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
彼此深爱的情侣一定要尝试一次冬天的出游,在冬天去一个气质上同样属于冬天的地方。隔着手套牵手,隔着大衣拥抱,连用来接吻的嘴唇都因为寒冷而埋藏在围巾下。这样,裸露的只有眼睛,于是,才能读到对方的灵魂。
从圣彼得堡火车站下来,沿街走去,感觉上好像已经离开了俄罗斯。关于圣彼得堡到底有“多俄罗斯”的争论已经持续了300年。果戈理说“它像欧美殖民地,少有民族根基,而多与外国混杂,决不和本土大众融合。” E?特鲁别茨科伊公爵则说“莫斯科乃俄罗斯人民中心之城,而圣彼得堡相对而言是外国的城市 。”
在受欧洲教育的彼得一世的带领下,这个充满了洛可可和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城市有点像男性版的巴黎,放大版的威尼斯,粗犷版的伦敦,唯独不怎么像莫斯科。这里有更高的英语普及率,本地人对观光客的目光更宽容,各种商店也更便利与友好。虽然当年彼得大帝迁都圣彼得堡的时候,在老莫斯科人眼里是向老民族精神和信仰施行暴力。
选择一个料峭的早上离开温暖的旅社,走在圣彼得堡宽大的街道,感觉这是一个从骨子里属于冬天的城市,雄壮而冷静。如蒋勋所言,革命是最大的浪漫,就是在这个听起来和看起来充满欧洲享乐主义的圣彼得堡,打响了十月革命的第一枪。当列宁的遗体被迁出红场,又是它,已经从列宁格勒改回圣彼得堡的这个城市,平静地迎回了列宁。
这是冬日的圣彼得堡,天气持续阴暗湿冷。和欧洲大陆的气候一样,这里的冬天少有蓝天,某天突然放晴,涅瓦河两岸都是人,大家赞美着好天气,把所有的笑容都拿出来晾晒。
我的对岸是金色的彼得要塞——这个城市最重要的地方。整个圣彼得堡城市就从这一点点地方开始萌芽。金色的塔尖和红色的围墙倒映在涅瓦河面,水面波纹不兴,沉着无比。岸边的水结冰了,一对鸭子情侣并肩走在新雪上,脚印歪歪扭扭。
壮阔而巨大的冬宫门前走过成群俄罗斯少年,个个衣着黑色呢子军装款大衣,金色纽扣,皮草帽子。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庞,瘦削尖挺的鼻子。我贪婪地看着他们走过,因为再美丽的少年与少女都会被甩进时间的绞肉机里,出来之后变成臀部硕大、腰身粗壮的大汉和大婶。看着这么年轻的他们从历史悠久的冬宫广场上走过,才明白所谓“韶光”二字,真的易逝。
他们是来参观冬宫博物馆的,这是世界上四大博物馆之一,与伦敦的大英博物馆齐名,据说如果在它的每件展品面前停留一分钟,需要11年才能看完所有内容。青春苦短,我想,还是等我到了无法抵御暮冬寒风行走的年龄,才走进去吧。
离开涅瓦河畔,一路走向城市中心地带。涅瓦大街是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这里能买到最好的鱼子酱,有百货商店,也有类似超市的商店,看起来物品要比莫斯科丰富许多。圣彼得堡城中心拥有蛛网一样交织的水道,大小的桥梁连接各片陆地。两岸的建筑有奶油蛋糕一样的花边,风格细致精美,滴血教堂更美得就像一个模型。走进教堂里,没有一寸是空白的,整个教堂的苍穹与墙壁都画满了华美的壁画,讲述《圣经》里的故事。
天又阴下来,开始下雪。一个老太婆咯咯笑着钻进一个老头子的伞下,两个人的鼻头都冻得红红的。她拿出刚从商场里买的红色鲑鱼肉比划着说些什么,老头子搀扶着她缓缓转身。他们身后的那座桥上,一对金色的狮子长着翅膀,守护着桥头。翅膀上已经落了薄薄的新雪,而两旁的树枝上,竟然有了米粒一样稚嫩的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