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琳
一
1943年夏,在我家乡梨城西北一个小山村发生一起告密事件,导致藏身于此的梨城城工部组织部长章文被日军逮捕。上世纪80年代中期出版的《梨城党史》对此曾作如是记载:“1943年8月22日,日军包围距梨城一百多里地的猪笼寨,将全村村民驱赶到乡场上。日军采取枪击、刀劈、刺刀刺等残忍手段,一共杀害六名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以此逼迫村民供出藏身于此的地下党员,梨城城工部组织部长章文被告密被捕。”对于这起告密事件,如今的大多数梨城人并不清楚,如果我不是被借调到市党史委负责编写《梨城抗日斗争史》,说实话,我对此事件也是一无所知。
为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市委决定由党史委组织编写《梨城抗日斗争史》。在党史委主任张大强的一直建议下,市委将我从文学院抽调到党史委,担任《梨城抗日斗争史》的主编。经过我半年多的紧张编写,《梨城抗日斗争史》形成终审稿送交省党史委审查验收。两个月后,省党史委向我们提交了终审意见,在肯定《梨城抗日斗争史》编纂质量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些具体的修改和补充意见,其中特别提到当年发生在猪笼寨那起告密事件的来龙去脉交代不清,资料缺失,就连谁是告密者都未作具体说明,要求市党史委进一步补充说明。
平心而论,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我在编写《梨城抗日斗争史》过程中,除根据之前张大强组织了十几个人收集整理来的资料外,许多地方还引用了《梨城党史》里的相关内容。我始终认为《梨城党史》的真实性和权威性不容置疑,就比如当年发生在猪笼寨的那起告密事件,如果不是省党史委提出修改补充意见,我从来都没觉得《梨城党史》中的记载有何不妥。现在对照起来看,我才发现《梨城党史》对那起告密事件的记载存在很大漏洞,表述也模糊不清。比如章文为什么会出现在猪笼寨?他藏身在哪里?怎么被出卖?被谁出卖?这么关键的内容《梨城党史》里没做任何说明,作为一部地方党史,这样记载的确不够严谨,经不起推敲。
会不会时间长了,资料不全的缘故?张大强“哗哗”地翻着桌上的《梨城党史》说。
张大强是我大学同学,原是档案局的副局长,一年前才调到党史委任主任。别看他长得文文弱弱,个子还不到一米六,可非常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最佩服的人就是福尔摩斯,经常都说自己没去干刑侦是司法界的一大损失。人的性格和形象往往成反比,这点在张大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段历史过去的时间并不长,当年的见证者也还大有人在,何况章文后来被地下党成功营救,解放后还长期担任梨城市委领导,这段历史的来龙去脉应该十分清晰才对。我不同意张大强的看法。
张大强歪着脑袋看着我说,其实你提的几个问题并不难解释,第一,章文为什么会出现在猪笼寨?我查阅过《梨城党史》,1943年夏天,梨城城工部为配合清源山抗日部队粉碎日军的“扫荡”,不断派人进山给部队送情报,我想章文那天应该是送情报途经猪笼寨。张大强拍了拍手中的《梨城党史》接着说,第二,章文当时藏在哪里?按我推测他应该是藏在村里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小鬼子一时难以找到,所以才会以杀人的方式来逼迫村民交出章文。第三,章文怎么被出卖?因为小鬼子连续杀害了六个身无寸铁的村民,这时就有人怕死,为保全自己的性命出来向小鬼子告密,从而导致章文随后被日军逮捕。
怎么样,我这个解释应该合理吧?张大强点了一支烟,眯着眼睛很惬意地吸了一口。虽然市政府早就明令禁止在办公室吸烟,但对张大强这杆烟枪来说根本不管用。不过为避免影响,他吸烟时都关上门。
我不能否认张大强的解释有一定道理,但他并没有完全解答我的疑问。比如,告密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些人,小鬼子又是怎么知道章文藏身在猪笼寨的?
小鬼子怎么知道章文在猪笼寨,用你们梨城人的一句俗话说叫做蛇有蛇路鳖有鳖路。张大强虽然是省城人,但大学毕业就分配到梨城,十五六年过去了,还处处将自己和梨城人划出一条界线,好像不这样就体现不了他作为省城人的优越感。当年驻梨城日军特务机关长是犬养一郎,他可是日军有名的情报专家,他从哪得到消息我们暂且不论。但我认为向小鬼子告密的应该是一个人,很有可能章文当时就藏在这人家中,比如地窖、阁楼什么地方,反正是让小鬼子一时难以发觉的地方。为什么我会说告密的是一个人呢?你想啊,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村里人怎么可能都知道章文藏在哪里,说不定很多人根本就不认识章文也不一定。再说了,猪笼寨当年可是名副其实的抗日堡垒村,设有地下党的交通站,群众觉悟很高,不可能大家都会出卖共产党吧?
你的意思是章文被一个村民出卖,而且这个出卖章文的村民就是章文藏身在他家的那个人?我问。
对啊,这样是不是更经得起推敲?张大强把烟蒂丢进一个空茶叶罐里,盖上盖子,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好,就算你的推理正确,那这个告密者肯定就是猪笼寨的村民,他叫什么名字?后来的结局又如何?
这个正是你我要弄清楚的问题嘛。张大强习惯性地搓了搓额头。在大学时,这家伙一遇到麻烦就搓额头,这习惯延续到现在都没改变。
我问张大强提供给我的那些编纂资料都是从哪弄来的?张大强说一是向社会征集,二是组织了一帮退休老人把档案室里当年编修党史时和抗战有关的内容全部整理了出来。
怎么就没有看到有关猪笼寨事件更为详细的资料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张大强把保管员顾大姐叫进来,让她把资料库的钥匙给我。你尽管去找,或许那些老头子落下也不一定。
我在隔壁资料室的一层书架上看到码放得整整齐齐当年编纂《梨城党史》的资料卷宗,很奇怪的是我将五十多个卷宗里的铅字打印稿从头到尾翻了个遍,所看到关于猪笼寨事件的记载和《梨城党史》中的记载基本一样。根据我当编辑多年的经验,《梨城党史》在形成最后定稿前,肯定是几易其稿,应该还有最原始的初稿,或许在初稿里才会有比较详细的内容。因为最后定稿基本都是经过编委会研究决定的,肯定经过甄选取舍。可是我把资料室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初稿。按理说,这些都是永久性的资料,不可能不被保存。
看我空着手出来,正在往一个纸箱里收拾东西的顾大姐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手中的活对我说,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初稿会不会还落在原先小礼堂的档案室里?顾大姐在抽屉里扒拉了半天,找出一串长满铜锈的钥匙,领着我和张大强来到市政府家属楼后一幢爬满墨绿色藤蔓的破旧二层砖瓦楼前,告诉我们说,这里原先是市政府的小礼堂,市政府的大会都在这里开,原来党史委和好几个单位都在楼上办公,新办公楼盖好后,大家都陆陆续续搬走了,这楼就废弃了。
我们沿着吱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了楼,顾大姐说,我那年刚参加工作,正好赶上换办公室,领导让我把原来这里档案室的图书资料搬到新资料室里去。我一个姑娘家,一看到那堆得像小山似的图书资料就吓坏了,这要搬到什么时候啊。我就捡些装订好或干净的搬,搬了半把个月,正好遇到涨大水,把新资料室淹了,后来也没人再过问老档案室的事,我也落个清闲,反正那些资料就是一堆废纸,送给人擦屁股都嫌脏,谁要。因为马上要退休了,顾大姐当着张大强面说话也有些放肆。
过道上满是蜘蛛网,灰尘足有寸把厚,一脚踩上去,腾起一股尘雾。顾大姐捂着鼻子指着右边最里边的一间房说,就在那,你们自己去找吧。说完把那串钥匙塞给我,下楼去了。
我和张大强灰头土脸在档案室里找了半下午,终于在一堆满是老鼠屎的资料中翻出一捆《梨城党史》初稿。这是一摞泛黄的手写稿,我粗粗翻了一下,有好几千页,内容从1929年梨城建立第一个党组织开始一直写到1949年11月梨城解放,总共分为十八章。第十二章是有关梨城抗战时期的内容,或许是时间久了,许多章页都黏在一起,一不小心就会撕破。在第2249页,我看到猪笼寨事件的记录:“1943年8月22日,农历七月十五,当地俗称鬼节,驻梨城日军特务机关长犬养一郎带领一百多名日伪军包围了距梨城一百多里的卧牛乡猪笼寨。日军将全村百姓近两百人驱赶到村西头的乡场上,采取枪击、刀劈、刺刀刺等残忍手段,先后杀害六名村民。其中一位妇女身怀六甲,被日军剖腹而死,婴儿也被日军用刺刀挑死,以此逼迫村民供出藏身于此的共产党。该村村民朱满仓为保全自己性命,向日军指认了藏身在村民中的梨城城工部组织部长章文,章文随即被日军逮捕。”
这个记录让我和张大强都大吃一惊。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张大强先前的推理就不准确,当年的章文并不是因隐藏在村民家中被告密被捕,而是在现场被朱满仓指认而被捕!朱满仓就是当年的告密者,有名有姓,可为什么《梨城党史》对这个出卖共产党罪大恶极的告密分子只字不提,这是让人非常匪夷所思的事。
也许这初稿中的资料记录有误,后来重新进行了更正。张大强猜测。
我对张大强说,既然这初稿里如此点名道姓指出了出卖章文的人叫朱满仓,按照基本的常识,应该编写的人不会是凭空想象,肯定会有根据。
在我的坚持下,张大强陪我将整个档案室里的文字资料彻底倒腾了一遍,可是有关朱满仓是告密者的资料证据连一张纸片都没有找到。如果没有证据,朱满仓这个告密者又是根据什么来编写的呢?总不可能是杜撰出来的吧。
就在我为此百思不得其解时,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张大强火急火燎地找到我,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路上,张大强告诉我要去见的人叫马怡谦,就是《梨城党史》的主编,我们找到的党史初稿就是他负责撰写的。
老头子命悬一线,再不找他恐怕来不及了。张大强把车停在一条林荫道旁对我说,你有什么尽管问,总不能让他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马宅是座三层楼房,独门独院,阳光明媚。进了门,看见一屋子的人。马怡谦大女儿带我们上楼,边走边说,老爷子看来没多长时间了,我们三兄妹带着孩子赶回来见他一面。
在楼梯口就听到连续不断的咳嗽声。进了门,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蜷缩在床上,他那光秃秃小脑袋皮包骨,就像一只褪了毛的麻雀头。地上垫着一张报纸,上边全是一团团擦过痰迹血渍的纸巾。看见我们,马怡谦的老伴忙用报纸将那堆纸巾裹出去了。
马怡谦的咳嗽声就像一双大掌死命拍着空箩筐发出的“空空”巨响。我很难想象这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是从那瘦小的躯体里迸发出来的。
马怡谦咳了一阵,“哇”地吐出一口带有血丝的浓痰来。也奇怪,他看见我们,却一下来了精神,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点着张大强,又点点我。
他大女儿伏在他耳边说,领导来看看你。
马怡谦摆摆手说,上次看过一回,这次不是,除非我死了,才会再来。说完一口气憋上来,他的脖子像鸭子般伸得老长。我真担心他就此背过气去。
他大女儿对我们无可奈何摇摇头,我爹脾气还是这么犟,到死也改不了。
张大强悄悄捅了捅我,我连忙走上前,把我的来意说了。
不料,马怡谦那黯淡的两眼居然放出光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好好,我就说了,总有一天有人会替我出气,真相会大白于天下,谁也隐瞒不了。
马怡谦又大咳一阵,朱非白,都是朱非白搞鬼。我以我的人格担保,那个叫,叫什么的……
朱满仓。我提醒他。
对,就是他,他就是告密者,我有确切的证据,是有组织定论的,不管他们再怎么包庇,历史都不容篡改!马怡谦很激动,眼一翻,背过气去。他老伴在他胸口上上下下搓了一通,马怡谦喉咙发出哨音般的尖响,可再说不出话。
我和张大强只好告辞出来。张大强说,过两天我还得来一趟。
参加追悼会?
也算例行公事吧。我看了老头子的脚,都肿到脚盘上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别看张大强刚过不惑之年,在处理问题这一方面确实比我老道世故得多。
张大强一语成谶,马怡谦当天晚上就去世了,他对我说有朱满仓是告密者的确切证据也就成了一个谜。但不管怎样,马怡谦还是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认为是朱非白在搞鬼。那么这个朱非白究竟是谁,他对马怡谦做了什么,会让马怡谦到死都耿耿于怀?另外马怡谦说的组织定论是什么?是不是有关部门对朱满仓告密者身份早就下过结论?
二
朱非白当时是党史委的副主任,主任是伊水林,马怡谦是主编,还有一个是工勤编老赖,负责保管加出纳,就四个人,朱非白还兼着办公室主任。党史编完第二年,老赖就退休了,我刚好接替他。顾大姐办好了退休手续,叫了她老伴骑了辆三轮车来拉她的东西。我帮她把几个纸箱搬上车,顾大姐这么和我说。
我问朱非白这人怎么样?
顾大姐说,个高,人瘦,像根竹篙,但很随和。倒是马怡谦脾气犟,很奇怪,他和朱非白合不来,究竟怎么回事,我一个小姑娘家,也不好问。记得刚到单位不久,我就看到他们俩大吵了一次。
他们吵什么?我有点好奇。
只记得马怡谦骂朱非白是小人,伪君子。朱非白回敬他血口喷人,无中生有。最后还是主任伊水林过来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开。我曾问过主任他们干吗吵?主任说你一个小孩子,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不该问的就别瞎问。后来,再碰到他们闹不愉快,我就关起门来,装着不知道。有些事你还是去问伊水林,他当时是主任,应该会知道。顾大姐爬上三轮车后斗,朝我挥挥手,她老伴就撅着屁股蹬起三轮车出了市政府大门。
几天后,在张大强的联系下,我找到了时任党史委主任的伊水林。伊水林八十多岁了,人长得很瘦小,前些年中过一次风,腿脚不便,以轮椅代步。
有人说有人告密,有人说没人告密,争了好长,我也搞不清。伊水林说。
根据伊水林的回忆,当年为编纂《梨城党史》,市委还成立了编委会,主任是时任市委副书记的章文,他是副主任,成员就是市直一些相关部门的领导,但这些都是挂个虚名的,真正负责编纂党史的是主编马怡谦。当时马怡谦通过收集调查来的资料,得出朱满仓是告密者的结论,但在定稿会上遭到了副主任朱非白的坚决反对,认为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不同意将朱满仓作为告密者记载下来。两个人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可不料第二天,猪笼寨几百人到市政府上访,矛头直指马怡谦,说马怡谦道听途说,胡编乱造,诬陷好人,坚决反对把朱满仓当作告密者写进党史中去,有几个老人还用拐杖把马怡谦打了,事情闹得很大。最后是市委领导出面调停,这件事才得以平息下来。编委会也在章文的主持下开了协调会,可以说关于猪笼寨事件最后定稿是市委决定那么写的。
这么说,朱满仓是告密者的证据不足?
伊水林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那你是否看过有关朱满仓告密的证据?
伊水林又摇了摇头,时间长了,我记不清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中风后脑袋都糊涂了。
过了一会伊水林突然又瓮声瓮气说,当年编党史,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收集的资料,小山似的,这关系到大是大非问题,没有证据,敢乱写?伊水林伸手指指自己又指指我,我,没本事;你,弄清楚,别再给后人留个谜团。
我这把老年纪,健忘,朱非白当年是副主任,因为这还和马怡谦闹得不可开交,他其实比我更清楚个中缘由,你可以找他问问。不过要从朱非白那问出什么来比登天还难。最后伊水林这么给我们提了个醒。
我问为什么?
伊水林就勾着脑袋不再说话。从伊水林欲言又止的神态里,我感到伊水林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这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在已经不再追责的今天,他究竟还会顾忌什么。
在车上,我说出了我的疑问。张大强也有同感,他告诉我,据他了解,伊水林这人历来都谨小慎微,他水平不高,平时也不大管事,从来不得罪人,见了领导唯唯诺诺,说话都不顺溜。这和他“文革”中被斗怕了有关,胆子小得像老鼠一样。
伊水林挨过批斗?
废话,那时没被批斗的才不正常呢。张大强瞪了我一眼,我听人说伊水林当年说了一句部队“三支两军”只懂抓革命不懂促生产,就因言获罪,被开除公职,当成坏分子批斗,直到1980年才落实政策恢复工作。从那时起就小心翼翼,属于那种一碗水都要吹凉来喝的人。
这么说,伊水林应该知道猪笼寨事件的真相,只是不愿说而已。
作为党史委主任,在他任上编纂的《梨城党史》,说不清楚谁都不会相信,但他既然不愿说,就一定有他的顾忌。他能沉默几十年,那他就有可能再沉默下去,我们要想从他嘴里再探听到更多秘密是不可能的。但不管伊水林的脑子健忘不健忘,我都能看出来,其实伊水林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他既想有人站出来替他说出当年不敢说的话又想要明哲保身,他是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观看这出早就该上演的戏。
如果说伊水林的表现让我疑惑,那么让我感到更疑惑的是,猪笼寨的村民为什么也和朱非白一样反对将告密者朱满仓写进《梨城党史》,这个朱满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我不能不佩服张大强的办事效率,没几天他就告诉我,朱满仓去世十几年了。据说朱满仓在猪笼寨德高望重,全村人都把他当菩萨供。
一个有历史污点的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德高望重,被当做菩萨供着?你会不会弄错了?我有些怀疑。
是朱非白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我给他打电话时,他说在东北旅游呢。
我让张大强到档案局查查是否有朱满仓的有关资料。毕竟他是从档案局出来的,方便。
你说得轻巧,怎么查,档案局的资料浩如烟海,没具体时间名称从何查起,这无疑大海捞针,绝对行不通。张大强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去年我调出来时,正着手档案信息化建设,因为经费原因,资料录入听说到现在都还没开始,电脑不可能检索查阅。
我让张大强给我提供一份当年《梨城党史》审稿小组成员名单,很快张大强就给我找了来。这是1983年梨城市委市政府联合下发的文件,我看了一下共有十来个人。根据姓名后的职务,有市委办、市政府办、保密、政法、统计、军事及党史委等部门的人,除了组长章文、副组长伊水林和朱非白外,其他人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张大强告诉我,审稿小组上的人都早已退休,有几个还不在人世了。没死的几个我都打听过,没人能说清楚当年审稿的具体内容。也是,谁会认真帮你看,也就是走过场而已,签字画押走人。真正要对这件事有印象的是还活着的章文、伊水林、朱非白这几个人。伊水林我们找过他了,能说的他都说了。章文退休后回了东北老家,再没有回来过,市退休办没有他去世的登记,要是还活着也是七聋八哑九十多岁的人了。现在能找的,可能只有朱非白了,算起来也有七十多了,听说退休后就回猪笼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