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之后,谁来缓解民众恐慌

2016-02-04 12:50本刊编辑部
新传奇 2016年13期
关键词:恐慌谣言信任



疫苗之后,谁来缓解民众恐慌

问题疫苗事件曝光后,民众在一种无能为力,缺乏安全感和困惑的状态下,一种大规模的恐慌应运而生。眼下最要紧的,是准确的科普;其次最关键的,是真相的追问。

当个人成为群体其洞察力会部分消失

其实,与疫苗恐慌类似的谣言与群众恐慌自古以来并不少见。时间回溯到1786年,乾隆治下的太平盛世,一种名为“叫魂”的妖术开始在华夏大地上肆虐。人们相信,“术士们通过做法于受害者的名字、毛发或衣物,便可使他发病,甚至死去,并偷取他的灵魂精气,使之为己服务。”从帝王到农夫,举国上下对如此妖术的恐慌,带来了使民间沸腾的一种强烈的歇斯底里,人们互相猜忌、指控,有“叫魂”嫌疑的人被一一处决。

而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性,这样看似荒诞的谣言一遍又一遍地在流传着——从SARS爆发后民众疯狂囤盐的闹剧到如今对接种疫苗的过度妖魔化,都彰显着谣言的力量。尤其是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新媒体时代的谣言的传播方式除了以往人际口头传播外,还可以通过互联网,在传播速度和广度上都呈现出极为显著的增强趋势。

当然,如果站在精英们的角度,可以轻而易举地指责某些普通民众的愚昧,归结于我国整体网民学历的底下,称呼他们“文盲”,再为科学与文明摇旗呐喊一番,呼吁国民素质的提升,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当大众作为一个整体的传播对象时,往往是富有激情而缺乏理性的,这就是社会学家勒庞所定义的“乌合之众”,并且已经成为社会心理学上的一个经典理论。一个人一旦成为一个群体中的一员,他的行为举止,观点想法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歪曲,其自身的各种素质诸如自由的意志、对意见观点警惕的反思乃至洞察力都部分消失。

形成这种现象的,除了一种群体性活动中的情绪渲染以外,还有对“边缘化”的自己的恐慌:因为畏惧与他人不同而不自觉回避自己的想法。于是地位最低的人的标准被用来判断非常普通的事情。总之,在一个群体中,第一名会成为最后一名。更重要的是,谣言的盛行首先是由切身相关,感染力极强而又夸张的话题传播所开始的,为了能够引起民众的兴趣与好奇心,谣言通常夸大其辞,并且一旦好奇心过去了,消退的兴趣就需要更多的刺激与夸张性来弥补。“叫魂”恐慌中的中国处在一个迷信文化和巫术传说风靡的年代,因此操控他人灵魂的说法才得以深入人心。

双向满足:媒体传播与情绪消费

而此次的疫苗恐慌“罪魁祸首”之一,《疫苗之殇》一文之所以传播甚广,则和对儿童的大量描写密不可分。正是文章里关于孩子的一切,引起了民众心中的强烈情感。事实上,这次山东问题疫苗事件中的过期疫苗并不是专门针对儿童的,而且,根据专家的论断,过期疫苗的首要风险是“无效免疫”,也就是说无法达到免疫的效果。因此,最极端的情况是,接种者注射之后对于免疫致命性疾病并无作用。死亡的风险固然是存在的,但并不能说是一种普遍现象。

尽管如此,在传播的过程中,许多媒体文章标题为了吸引眼球,都采用了比较夸张的“这是在杀人”,更为煽情的一个标题是“救救孩子”。一旦涉及到孩子,读者往往难以理性思考,也就更加无暇仔细分辨报道和文章是否逻辑清晰,证据充足了。值得玩味的是,如果仔细研读全文,就会发现引起众人对疫苗可靠性质疑的《疫苗之殇》主旨其实并非在追究正常疫苗无法避免的风险问题,而是在讨论我国疫苗市场的混乱(检疫,保存不规范等等),然而读者们多被其中关于孩子的丰富图片和悲惨的故事所感染,忽略了其他的部分。

很难说到底是媒体引导和塑造了对感情冲击的过度追求还是人们渴望这种“令人情绪波动”的消费。正如常见的模式一样,“众志成城的救灾现场”和“为了儿子获救牺牲自己的母亲”往往会成为最受关注的灾难报道头条。

事件越重要越模糊,谣言效应越大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奥尔波特表示,事件越重要而且越模糊,谣言产生的效应也就越大。这也就是说,谣言的产生以及相关的恐慌与信息封闭有着密切的联系。

“疫苗之殇”催生了好多条10 万+的微信文章阅读。处在事件/灾难情况下的民众在一种无能为力,缺乏安全感和困惑的状态下,一种大规模的恐慌应运而生。通过传播所关注事件相关的文章,民众既满足了自己对信息的渴望(尽管信息不一定是全面的和真实的),也达到了宣泄焦虑的目的。

除了信息流通的缺失之外,公众的恐慌中所彰显的,显然还有对公权的不信任。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看似不理智的民众恐慌是一种对公权恶猜和监督的进步体现:人们接种过的疫苗有没有问题?如果接种的人群出现了病症,这些病症到底是不是正常的副作用?或者说是由问题疫苗引起的?这些疫苗到底在全部的疫苗中占有多少比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或者家人的正常生活?所有人都希望通过“真正可靠”的信源找到一个答案。

恐慌成为表达不安全的感性方式

这是一个很多人已经不再信任“科学家”和“权威发布”的年代。徐贲在《信任的制度和个人责任》一文中谈到:“社会中人们信任程度降低,出现信任匮缺的问题,一般与两个原因有关。第一是社会大环境中的制度可信性大幅下降,受影响的中层制度几乎遍及所有的行业、职业或社会活动领域,如经济、商贸、教育、医疗等。第二是社会腐败严重,腐败现象不断在社会上曝光,一般人见怪不怪,对信任抱普遍的怀疑或犬儒态度……对社会个人信任度心理摧残作用最大的,是那些本应与主持社会正义最有关的领域,如司法、新闻、教育等。”

由此,一种令人悲喜交加的社会现实被揭露出来:一方面,人们在独立监督公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另一方面,这种监督是伴随着强烈的社会信任危机所产生的——在一个普通人身世浮沉的社会中,普通人的权利难以安放,只能生活在强烈的不安全感中,而恐慌是他们最为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感性方式。

疫苗恐慌的背后,所体现的不仅是民众非理性的焦虑情绪,也有媒体与网友“合谋”的夸张式传播,以及公众对公权力机构的监管和信息公开职能的不信任。

当然,无论是监管漏洞,还是利益链作祟,无论是偶然事件,还是系统性问题,面对公众真正的关切,只有一个公开透明的过程和让人信服的结果,才是最好的回应,而不是任由谣言与辟谣耗尽公众紧绷的神经之下所剩无几的耐心。

卡普费雷说,“所有的谣言都是注定要消亡的”,人们依旧在期盼着获得真相的那一天早日来临。

(《西宁晚报》2016.3.23、《每日经济新闻》2016.3.15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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