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信仰及儒释道对乐平传统民间戏俗风情影响研究

徐 进 （景德镇陶瓷学院 333000）张晓颜 （景德镇陶瓷职业技术学院 333000）



民间信仰及儒释道对乐平传统民间戏俗风情影响研究

徐 进 （景德镇陶瓷学院 333000）
张晓颜 （景德镇陶瓷职业技术学院 333000）

摘要：乐平市是江西的县级市，地处江西的北部紧邻浙江，又是弋阳腔发源地弋阳县的邻县。历史上深受南戏、元杂剧、弋阳腔的影响，民间戏曲长期繁盛，戏俗风情丰富而具特色。同时，乐平又处在民间宗教文化兴盛的江南地区，离道教胜地龙虎山仅几十公里，是民间宗教氛围浓郁的地区。因此，在民间戏曲的演绎过程中形成的风俗习惯，很多都具有民间宗教信仰的色彩。长期以来，民间戏曲文化和民间宗教信仰是乐平传统文化的两个重要方面，相互影响，共同发展。

关键词：民间宗教信仰；戏俗风情；影响

乐平地处赣东北，是闻名江南的戏曲之乡，并享有“中国古戏台博物馆”的美誉。因此，乐平具有较为独特的民间戏风戏俗，并且在这些民间戏曲的习俗中，无不浸透着民间宗教信仰的影响。民间宗教信仰主要包括传统民间信仰以及佛教和道教。道教和佛教在创立、引入及发展的过程中，深受传统民间信仰的影响，它们相互交织在一起，共同成为乐平民间的信仰形式。民间宗教信仰对乐平传统戏俗风情的影响，也是共同作用的结果。历经千余年，乐平民间戏曲文化一直是在民间宗教文化的氛围里繁荣和发展的，在丰富的、形式多样的戏风戏俗中，都有民间宗教的影子。

一、宗教性的戏剧节

乐平民间宗教信仰的习俗，内容极为丰富。酬神演戏是其中最为壮观，最为动人的活动。许多带有全民性意义的节日，带有宗教的性质，这些节日演戏也便形成了宗教性的戏剧节。我国是自然科学早熟的国家，历法出现很早，继而出现岁时节日：中国古代农历按物候，把一年分为四季，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构成了岁时节令的计算单位，便形成了与之相关的节日。与古代的历法和数学相联系，民间产生了对数字的信仰，这种自然的节日，很快地和宗教信仰拉在一起，成为古俗庆祭的日子，于是其规模与神圣性大大加强。比如乐平民间祭祖是头等大事，传说上有四大祭祖节日，即除夕、清明节、重阳节、中元节。祭祖时节都要演戏娱祖，逐渐衍变为娱神娱人，到最后以娱人为其主要目的。这些时节的祭祖戏在乐平农村是少不了的，已经形成了乐平独特的戏风戏俗。

当佛教与道教在乐平盛行以后，许多节日又和佛道两教挂上了钩，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都创造了众多的神灵。儒者不语怪力乱神，但并不否认鬼神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广大民众从远古以来的原始信仰传承而来的信仰习俗，与生产和生活建立了根深蒂固的联系，因而对诸种神灵都怀有亲切的感情。乐平民间诸神都具有人的品格，像人有生日一样，神也各有生日。当戏曲成为一种最受群众欢迎的艺术形式以后，乐平的老百姓也就慷慨无私地将这精美的艺术品奉献于神圣的祭坛。所以在乐平月月都要演戏，以演戏酬神应节，所酬之神，有民间供奉的神灵，也有佛道两教推崇的神明菩萨，还有儒家文化极力盛赞的忠孝节义人物故事。例如，有民间信仰中的祭祖戏、娘娘戏、土地公公戏、修谱戏、重阳戏、端午戏、中秋戏、春节元宵戏、划龙船戏等，有儒家思想文化中的关公戏、张飞戏、李献忠戏、祭岳侍公戏等，有道家文化中的许真君戏，三仙戏、李老君戏等，还有佛教里的观音戏、地藏王戏、周公菩萨戏等。各种各样的宗教性的戏曲演出，多得使诸神目不暇接，耳不胜听，正如清人徐荔枝《瓯括记游草》记浙南乡俗所云：“演神戏，演神戏，不在街头在神宇。一年三十有六旬，每日登台劳鼓吹。三处五处奏伎工，卜昼卜夜满城同。舞衫歌扇神亦厌，要明四目达四聪……”这种宗教性的戏剧节，在乐平除了神圣的宗教意义外，还有一定的情感交流和经济意义。在乐平只要演戏，便会广邀亲朋、集会看戏，同时，村庄演戏还会带来商贩云集，人流如潮、商品交换。

二、供奉祖师爷

乐平民间戏曲的发展衍变经历了原始的傩舞、傩戏，到宋元代南戏的进入，元杂剧的兴起，弋阳腔的产生和发展，继而出现乐平腔，到清代出现饶河戏，最终形成赣剧，乐平始终处于江西民间戏剧发展的中心地区。因此，乐平戏班供奉的祖师爷也遵循这样的发展规律，一直敬奉老郎菩萨为戏神。赣剧供奉的祖师爷，亦名为老郎神，俗称“田府正堂”，这是南戏传给弋阳腔的祖师爷。而明代的弋阳腔是以浙江杭州传入的南戏为基础，结合江西的地方特点而产生的，故赣剧的祖师爷才有“杭州西门外铁板桥头二十四位老郎师傅”之说。清代以后，赣剧的老郎神改为唐明皇。在古时的饶河戏班每年农历正月初和农历七月初，各个戏班都要举行隆重的祖师爷祭祀仪式，祭祀仪式大都在戏台或是演员的临时住处进行。佛道两教都有庙宇，孔子也有庙宇。但是直到明代中叶，戏神还不曾有过庙宇。明代戏曲家汤显祖为此而不平，他慨叹：“诸生诵法孔子，所在有祠，佛、老氏弟子，各有其祠。清源师号为得道，弟子盈天下，不减二氏，而无祠者，岂菲菲乐之徒以其道为戏相诟病耶？”在汤显祖的倡议和支持下，万历年间江西宜黄的戏曲艺人率先为清源师建立了祠庙，汤显祖还郑重其事地为之撰写了碑文。此后，戏神庙就开始在各地出现了，或谓“元帅庙”，或谓“明皇庙”，或谓“老郎庙”，不管名称为何，都是戏神享受香火祭祀的专门庙宇。民间传说在乐平涌山镇的车溪村，历史上曾建有“老郎神庙”。汤显祖《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则是戏曲一道的经典，是中国戏曲宗教化的主要标志，老郎神信仰，具有鲜明的行业特征，这种信仰主要通过祭祀、规约和帮扶同行来实现的。梨园子弟通过模仿佛、道教的仪式来构建自己的祭祀场面，形成巫仪的神秘感。神秘感的生成进一步提升了老郎神在全体戏班子弟中的威严和分量，而祭祀场面的戏俗化和常规化，则大大加强了老郎神在社会上的影响，因此，祭祀是老郎神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乐平民间还有演祖师生日戏的习俗。农村四月十六日，艺人们买香烛，庆祖师生日。这一天不演出，其它日子都演。这个月的演出不收钱，只要当地“供饭”即可，所以这个时间往往出现各地抢箱做戏的情景。戏班演出前，都要把“老郎师傅”牌位供奉在香案上，由下场门上，经“九龙口”参拜毕，从上场门下，再演正剧，常演的剧目有《凤凰山》等。

是汤显祖把戏神送上和儒释道三教圣人并列的法座。他庄严地宣布主宰人情的戏神，应享有崇高的地位，隆重的祭祀。在宗教的摇篮里成长起来的中国民间戏曲，到明清时代走向了成熟与繁荣，它的供奉祖师爷，奉祀戏神也有了一定意义上的宗教色彩。但是，在乐平民间戏曲艺人的心目中，老郎神毕竟还是比三教圣人略逊一格。因为儒释道三教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是涵盖一切的，而老郎神祖师只是盛行于戏曲行内，是行业内部的民间信仰，但这足够彰显出宗教对民间戏曲的影响。

三、宗教化的戏台习俗

旧时乐平戏台上的一切，都具有很强的神秘色彩。围绕戏台和做戏的传统习俗都有强烈的巫术印记和浓厚的宗教意味，很难说是某一种特定宗教作用的结果，往往在一种做法当中，既有佛道两教的因素，又有传统民间信仰的套路，完全是民间的自发性，历史的遗存，没有正统的史书记载和官方的参与，只是世代相传，约定俗成。比如“破台”习俗，亦称“开台”。新戏台落成，首场演出必须破台。在戏台中间立一老郎菩萨像，前遮幔帐，两边挂刀、剑与弓箭，箭在弦，对着台下，由小花脸扮鲁班，点香三根插老郎神位前，卷纸燃烟，四门熏遍，曰“打火”。“鲁班”以尺量台，每量五下则用斧对空朝下劈三下，捉一事先备好之公鸡，捏破鸡冠，以血涂老郎神和喜神（演出的娃娃道具）。接着，花脸扮王灵官，小生扮韦陀，手执钢鞭跳跃作“开霸”状，站立台前摆好的八字形两排瓦上。观音缓步出台，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便有由老旦、正旦扮的红、黑二煞冲出，韦陀、王灵官随后追赶，将二煞逐下戏台。继而“鲁班”杀鸡，血洒黄裱纸，再把鸡头扭翅下置台上，取鞭炮对准鸡身鸣放，鸡受惊狂飞乱跳，跳得越高越好，最后艺人们虔诚地拜过老郎菩萨，才各自扮戏，此谓之“大破台”。每年正月首场演出，也要破台，但要简单，除去扮王灵官、韦陀、观音以及赶红、黑二煞等内容，保留“杀鸡”等活动，俗称“打剪神”，有的地方叫“打检生”。所以，只需“打剪神”而不赶煞，即谓“小破台”。纵观整个破台习俗的仪式，都是传统巫术的套路过程，但是仪式中又涉及到民间信仰里的行业祖师“鲁班”和“老郎菩萨”，还有道教中的护法镇山神将“王灵官”和佛教中的护法神“韦陀菩萨”。韦陀菩萨相传他姓韦名琨，是南方增长天王属下八大神将之一，位居32员神将之首。据说，在释迦佛入涅时，邪魔把佛的遗骨抢走，韦陀及时追赶，奋力夺回。因此佛教便把他作为驱赶邪魔保护佛法的天神。进入道教的宫观，山门内的第一座殿往往为灵宫殿，殿中供奉着一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左持风火轮，右举钢鞭，形象极其威武勇猛，令人畏惧的神仙就是道教的护法神将王灵宫。为驱赶红、黑二煞，两排古人不仅请来了王灵官和韦陀，还请观音菩萨缓步出台，镇妖除煞。

“打目连”和“捉刘氏”也是乐平民间典型的宗教化的戏风戏俗。古时因为科学知识的缺乏，因而迷信鬼神。当一地发生人瘟（即传染病流行）、畜瘟时，就认为有鬼神作崇。一般情况下，会请道士、和尚念经捉鬼、打醮。严重时，为了表示虔诚隆重，则请戏班打目连，即演目连戏。农村请戏班打目连，要在离村较远的山坞里，用大瓦翁或缸装几十斤油，里面安很粗的灯芯点灯，又在缸旁，将五根木头打进土里。戏班临演出前，要由几个花脸演员化妆成五藏菩萨，手握钢叉，村民敲锣打鼓送“菩萨”到山坞，然后点上香烛祭拜，燃放鞭炮，“菩萨”即叫村民赶快回村，离得越远越好。村民们走后，扮菩萨的演员们，即将戏衣内藏的大竹筒取出，把大缸中的油灌竹筒，但缸中留下的油，要估计点到第二天，又将打进土中的每个木桩拔出一、二寸，即返回村，“菩萨”回村后才开始演戏。第二天演戏前，又要像头天一样，村民们又要打桩添油虔诚祭拜。如是往复，连续七本的目连戏，便要这样重复七天。捉刘氏即捉邪之谓，也是由演员扮“菩萨”驱邪捉邪。这些习俗同样是巫术和佛道两教对民间戏风戏俗的影响，或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先民们将民间信仰和宗教泛化到民间戏曲的演绎过程中，赋予民间戏曲的宗教化的色彩。当然，在古代浓烈的民间宗教文化氛围中，作为民众文化娱乐生活的重要方面，民间戏曲一定是在宗教文化的渗透中发展的。

民间戏曲的原始形态傩舞、傩戏，就是为民间信仰祭祖酬神服务的。所以，民间戏曲天然地就与民间宗教信仰息息相关。与民间戏曲有关联的一切习俗又怎能不打上宗教信仰的烙印。当然，随着历史的发展，戏剧逐渐成为普通民众的文化娱乐活动，民间宗教自然借助与民间戏曲相关的一切，来宣传宗教的思想文化、教义理念、宗教故事。戏风戏俗作为民间戏曲文化的重要方面，与民间戏曲同生共息，在传播宗教文化、普及宗教知识上，同样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参考文献：

[1]乐平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乐平市志[M].方志出版社，2002.

[2]景德镇市戏曲志编纂委员会.景德镇戏曲志[M].2003.

[3]金泽.中国民间信仰[M].浙江教育出版社，1990.

徐进，教授，硕士生导师，单位：景德镇陶瓷学院。

张晓颜，讲师，单位：景德镇陶瓷职业技术学院。

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