赖技术,“偶遇、新的尝试、意外的收获,图书馆的迷人之处就这么消失了”“图书管理员一心要掌握最新科技,其实这么做正是自掘坟墓”“如果你想要秩序、逻辑和效率,你还是去墓地吧。正如我的一位在沃纳图书馆工作的朋友所说:‘图书馆不是生意。图书馆是奇迹。’”[13]正因为如此,我们在应用新技术提升图书馆质量的同时,也应清醒地意识到,技术不是创新的唯一动力,奇特的创意有时也会使图书馆增加活力,生发光彩,获得读者的首肯。
总之,现代图书馆的不可替代性既是与生俱来的文化基因带来的,也是几代图书馆人不断叠加的努力形成的。这些不断叠加的努力恰恰是对阮冈纳赞“图书馆是一个生长着的有机体”的最好阐释。
注释
①哈贝马斯认为,传统理性是静态的、从对象知识中形成的,是源于劳动的主客体知识范式;而交往理性则是动态的、从主体间相互理解范式中形成的,是源于交往的主体间性知识范式。
[1]王子舟.民间图书馆应该入《公共图书馆法》的理由[J].国家图书馆学刊,2015(3):10-13.
[2]鲁迅.野草·题辞[M]//鲁迅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63-165.
[3]王晓宇,张开虎,孙金.一家四代接力办图书馆,上了《新闻联播》[N].现代快报,2016-04-24(F5).
[4]王子舟,邱璐,戴靖.一个乡村文化的旗手:成林文体大院田野调查手记[J].图书馆建设,2014(2):93-96.
[5][6]美国德鲁克基金会.未来的社区[M].魏青江,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5-6,180.
[7]黑川纪章.城市革命:从公有到共有[M].徐苏宁,吕飞,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0:49.
[8]万州:金龙文化大院为农民“充电”[EB/OL].(2012-06-18)[2016-10-06].http://www.cqfp.gov. cn/contents/438/36807.html.
[9]李群.村民5年花光10多万积蓄,自家办起文化大院[EB/OL].(2012-12-16)[2016-10-05].http://news. xwh.cn/news/system/2012/12/16/010311754.shtml.
[10][11]王子舟.伟大的力量来自于哪里:解读社会力量办馆助馆[J].中国图书馆学报,2010(3):26-33.
[12]王子舟,王一帆,丁娜.“迷你图书馆”何以风靡全球?[J].图书馆,2015(5):10-16.
[13]乔·昆南.大书特书[M].陈丹丹,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60-61.
(责任编辑:何燕)
New Forms and Functions of Non-Government Funded Libraries
WANGZi-zhou
The main characteristic of non-government funded libraries is spontaneous,grassroots and diverse. Contrasted to the primary-level libraries sponsored by the government,they are more multiple in space,resources and service.The new functions of non-government funded libraries lie in the reconstruction of public cultural space and the pluralism of service.As for the future development,non-government funded libraries should follow the path of“civilian-run and government-subsidy”.New forms and functions can be expanded by means of minor adjustment and transboundary combination.At the same time,service quality could be improved by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usage of new technology.
non-government funded libraries;forms of libraries;functions of libraries;library development
格式 王子舟.民间图书馆的新形态、新功能[J].图书馆论坛,2016(12):32-37,23.
王子舟,男,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教授。
2016-11-24
*本文系作者根据2016年中国图书馆年会第二分会场“未来图书馆新形态与新功能”会议发言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