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星飞
京城的家乡味
◎马星飞
独自行走在北京街头,微眯眼睛感受着现代化都市的气息。良久,我低下了头,沉默了。街边的路灯是闪亮的霓虹,高速路上行驶着的汽车在轰鸣着,各形各色的钢铁结构充斥着这个华夏文明的古都,厌倦的情绪油然而生。——这不是对生活的抱怨,只能说思乡的心在作祟。我的家乡馆陶没有这些大高楼,也没有这些机器的轰鸣声。
突然,我好象看到了家乡,或者说,我看见了能代表家乡的载体:“皇城砖”——故宫的一砖一瓦。我笑了,自认为笑得很真实。明成祖朱棣于永乐年间定都北京,下令修建皇城,而当时用的大青砖,有的就来自我的家乡河北省馆陶县。
永乐年间的大事很多,定都北京、郑和下西洋、编撰《永乐大典》等等;这其中的定都北京,重视北方的发展,显而易见,我的家乡是出了力的。
永乐年初,明成祖朱棣改北平为北京,设行在六部,增加北京周围的卫所,逐步建立起北方的政治军事中心。当时为了京城的土木兴建的需求,成祖朱棣选址北京周围的州县,下令建造贡砖窑厂。当时,临清州制砖兴旺发达,不仅制砖专业,做的砖非常出名,且地处运河边上,交通运输很便利。于是,工部专门在临清开设工部营缮分司,并驻有工部侍郎或郎中主持,其规格之高,足以显示其重要性。就这样,当时受临清州管辖的馆陶,就成为了皇城修建土木的重要制砖场地。旧版《馆陶县志》有这样的记载:“窑厂,在西卫河岸,系临清者凡三:南馆陶厂,马栏厂,拳儿寨厂。”这是说,当时在卫河西岸边的窑厂有很多,其中就有南馆陶厂、马栏厂、拳儿寨厂。永济河畔的郭辛庄窑厂则是馆陶最兴盛的砖窑厂之一。这里地处卫运河旁,无论是制砖用的“莲花土”,还是制砖的窑厂把式,都是一等一的。那时的运河两岸,贡砖窑厂林立,主要就是烧制贡砖和黑陶,供皇家使用。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几手烧砖以及黑陶技艺,更甚至到了现在,馆陶还有着不少制陶厂,专门烧制黑陶,今天被国家有关部门命名为“中国黑陶艺术之乡”。
也就是这样,馆陶的砖成为了皇家贡砖。
此刻的我,站在长安街头,看着远处的皇宫,思乡的心安定了些。这些辉煌的建筑有不少是用家乡的土建起来的啊!想到这里,再默默的感受一下。对的,就是这个味道,家乡的味道!不过,我更为家乡的人自豪。皇城贡砖,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啊。不说别的,这制砖的技艺就当属独一份。
郭辛庄的砖做得好。这个好呢,有两个方面:一是制砖用的运河岸边淤积土质好,俗称“莲花土”。这种土细腻无杂质,沙粘适宜,用它烧出的砖,敲之有声,断之无孔,坚硬茁实,不碱不蚀;再者,这种土烧出的砖色泽纯正、形状规整,是当时难得的好砖材料。古时更是有诗为证:“朱花钤印体制精,陶模范埴觚棱好。”二是制砖工艺极为讲究。贡砖的烧制主要分为选土、碎土、澄泥、熟泥、制坯、晾坯、验坯、装窑、焙烧、洇窑、出窑、成砖检验等众多道工艺。这些工艺也可分为两大部分:其一是制砖坯,这是个体力加技术活,也是一个细致活儿。烧砖用的土,过完大筛子,还要过一遍小筛子,然后再将土用水过滤,滤满一池,待泥沉淀后,再从滤池中将泥取出,用脚反复踩匀,这样的泥才能用来制坯。而接下来就是最耗体力的环节——脱制砖坯。工匠们先在砖模里铺上一层湿布(以便倾倒),然后从踩好的泥堆上取下一块约七八十斤重的泥团,经过反复摔揉加工,最后用力摔入砖模中。泥团的大小和用力的大小既要保证砖模的四角四棱填满填实,又要保证不能因泥团小而添泥,以至于砖坯入窑后烧不成一体。摔好后,把带泥的砖模搬到合适的地方倒出来即可。各窑场都设专人检查砖坯质量,棱角分明,光滑平正方为合格,不合格者则要毁掉重做,因此,一个最好的工匠,一天也只能脱400块砖坯。一般的,一天也就脱二百至三百块。
砖坯制好,就要烧制了。而在这个烧制的过程中,也是最体现一个窑厂把式的经验和眼力的时候,因为每窑砖必须烧够半个月才能停火。这个时间里的火候控制全看火把式的,控制得好,砖就成型;烧得不好,整窑的砖就是残次品了。而且,烧制好的砖不能直接出窑,因为是红色而非青色。烧制完后,需通过窑内的水槽给砖慢慢渗透水,对砖进行冷却,这称之为“洇窑”。“洇窑”大约六七天后,就可出窑了,而皇城贡砖烧制就完成了。在这个过程中,每一步都是很小心的进行。古代的砖不是现在的红砖,皇家对每一块砖都很严格,每块砖都有编号,以便于出了质量问题好追查来源责任。
一份土一份情,馆陶的汉子用勤劳和智慧凝结出对祖国的贡献,更是在故宫留下了磨灭不了的痕迹,这无疑是伟大的。一部青砖,或者上不了历史的大舞台,但它绝对是这个舞台的搭建者。它承载了历史,更承载了我对家乡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