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绿少年的热血青春

药师兜

编者按：连载了15年的《火影忍者》终于尘埃落定。15年的时间里，《火影忍者》留给我们太多回忆，伴随着我们成长。从本期开始，我们将陆续推出一系列关于《火影忍者》人物故事的文章，和大家共同追忆曾让我们苦乐相随的《火影忍者》的故事。同时，我们还专门开通了一个讨论邮箱：huoyingrenwuzhi@163.com。欢迎大家积极来信，发表你读过这篇文章后的感受，也可以就文章中的人物，谈一谈你自己的想法，我们会选刊其中精妙的言论，一旦刊发，即有精美礼品相赠。下一个登场的火影人物是：奈良鹿丸。

很久以来，只要有人提起《火影忍者》，我马上就会想到李洛克。

李洛克是一个有缺陷的忍者，他不能使用忍术和幻术。就像理科重点班里，一个数学成绩永远突破不了个位数的苦闷青年，只有体育成绩最好。他该怎么面对青春？

我曾游荡在木叶村的街市上，擦肩而过的是色眯眯的自来也和赌红了眼的纲手。我想，若能甘心成为拉面馆里的店小二，李洛克的生活会安逸很多。普通学校、普通班，智商平平，功课平平。这样的人在木叶村，比比皆是。他们也会努力，但早已习惯了失败。他们咬着牙，读一所普通高校，找一份普通工作，不到30岁，就能看到自己退休时的样子。伴随他一生的，是平凡、平常，甚至是平庸。平凡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归宿，也是一种仁慈。

可是，命运之神是个充满恶趣味的家伙，他把这样一个孩子扔到一堆天才中间，让他对生活有憧憬，又对自己绝望。他无法与那些有“写轮眼”“白眼”的同学相提并论，甚至面对平凡的同学，都会自惭形秽。面对这样一群同班同学，他能追求什么样的人生？

被嘲笑，是必然的。讥讽他为笨蛋，是他那些缺乏想象力的同学集体的选择。在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寻求优越感，而智力上的优势最容易转化为优越感。学生时代的李洛克，被一帮平凡的同学嘲笑，被丢石块；又被自己的天才同学忽视，在他们眼中，李洛克只是有着两条浓眉的空气。我不止一次脑补学校时期的李洛克，他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忍术和幻术时，是怎么劝说自己坚持下去的，绝望是肯定的。在学校这种环境里，我们首先学到的肯定不是善良，而是怎么对抗无处不在的青春的恶意。这是青春最迷人、也是最残酷的地方。

这恰恰又是青春最吊诡的地方。嘲弄和侮辱，会让人沮丧、自暴自弃，却激发了李洛克的斗志。上天剥夺了他使用忍术和幻术的能力，却在他心里种下强悍的灵魂。在被天才宁次打翻在地时，他发表了自己的“天才论”：“天才，天才又怎么样？！就算才能不足，我也要靠努力超过天才！这就是我的目标，我的忍道！”这是他的忍道，是一个才能不及中人、心里却装着大梦想的凡人的信念。有些人的人生是审美化的，天生就是要风花雪月；而有些人就是渴望燃烧，北岛在诗里写道：“渴望燃烧，就是渴望化为灰烬。”燃烧的那一瞬间，就是他最美丽的时刻。

为了李洛克，我揣度过岸本齐史的内心，他如此偏爱李洛克和鸣人这样曾经的“学渣”，苦心孤诣，为他们编造一个美好的“逆袭”人生，学术一点儿说，这些“英雄是那些能够了解、接受进而克服自己命运挑战的人”；“腹黑”一些讲，这些曾经的“学渣”，未尝不是岸本齐史心中的阴暗面。果然，《火影忍者》爆红之后，岸本齐史不堪的学生时代被挖掘出来，他在中学时代，就是一个真正的学渣，成绩稳居倒数，缺少下降的空间。明了了这些往事，终于能对他“残酷”对待李洛克有所释怀。

如此，就能理解为何李洛克第一次出镜，就PK了刚开启了“写轮眼”的佐助。木叶村的“苍蓝野兽”乍一出场，就亮出獠牙，无数次击打木桩而发白的拳头，闪烁寒光。他不该是一个有缺陷的“学渣”，他是一个有故事的前“学渣”。

仔细回味这个场景，发觉其中有太多的信息，无与伦比的体术、被阿凯制止而没有施展出来的“表莲华”，以及李洛克的“生命灯塔”——阿凯尽数现身。这场简单的打斗，无疑是一次努力者对天才的嘲弄。

在金庸的《侠客行》中，有个一闪而过，却带动整个线索的外家高手——大悲老人，他与李洛克非常相似，一个是不会忍术的忍者，一个是不会内功的侠客。在侠客们用神秘的“内力”不断挑战物理学法则的世界里，没有内力的侠客，只能速朽。两人的不同之处是，大悲老人至死对没有内功耿耿于怀，而李洛克则在绝望中偏执地开始了自己的体术修炼之路。偏执、自信、疯狂地追求梦想，是大悲老人跟惨绿少年境界上的差距。

这是一段残酷的修炼，无奈、绝望也是一种领悟。忍者的武力是忍术、幻术、体术与兵刃，无法使用忍术、幻术的李洛克，只有最后的路可走，把自己锤炼成一种兵刃。忍术的要义是驾驭五行之力，幻术的精髓是控制和搅乱人的内心，与之相比，拳和脚是最初级也是最简陋的武器，这也是李洛克仅有的选择。我一度认为，这种设置是有隐喻的，在忍者世界里，第一流的忍者是回到最基本的生存状态中，磨炼自己最原始力量的强者。

我相信，一定有很多跟我一样热爱李洛克的人，津津乐道于关于他的两段故事。

一个是李洛克如何变态地锤炼自己的身体：规定自己要完成一千次马步冲拳，若达不到，就罚自己踢树桩一次；再达不到，就罚自己深蹲五百下。练到最痛苦的时候，李洛克会躲在树丛中痛哭，这是身体的局限，也是命运的嘲弄，但哭完之后，他会回到月光下的木桩前，如果面前的木桩就是命运本人，那么，请你继续嘲笑。

另一个，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强大却也有局限的敌人。中忍考试，李洛克对阵天才我爱罗，这是众人眼中的街球少年斗乔丹。嗜血的我爱罗，拥有“开挂”的神力，急等着迅速结束战斗，怎么看，这都将是一场“吊打”，他的眼神空洞，连轻蔑都没有。浑不知，对面的李洛克，正朝思暮想这样一个场面。血战在即，他双脚会颤抖，却是因为激动，很多急于证明自己的人，都曾这样颤抖过：《喜剧之王》里的周星星、光明顶上的张无忌、拳击台上的洛奇，以及站在伏地魔对面的哈利·波特。这是化蝶的一战。

也是在这场决斗中，我才明白为何阿凯会选择李洛克，传授给他木叶村秘传的杀招——莲华。这是武侠小说里的“舍身技”，是笨拙的绝招，撕裂对手身体的同时，也要撕扯自身的肌肉和意志，体内的“八门”被一一激发打开之后，会燃烧一个人的意志和生命力，提供强大的力量，也会榨干施术者的生命。一个人如果没有勇气，像锻造铁块一样锻造自己的每一块肌肉，就只能被莲华吞噬，阿凯在李洛克身上看到的，决然不是他所夸奖的“努力的天才”那么简单，而是一个人会不会相信，努力最终能超越天赋。这样的人，才不会在不断失败后，仍然不沮丧，这样的内心，才能在别人都贪慕驾驭自然的力量时，只专注于一点点锤炼自己的身体，不虚浮、不急躁。

当天才骄傲地召唤自然之力呼唤风雨时，李洛克把自己点燃，一个红色的、野兽般强悍和专注的少年。他说：“我是木叶美丽的苍蓝野兽李洛克。”

李洛克还是输了这场中忍的比赛，如果没有阿凯的保护，他几乎丧命。而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泪点，众人的目光纷纷越过阿凯，看到的是一个已经昏迷，半个身子的骨头都粉碎了的李洛克，挣扎着用一条腿站起身来，摆出一副继续邀战的姿态。第一次看到这里时，我的眼泪像卡通片里的泪水一样，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地上铿然有声，而后每一次温习这段，我的身体里都发出铿锵的声音。

随着十几年的反复温习和理解，我越来越能肯定，岸本齐史是真心热爱他笔下这个“呆萌”又热情洋溢的少年，“我想证明，即便不会忍术、不会幻术，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忍者，这是我生命的全部，这就是我的忍道”，这句话，更像是藏在岸本齐史青春期里残酷的“学渣”生活中的一句内心告白，不知道是不是也藏在了更多苦追《火影忍者》多年的少年心里。这就能解释，为了符合逻辑，李洛克险些被判定无法继续忍者生涯，又一次次败给一些他理应要败的对手，没有奇迹因为他如此努力而发生，他只能忍受自己的命运，并继续努力变得更加强大；也就能解释，为何在大结局降临之际，木叶的莲华无情地羞辱了完全“开挂”、几乎无敌的宇智波斑，岸本齐史要在万众瞩目之下，向人们宣示，天才型的忍者能控制天地的力量，扭转终生的命运，但那些坚信内心信念的孩子，仍然有机会成为不迷失信念的“自己”，也能成为伟大的忍者，一个不会忍术和幻术的伟大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