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读进军的诗集《照亮别人照亮自己》,我的心激动得一下子回到了青春时代的那个岁月。
1984年,我从解放军总后勤部调入济南军区。我的阅读不再限于《解放军报》,还有济南军区的《前卫报》。就是从那时候起,牟进军的名字不经意间进入了我的视野。第一次读他的诗是1985年9月,他的《猫耳洞里有颗小星》深深地吸引了我:“猫耳洞里有颗小星/那是炽热的心儿燃亮的桅灯/它没有迷人的色彩/没有诱人的芳名/但它却/与皓月星辰/与天安门前的霓虹灯/与万家电视的荧光屏/遥相辉映……”
此后,我又从《解放军报》《解放军歌曲》《南疆火神》等报刊陆续读到了他的一些诗歌佳作。作为不曾相识的战友、作为同是军旅生涯的吟者,他的吟唱是那么的悦耳动听,这使我非常地羡慕而难以忘怀,以至于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经久不息、难以磨灭的印象。
真正认识进军是我们都脱了军装以后,那时我到了烟台日报社,他去了牟平的宣传部。说起来这还真是一种缘分,我们又成了同一战壕里的战友。我们担负的共同使命是坚守在党的宣传阵地,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弘扬时代主旋律。除了共同的使命和爱好,还因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根,即都是故乡牟平的那方山水滋养大的,这使我们不仅相识,而且相知。他是一个典型的胶东汉子,魁梧的身躯,刚正的性格,为人忠厚朴实,却写着秀美灵巧的诗。我们都有着似曾相识的经历:从农家子弟到军人,又从军人成为一名宣传工作者,这使我们的心灵非常通达。
在日常平凡的工作之余,他常有佳作见于报端。我每每都能从中感悟到他青春岁月昂扬的生命激情,倾听到他心灵流出的声音。曾经一度我很少看诗、写诗,那是海子死了的那些日子。我真想不明白,这个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浪漫诗句的海子怎么能去卧轨自杀?由此我还想到了北岛,想到了很多诗人的不幸。我甚至恨他们都是现实生活中的懦夫,但我又非常喜欢他们的一些诗句,这种矛盾胶着的心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得以平复。而进军的诗,就给了我很多的滋补,因为他的诗无处不透着对人生和生活的热爱,以及独到的洞察力和表现力。大概与海子、北岛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们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凡夫俗子,虽然写不出经典传世的佳句,但却依然诗意地栖息着、生活着。这并不是说我们对生活和写作不认真,而是我们打量和审视这个世界的角度不同,更多地看到的是这个世界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
诚然,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这样的时代,万物更替、异彩纷呈,发展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在这片充满生机也充满物欲的土壤,真善美在与假丑恶的抗争中艰难地成长着。貌似温柔的市场化革命,用无所不在、无坚不摧的拜金主义冲击着一切,消费着坚硬的或柔软的、物质的或精神的东西,也消解着诗歌的矜持和艺术的清高。而在这样一个历史和文化的交叉点上,进军以他人生的信念和执着,始终保持着一个诗人的童心、爱心,坚守在诗歌的家园,满腔热情地讴歌人生和社会、祖国和家园。他以诗的形式,唱出时代的主旋律,咏出人生的小情与大爱,为我们散发出他的光和热,传递着他的真和美。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说:“其言动心,其色夺目,其味适口,其音悦耳,便是佳诗。”现代著名诗人艾青也说过:“一首诗的胜利,不仅是它所表现的思想的胜利,同时也是它的美学的胜利。”我想,用这两条思想和艺术的标准来衡量进军的诗,当不为过。说进军的诗好,是它体现诗人的良心,诗中包含了人类的爱和美、悲悯与责任,能给人带来心灵上的慰藉与愉悦、启示与美感。
牟进军的诗歌写作,到现在已有三十个年头了。在这三十年里,他求学、参军、工作、结婚,经历了人生的很多选择,他有过很多梦想,也放弃过很多,但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诗歌。诗歌见证了他从青涩少年走到青年又步入中年的风风雨雨,记录了他在漫长岁月中的全部心路历程。诗歌对别人的意义我不知道,但对于他,是一种诚实的艺术行为,是对自身灵魂的呼应,是他对周围生活和人生脚步的关照和回放。诗,并没有给他带来看得见的好处,但它却无时无刻不在参与着他对生命自身的构建。捧读牟进军的诗集,那诗中跃动的灵感与旋律,令人耳目一新,让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天顿觉清凉起来、鲜活起来。徜徉在他诗的海洋,拾起一枚枚五彩缤纷的贝壳,串起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让人感到生活充满了诗意。透过那一行行抑扬顿挫的诗句,我可以感觉到进军那一颗起伏波动的心,如清澈透底的泉水每时每刻都在奔流向前,以期滋润天下的生灵。从他的诗中,我深深地感觉到他是那么热爱和眷恋着军营,那么热爱自己的故乡牟平。作为他生活和工作的两个区域,他的记忆也全在这里了。不管是军营还是牟平,都是他魂牵梦萦中的故乡。故乡之所以叫故乡,就是因为它见证了我们成长的过程,收藏着我们成长过程中太多的细节。他歌颂故乡的山,歌颂故乡的水,更歌颂故乡的人。他的诗充满阳光,没有阴影。它不是苦思冥想出来的,它是生活中每一个瞬间的捕捉。可以说,一首好诗,可力抵千军万马,可直达人的灵魂深处。
他的这本诗集由“家乡情愫”“咏物有声”“人物写真”“爱心永恒”“战地素描”等部分组成。这些诗不管是写情写景还是写人写事,都包含着他厚重的生活积淀、深刻的人生思考、强烈的情感宣泄和鲜明的艺术个性。
文学写作的难度,最终会难在对心的洞悉上。诗歌,是一门以意象呈现心象,以意象关系表现心象运行变化的艺术,不管作者如何尽心尽力,也都只能是做得更好,绝不可能做到最好。从这一点来说,他还要不断地努力,还有很多路要走,在此,我愿与进军弟共勉,与君踏歌而行。
牟平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南有巍巍的青山,北有滔滔的海浪,上苍的恩赐使这里自古以来就人杰地灵。我期待能读到他更多更好的作品。
我们生活在一个有梦想的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都有为寻找这个梦想所经历过的得与失、爱与恨、苦与乐、荣与辱,都曾留下了自己所走过的深深浅浅或近或远的脚印。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可贵的是当这一切都化作笔下文章,生命便有了另一种意义。正如泰戈尔所说的“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确已飞过”。飞过,就很好。
孙德斌,《烟台日报》原副总编辑、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