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永镐
(厦门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厦门 361024)
浅析韩国产业化时期离农农民题材小说
申永镐
(厦门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厦门 361024)
在产业化时期的韩国,许多农民背井离乡进城谋生,为城市发展和产业化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却很快被划分到社会底层,并引起了各种社会问题。离农农民群体的出现与政策对于农村的负面影响有关,也和农民自身乡土意识变化和传统观念中对于城市的向往有关系,而当时的离农农民题材的小说作品也准确地重现了他们的“城市梦”的建构和破灭。
韩国;产业化时期;离农农民题材小说
朴正熙于1963年当选韩国第5代总统以后,积极引入日本和美国的资本,大力推行工业发展,带领韩国迈进了产业化时期(中国称之为工业化时期),但是,在其过分依赖外资的经济发展政策下,国家经济的迅猛发展的同时,凸显社会阶层的两极分化,城市与农村发展不均衡,城乡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尤其,随着产业化的深入和城市劳动力需求的增大,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加入到城市化建设当中,进一步加速了农村经济的衰败。资料显示,从1960年至1975年这15年时间里,有近700万韩国农村人口涌进首尔,成为城市劳动者(林永太,1998:83),致使1960年初还占总人口三分之二的农村人口,到了1980年代锐减到只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农村经济的没落成为既定事实。
韩国离农农民,是国家工业化时期随着经济政策的改革而出现的特殊人群,他们进城之前一般只从事过农业生产活动,没有农业技能以外的其他技能,所以到了城市也只能做些对技术要求不高,劳动强度较大的重体力劳动,而且工资水平低下,不得不游离于城市的边缘,从这些特点来看,他们与中国当前的农民工有些相似,并于中国农民工一样,成为了社会关注的焦点,也成为了文学创作的热门题材。在诸多以离农农民生活为素材创作的作家当中,著名作家李文求着重书写韩国产业化发展所带来的农村经济体的解体,农村生活方式的转变和农民价值观的变化问题;而黄皙暎、赵世熙等作家则聚焦包括离农农民在内的城市底层人们的生存问题,在韩国文学史上留下了多部厚重之作。这类题材叙事主要围绕国家经济政策的负面影响,城乡差异问题,灵肉矛盾冲突等展开,对于当前中国农民工叙事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韩国现当代著名作家李文求可以说是韩国农村题材小说的第一人,他出身农民,又在城市的工地做过建筑工人,一生只为农民代言,通过自己的作品反映韩国农民的真实生活。韩国产业化时期,李文求的创作中心放在了揭露当时经济政策的不合理性和农村经济共同体的瓦解上。《我们村子》是一部批判国家经济政策的系列作品,由《我们村子的崔氏》、《我们村子的李氏》等9部短篇小说构成,每部都以村子里的某个人物为主人公,通过不同农民的视角,窥探国家的经济政策对于农村的影响,描写村子里发生着的巨变。“怎么不回答。我也是干了20年农活的农民,你想知道我这 20年资历的农民今年的收成吗?到最后只收成20袋大米啊!最近米价是多少?两万六千五百。算一下,十袋米是二十六万五千,二十袋就是五十三万。什么意思?它也就是公司职员两个月的工资,池书记您也知道,农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到头来只剩下一身的疲惫…”(李文求,1988:308)。
产业化时期,城市建设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韩国政府为了减少产业化所需的劳动力成本,进口大量外国农产品,使本国粮食价格不断跌落,以此来保持产业工人的低工资水平。再加上农业的高税收、高成本和落后的技术等原因,农民总是入不敷出,那些难以靠农业生产继续生活下去的农民也就被迫加入到产业工人的行列。韩国离农现象研究论文就指出,在国民经济发展过程中,离农现象严重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城乡间的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陈刚华,2007:14)正如小说中李氏农民讲的那样,农民一年收成相当于公司一般职员两个月的工资,或一双皮鞋、十瓶啤酒。本应获得国家扶持和发展的农业生产,在产业化政策的错误引导下,失去了本身的内在动力,严重打击了农民的积极性。李文求的小说直白地描写告诉人们,农民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存着,是谁改变着他们的生活,他们因何最终沦为城市贫民。
在李文求小说中我们还看到,原本邻里和睦,人们共同协作,固守传统观念的和平之乡在政府所谓的产业化建设大潮中,逐渐失去了往日的优秀品质,人们开始盲目崇尚西方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一味追求金钱、物质享受,不问获取的方法与途径,他们的价值观也随着产业化悄然变化着。《我们村子李氏》中,村里的妇女联合会学城里的公司举行送年会,其实就是借此名义吃喝玩乐。农民们还开始假借考察之名到处游玩,家里的收支明细中,买电子产品的费用远远超出了购买农药及肥料等农业生产材料的费用。而在《我们村子柳氏》中,很多农民们沉迷于赌博,满嘴都是赌博相关的英文单词,他们已将自己的天职抛开脑后,头脑已被金钱至上思想所占据。
李文求的另一部作品《秋夜章》描写的是,农村青年男女思想意识的变化过程。作品中,在村中盐田做帮工的尹万与同村的凌爱是一对儿到了适婚年龄却没钱结婚的恋人,身为家中长子的尹万,上有病重的老迈父亲,下有5个弟弟妹妹,全靠他一个人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在凌爱眼里,尹万慢慢沦为一个“没用的窝囊废”,根本不可能存够结婚所需的钱。她开始瞒着尹万偷偷攒钱,为的是逃离这个穷困潦倒的恋人和暗无天日的农村生活。凌爱认为,“女人到哪里,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吃饱饭的”,只要逃出农村就不怕没饭吃。终于有一天,她攒够了路费,天还没亮就急忙出村,却戏剧性地撞上监守自盗,偷盐回家的尹万。在短暂尴尬过后,两个人都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一面和演技,互相装作没看见对方,各赶各的路。此时,尹万从淳朴的农村小伙变成了为了满足私欲而偷窃的小偷;凌爱则为了所谓的“好日子”背叛了爱情。著名文学评论家白乐青(1979)教授指出:“在这里描述的农村,已不是以往农村作家描述中贫困和停滞的世界,也和很多城里人心中那个充满乡愁的桃源风景相去甚远。”
通过李文求的小说,我们可以看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韩国农村已脱去了过去时代的朴素外衣,患上了与城市一样的病症,展现的是另一种“现代化”;农民的观念发生了变化,也已不再是人们印象中的那个朴实无华和本分的农民。韩国的产业化政策及其导向严重影响了农村经济和农民的观念,正如一篇韩国博士论文中写到的那样,“总而言之,李文求的小说描写的正是在产业化进程中物化了的城市文明渗透到农村所产生的矛盾和混乱,还有在这混乱中慢慢解体的农村经济和农村共同体生活。农村已俨然成为了资本市场的一部分……价值观开始堕落了”(单银珠,2006:57)。
韩国有这样一句谚语叫:“人要送到首尔,马要送到济州岛”,意思就是,人要获得成功,就去首尔这样的大城市;要养成一匹好马,就送去如济州岛这样适合动物生息的自然牧场。韩国农民的心中原本就有的“城市梦”,在产业化时期的经济政策的促动下蠢蠢欲动,他们开始前仆后继地逃离乡土,走进了城市的怀抱。但是进城后的离农农民们大部分都被编入产业工人或是城市边缘的小商、小贩,亦或者是流浪乞讨人员。他们的生活水平依旧低下,有些甚至比在农村时还要贫困,而且始终得不到城市的尊重,萎缩生活在城市的角落,他们已由土地的主人,变成了靠出卖廉价劳动力生存的城市“零余人”。在这一点,韩国的离农农民群体生活与中国农民工的现状有点相似。中国规模庞大,逼近3亿人口的农民工是中国工业化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在现代化建设当中起着非常重要且巨大的作用,他们生活和工作在城市,但始终无法被城市真正认同、接纳为城市居民。在长期的城乡分治管理制度影响下,虽然向城市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却无法享受与城里人相同的待遇和福利,处处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城市在文化和社会生活方面具有吸引作用。城市的集中性、开放性和先进的生产方式,使其文化和社会生活能够较快地走向现代文明。城市文明的发展必然吸引着乡村迅速向现代文明迈进”(徐勇,1992:335)。
对于进城没有明确目的性,且不具有农业技术以外的其他劳动技能的离农农民来说,他们所能从事的工作基本都是城里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或者是收入微薄的小商小贩,处处感受着生活的艰辛,他们蜷缩在城市的角落,生活的尴尬与无奈毋庸赘言。朴泰洵的小说《外村洞的人们》就是此类小说,它的故事背景放在了一个首尔市郊的贫民窟——“外村洞”。正如其名,这个地方是外乡人聚居的,城市角落的村子,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是首尔本地人,他们有的说庆尚道方言,有的讲全罗道方言等各不相同。“朴泰洵正是将这种与城市格格不入的,或者是反城市的地方称之为外村洞”(朴东奎,1996:194)。这个村子是城市改造时,首尔市政府美其名曰为无房户修建的福利房,但整个村子其实就是“被一小间一小间隔起来了的,像鸡圈一样的房子”。如小说中描写到的,当时的首尔正在进行着大规模的城市改造工程,政府拆迁了市区里的很多简易房和旧房,将那里的贫民(大多是进城务工的离农农民)集中到郊区管理。原先承诺建造一个舒适的新房给他们,但到最后不仅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反而是偷工减料,敷衍了事。在这部小说中,简陋的“外村洞”衬托了离农农民的生活处境和他们在城市中的身份地位。
戴维·波谱诺说(1988:2):“社会流动是指个人从一种地位或社会阶级向另一种地位或社会阶级的运动。”推动农民们进城的内在因素是城市与乡村——中心与边缘构成的巨大张力,没有人能够拒绝一种更高层次的文明。走向城市,走向中心是这个时代的必然趋势,也是现代化的必然趋势,但是生存空间由乡村而城市的转换,并不意味着农民边缘化地位的改变。原先身处乡村社会的他们在缺乏参照物的情况下无法反思自己的生存状况,然而一旦城市成为一种参照系与乡村世界构成对比时,边缘化便会成为他们最为强烈的感受,从根本上来讲这是文化意义上的边缘化。
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讲,边缘化的生存包括很多特征,其中最明显的是在与主流社会的人际互动中处于被排斥的状态。在产业化时期的韩国,城市中的边缘化问题呈现出多种样态,比如因贫富导致的边缘化,还有因出身地不同的边缘化等,而在大量离农农民涌入城市的过程中,出身农村的“外乡人”被边缘化的问题相对凸显。崔日男的小说《打令》中,在城里当保姆的农村姑娘今姬,因与同样出身农村的大哲谈恋爱而被女主人嘲讽,说她身为保姆与男孩子谈恋爱,会带坏自家的孩子,并借此理由辞退了她。但是,女主人在无故指责今姬的恋爱问题时,却忘了自家大女儿未婚先孕,而二女儿还未出嫁却常常夜不归宿。今姬很想反问女主人,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可以违背传统道德而不去谴责,她与大哲正常谈恋爱就不可以。但是,今姬并没有选择为自己辩护,维护自己的权益,她把提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她从骨子里就敬畏城里人,在她看来城里人是高贵的人群,而自己却是只能靠给城里人打工吃饭的“下等人”,所以生活中总是惧怕女主人一家,不敢和城里人争论。在这部作品中,农村被描述为是不发达的、落后于现代文明的地方,农民是从事着卑贱职业的人,是野蛮与脏乱的象征。今姬和女主人认识上的错觉,其实就是因为,城市人与乡下人相互的头脑中所保有的几乎都是对方的概念化形象,而非具体的由经验生成的形象,进而在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下,呈现出比较明显的城乡身份差异问题,也是作品要表达的韩国产业化时期城乡经济发展不平衡带来的社会矛盾。
崔日男的另一篇短篇小说《去除虾酱味》中,已成功在城市扎根,且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商贩也同样处处感受着城乡之间的身份差异。虎根一家上京后,在首尔的某市场卖虾酱为生。虎根非常聪明,学习成绩也非常好,但是同学们总是取笑他是乡巴佬,说他身上有一股去不掉的虾酱味道。虎根妈妈得知虎根因农村人的身份被同学欺负,就开始每天给他洗衣服,努力去除衣服上的味道;交学杂费的时候,也是用熨斗把纸币上的褶皱全部熨平。可同学们的嘲讽也不曾停止过,除去身上的味道,并不意味着身份的改变。城里人看来,他们一家再努力也还是那个上京求生的农民,只是个在城里卖虾酱的乡下人。
世界很多国家都存在着相关“乡下人”或“农村人”、“农民”的,带有贬义的语言行为,可以说都见怪不怪了。在城市人心中“农民”构成了一种隐喻,当把目光投向农民的时候,看到的往往是一个比农民本身大很多的怪物,代表了与现代文明相对的种种负面价值,落后、保守、自私、肮脏等等。农民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称谓、一种身份,就像对疾病存在过分阐释一样,城市在农民这两个字上附加了更多的含义,“在意识形态上,‘落后’和‘传统’这样的字眼成了农村的代名词。”(严海蓉,2005:74-83)在中国文学中的“祥子”和“陈奂生”、“国瑞”的身上我们也看到了城乡人之间地域、身份的差异,他们与崔日男小说中的人物一样生活艰辛而曲折,城市生活中处处表现着软弱、无助、自卑、焦虑,可见城乡差异问题并不只是某一国家在发展的某一个时期表现出的特殊现象,而是在国家发展过程中积淀下来的固有观念的体现。
《去森浦的路》,是韩国著名现实主义小说家黄皙暎于1973年发表的小说,在韩国文学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它描述的是韩国20世纪六七十年代产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失去家园,失去归属感的离农农民的生存状态,并通过它反映国家经济政策对于农村的负面影响。作品中的三个主要人物,卢英达、郑氏、白花都是在产业化大潮中,为追求各自生活而离开故乡的人们。其中,卢英达和郑氏在城市的工地上工作,既没有家人相伴也没有爱人相陪,身在他乡无依无靠;白花的生活比他们更具悲剧色彩,在她十几岁的时候,被黑心职业介绍所骗到了色情酒家陪酒卖身,生活中只剩下酒、接客、债务、疾病的反复,根本没有自我的生活和快乐可言。故事在一个白雪纷飞的寒冬开始,卢英达因工地停工丢了工作,就想趁这个机会回一趟家乡探望家人。路上他偶遇之前在某个工地共事过的,正准备回故乡——森浦的郑氏,还有一个叫白花的酒店陪酒女郎。在寒冷的冬日,三个离乡多年的“同路人”结伴而行,心中满是记忆中故乡的美景,但是,一位过路老人的话浇灭了他们的美好期待。他说森浦正在进行城市化建设,兴建着观光酒店,已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如今的森浦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这意味着他们已无家可归,失去了自己本想依靠,得到安慰的精神家园。在小说的末尾,卢英达和郑氏送走白花后,在刺骨的寒风中迷失了前行的方向,也使读者们陷入深深的思考。
作品中的故事背景是冬天,作为四季中最为寒冷的季节,总是散发着一种莫名凄凉和孤独,它所传递的信息就是韩国产业化和城市化带给农民的无尽失落和伤痛;而小说中的“路”也具有象征意义,代表着三个人生活的坎坷,如同蜿蜒崎岖的路,看不见尽头。他们在岔路口迷失了方向,在城市化的道路中被城市抛弃,同时也失去了原本可以得到心灵慰籍的故乡,成了“迷路人”。在另一篇小说《邻居》中,黄皙暎同样把关注焦点放在了产业化时期离农农民的“出路”问题上。“我”为了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选择进京打工,却没能在偌大的首尔找到一份如意的工作,最后为了生存,只好卖血维持生计。“我”慢慢懂得首尔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天堂”,反而更像是要了自己性命的“地狱”,于是想要逃离这生活,逃离这个城市,但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能坐上深夜的公交车,在市区和郊区之间来回游荡。“我”不知道要去何方,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也是产业化时期无数离农农民城市生活的真实写照。
厌烦了城市生活的离农农民们都很渴望有一个可以抚慰疲惫心灵的“港湾”,而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港湾”就是故乡。但当人们带着对故乡的种种美好回忆想要回去的时候,他们却发现精神的“家园”已不复存在,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那个熟悉而美丽的家园已破坏殆尽,于是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如《去森浦的路》中,老人家描述的那样,农村产业化大潮中也在兴建酒店,开办工厂,那里的人们也早已熟悉边喝着咖啡,盘算自己的小算盘,务农的人越来越少,离农的人越来越多,过去的“世外桃源”如今也染上了“城市病”。韩国研究者朴灿孝(2009:129)说,“当城市化扩散到故乡的时候,作品中的人物就感到,自己失去了最后的定居地”,它阻碍着人们踏上“归乡路”,文中的“故乡”更多是起象征作用,对于离农农民来说它是相对于城市的,被理想化的空间。
苏奎(2006:132)在博士论文“泊于都市的不安灵魂——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城市外来者’研究”指出,中国当下的“城市外来者”小说在人物形象命运结局设置上存在两种叙述模式,或者返回乡村,或者对抗城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出路。并分析说,对于进城农民来说,反乡是迟早的事情,他们的根在农村,城市生活就是无根的漂泊,而且当他们的各种需要无法得到满足时会怀念乡村世界,并强调突出乡村世界的宁静和温情的一面,最后“逃离”变成“城市外来者”小说的关键词。同为“城市异乡人”,在韩国离农农民题材小说中的进城农民人物,受到城市的排挤之后,也会产生思乡情节,希望能在家乡寻求心灵的慰籍,但是,正如黄皙暎的两部小说中写到的那样,他们很多时候无法付诸实践。首先,中韩两国户籍制度不一样,农民对于“进城”的理解也不一样。韩国并未实行如中国这般严格的城乡二元户籍管理制度,城乡之间的人口流动是相对自由的,农民进城后同样可以享受城市的各种资源而不受限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放弃优质的生活资源;其次,农民离开农村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因为国家的经济政策全力扶持工业的发展和城市的发展,而不利于农业经济的发展,且是在农业技术落后,粮食价格持续低迷,生活困苦的状况下被迫离开农村的,是被动的离农。虽说,农村也在产业化进程中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但是,相比城市收入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再加上逐渐失去原本面貌的“乡土”能给予人们的抚慰作用越来越小,所以很多人也没有了回乡的愿望,因而很多作品的结尾模式如同上述作品那样,只留下彷徨和挣扎着的人物身影,主要叙述和表达的是,在产业化进程中失去了“家园”的离农农民的归属感问题,并且批判不公平的经济政策,追问农民的路在何方。
小说所再现或表现的内容与社会生活密不可分。产业化时期是韩国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一个特殊时期,我们说特殊是因为,在这一时期韩国经济迅猛发展,韩国国民在战后的废墟中创造了“汉江奇迹”,一跃成为“亚洲四小龙”。但它辉煌的表象深处,却暗含着农村经济停滞,无数农民失去“家园”的另一番景象。正如这一时期离农农民题材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农村经济衰退,城乡差距进一步拉大后,农民们被迫背井离乡,并入到产业劳动者行列。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城市生活需求无法得到满足,处处感受着城乡文化差异,并在此过程中慢慢被“边缘化”。而对于他们来讲,在产业化进程中受到的更大的伤害是,乡土遭到破坏,丢失了可依靠的 “精神乐园”。韩国离农农民题材小说与中国农民工小说在叙事上存在着某些共同点,如时代背景、“城市异乡人”的灵肉矛盾等,但是它在结尾的处理上也有着自己的叙事特点,相比中国农民工小说的“归乡”模式,离农农民题材小说更多的是在描写寻不到出口而彷徨着的人物,暗示着在不当产业化政策下遭到严重破坏的农村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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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吕红周)
I106.4
A
1008-665X(2016)2-0056-05
2015-10-02;
2015-12-24
厦门理工学院高层次人才项目“中韩离农民题材小说比较研究”(YSK14017R)
申永镐,男,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中韩现当代文学比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