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元素

《法国足球》记者组

以恩培多克勒为代表的众多古希腊哲学家曾提出过这样一种假设：世界是由四个元素组成的，土壤、水、空气和火。

第五种元素的定义则颇为微妙，是天空之神埃忒耳的化身。

而对于足球世界来说，刚刚夺得职业生涯第五座金球奖的利昂内尔·梅西，就是这片天空上的第五元素。

巴萨10号，足球之神！

1月11日，瑞士苏黎世国际会展中心大厅，在卡卡念出自己的名字后，梅西嘴角抿出一丝依旧略带腼腆的微笑，眼神则坚定地望向领奖台上那尊他已两年未曾触碰的黄金奖杯——与C罗的霸气外露不同，过去这么多年，阿根廷人始终以谦卑、淡定的公众形象示人。即便在绿茵场上，他是说一不二的球王。

在第五次捧起足坛个人至高荣誉之后，梅西已经领先并列第二的克鲁伊夫、普拉蒂尼、范巴斯滕、C罗两次之多。而5这个数字本身也极具象征意义：这是奧林匹克圆环的数字；是齐达内在皇马效力时的球衣号码；也是香奈儿的香水品牌；更是去年巴塞罗那夺得的锦标数量！

总之，这是“完美”和“出色”的代名词，也是让足球世界里的后来者难以企及的高度。梅西不仅抵挡住了来自C罗的冲击，他还创造了新的纪录，给了“巅峰”一词新的定义。人们不禁会问，“他的极限在哪里？”

传奇，难以超越

一年前，C罗卫冕金球奖成功，并衍生出外界对仅以0.04%的优势超过诺伊尔而排名第二的梅西，究竟还能不能触底反弹的怀疑：他的伤病越来越多；巴萨最强大脑哈维逐渐老去；身边的帮手桑切斯、法布雷加斯相继离队；瓜迪奧拉的继任者踪迹难觅……让人担忧的因素数不胜数。

但在接下来的11个月里，梅西率队夺得了西甲、国王杯、欧冠、欧洲超级杯和世俱杯五座锦标，并打入52球，将所有质疑风驱电扫。和2011年一样，这五个冠军为梅西金球“复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自1956年金球奖创建以来，整数年的得主往往更受关注：1965年的葡萄牙珍宝尤西比奧、1975年的前苏联艺术家布洛欣、1985年首个完成金球奖三连庄的普拉蒂尼、1995年金球奖第一位非欧洲得主乔治·威赫、还有2005年的巴西精灵罗纳尔迪尼奧，概莫能外。

如今金球奖迎来了60岁的生日，他的得主则是身高1.69米的梅西，而阿根廷人还将续写独一无二的辉煌历史。只有28岁的巴萨10号依然有着值得期待的未来，他在苏黎世第五次获得金球奖并不是一次成功，而是绝对的、毋庸置疑的凯旋，特别是如今已不是1984年普拉蒂尼以获得128分（总分130分）的绝对优势碾压对手的时代了——竞争者们、投票者、计分方式、选举版图都与从前不同。

今年梅西与C罗的金球交接没有任何悬念，498张选票中有319张将梅西列为首位，最终阿根廷人以41.33%的得票率击败C罗（27.76%）。自2010年金球奖改制、允许国家队教练和队长与记者一同投票后，今年梅西的得票率排名第三——2011年他曾以47.88%的巨大优势“夺金”；2012年他获得了41.6%的支持。C罗虽位列第二，但也算是个体面的亚军，相比去年贏得金球时37.66%的得票率，今年他的选票少了10个百分点，但仍与2013年力压梅西、里贝里夺得金球时的得票率接近（27.99%），那一年也是金球奖近10年来争夺最为激烈的一次。

梅西再次登上世界足坛的顶峰之前，不少人曾认为这一场景并不会再现。三年来他时常受伤病困扰，联想到他在巴萨一队已服役11年（2004年10月16日西甲首秀，同年12月7日欧冠首秀），这并不让人吃惊。况且他还有一个对荣誉极度渴望的对手C罗，当然，能有葡萄牙人这样的对手也是梅西之幸。彼此促进，让金球奖的争夺成为了两个巨人间的疯狂博弈：近10年来，梅西9次成为金球奖前三，C罗则有8次，以至于有为数不少的人对金球奖已感到彻底审美疲劳。

两人都在西甲效力，都认为各自球队是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每个赛季也有多次直接交锋的机会，除了西甲，还有欧冠。而在2015年，梅西和C罗孰强孰弱没有悬念。以个人主义闻名的C罗恐怕要痛苦地承认，在金球数量上他无法超越那个“一生对手”了，甚至追平都是奢望——很难想象已步入而立的葡萄牙天王还能力压处于巅峰状态的梅西两次以上。

年龄永远是前锋难以逾越的障碍，金球奖平均得主年龄是26岁，大龄获奖者屈指可数。1956年，41岁的马修斯历史性地拿到了金球奖，迪斯蒂法诺在31和33岁时两捧金球，普拉蒂尼则是近30年来唯一一个年过30还能获奖的前场球员。C罗自己也开始怀疑他进入了职业生涯末期——去年秋天，他表示自己至少与克鲁伊夫、普拉蒂尼、范巴斯滕、梅西一起成为了三夺金球奖的巨星，似有志得意满之嫌。

成功转型

以一尊金球认定梅西变回了2011或2012年（一年攻入91球）的那个他，既是理想主义又是不切实际的。过去的梅西被瓜迪奧拉安排在9号位，脑海中首先想到的是进球。如今梅西在恩里克的授意下回到了职业生涯初期的边略，2015年梅西不仅进球如麻，还收获了26次助攻，他与锋线搭档内马尔、苏亚雷斯分享进球机会，而后两者也为梅西金球奖封王贡献不小。

“梅西从未有过这样的团队精神，如此乐于给队友创造机会。”前南特、皇家社会主帅德努埃分析道，“与C罗不同，梅西追逐的不止是进球。他有着中场球员的意识，可以从一侧开始加速，将球分到另外一侧。”在德努埃看来，梅西比赛方式的变化在于人员组成不同，“以往当他在中略时，往往处于进攻的行进期或终结期，因为进攻是由伊涅斯塔或哈维发起。可如今阿根廷人成为了巴萨进攻的原点，这样内马尔和苏亚雷斯才会有更多的触球机会，更重要的是，梅西在终结期的作用没有丝毫减弱。”

在同胞兼队友马斯切拉诺看来，梅西如今“成为了比赛的控制者”，就像飞人乔丹所做的那样——当“篮球之神”发现无法接近篮下时，他就开始试着中远距离投篮，并为队友助攻。“梅西具备了担任进攻组织者的技术与视野。”前阿根廷前锋、beIN体育台的顾问达丰塞卡分析道，“他的加速不如从前，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倚重经验，并为队友创造机会，要知道过去他80%的比赛是在个人突破，仿佛队友都不存在。”

在瓜迪奧拉时代，梅西几乎场场不落，且打满全场。但在去年9月底，巴萨10号因左膝伤势休战两月，这一伤病也让梅西得到了宝贵的充电机会。刚从罗马下课的鲁迪·加西亚观察道，“梅西不是机器人，必要甚至是强制的休息对他而言很重要。在我看来，他的巅峰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因为他很聪明，知道如何在为球队服务的情况下踢出决定性表现，”

鲁迪·加西亚确实对此深有体会，他治下的红狼曾在本赛季欧冠小组赛两遇梅西，而乐于传球的阿根廷人确实比以往更具威胁。“当他回撤拿球时，对手几乎不可能断球。对他有效的防守方式是夹防或者把球逼到他的右脚上，不给他留空间，但现在他可以给其他人传球。与巴萨的首回合交锋时，为了限制梅西，我只能把左后卫迪涅推上中场！”德努埃的总结形象而生动，“仿佛是两个球员合并后进入了他的体内！”

挑战犹存

五夺金球奖的梅西配得上任何赞誉，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把个人与集体主义精神结合到不可触及的高度，但质疑的声音并非没有。在达丰塞卡看来，阿根廷人的黄金时代就接近了尾声，“他当然还处于顶级状态，但没法更出色。身体方面，他很注意力量练习，但伤病会重新出现。无论梅西还是C罗，我认为他们都很难再贏得金球奖了。10年来，这两人给后来者在数据和能力上树立了很高的门槛，但内马尔已经证明，他已具备足够的水准去登上王座。”

但梅西相信他还能做得更好，他已经造就一个后人难以超越的纪录，但更想令后来者无法企及。只是这足以证明他是历史上最伟大的金球奖得主，甚至是最伟大球员么？似乎还不是。跨代的比较永远是让人头痛的事，现年95岁的前《队报》总编费朗列出了他心目中足球史上的前三名：迪斯蒂法诺、克鲁伊夫和普拉蒂尼。把梅西排除在外需要勇气，尽管如果投票规则没有改变，荷兰人斯内德应该获得2010年金球奖，2013年的金球奖得主则会是拜仁边锋里贝里。

梅西的职业生涯至今，为巴萨出场505次攻入431球，在国家队也有105场攻入49球的圮录，加上那炫目的28座冠军奖杯……还想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或许有人说他没拿到过世界杯以及国家队洲际大赛冠军，但迪斯蒂法诺、克鲁伊夫、普拉蒂尼同样与世界冠军擦肩而过。

贝利进了1283球？但球王其实“只”有767球是在正式比赛中打入的。以梅西的进球速度，或可觊觎这一进球纪录。另一方面，贝利在当时并没有得到裁判很好的保护，后勤也不如梅西完备，球鞋、草坪、科学的训练手段以及医疗保障都不可同日而语，这都有助于延长梅西的运动寿命，去挑战巴西球王的历史地位。

只是对梅西而言，如果没法完成一项挑战，去与贝利、马拉多纳并肩总显得底气不足，那就是率领阿根廷贏得世界杯。目前距离俄罗斯世界杯并不遥远，而潘帕斯雄鹰不仅在去年夏天的美洲杯上铩羽而归，在世界杯预选赛上也是步履维艰。虽然巴萨核心曾在2008年率队夺得过奧运金牌，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征服同胞的心。

在国家队与俱乐部中表现的反差，让梅西经常成为阿根廷媒体对其口诛笔伐的说辞，这让他深感压力。德努埃解释了这个怪相；“我记得马拉多纳执教的那支阿根廷，球队严重失衡。而在巴萨，他们有固定的比赛理念，特别是对场地宽度的利用。梅西一个人或许能改变某些比赛，但他无法改变足球仍是集体运动的本质。责备梅西在国家队的表现是极不公平的，他一直在努力。”

时间会造就新的英才，内马尔正是最大威胁。而对梅西来说，他的终极目标显然已不是再获金球奖而是世界杯，这不仅与技术、天赋、表现或无私精神有关，更重要的是第五元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