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菲杂记

胡正跃

初识菲律宾

第一次去菲律宾是1998年6月，当时系陪同谢非副委员长出席菲律宾独立百年纪念庆典。

记得那天早上我们抵达会场时，已是人山人海，我们须侧着身子往里挤。菲方给每人备了一把伞用来遮阳，好不容易落座后，又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菲领导人才到来。演讲、放飞鸽子和唱国歌等，一些场景令人激动。

当时拉莫斯先生是在任总统，埃斯特拉达作为新当选总统，正忙于筹组新内阁。尽管日程很忙，两位总统还是分别会见了中国代表团一行。谢副委员长以中华人民共和国特使名义对菲独立百年表示祝贺，菲方对两国关系顺利发展表示满意，强调致力对华友好的合作政策不变。

招待酒会在总统府草坪上举行，那天没有烈日，有海风吹过，感觉一丝清凉。院内树枝上挂满了编成长达数米的茉莉花串，这是我每次走进菲总统府看到的最具特色的景致;此外，同东南亚其他海滨城市一样，这里的灯光打得很有艺术性，可能同菲长期受外来文化影响有关;乐队是一流的，一支支西洋和菲律宾曲子款款送上，营造出一种节日气氛。

离开马尼拉，我们来到菲律宾第二大城市宿务。这是一个海滨城市，经济、文化都较为发达，有一些不错的景点，包括几座有历史的西式教堂和中式庙宇。最令人神往的是出海，这里水清沙幼，珊瑚众多。我们下榻在新建成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同在新、马、泰见到的一样，休闲、方便下海是该酒店的特色。酒店外，长长的一条街上摆满了各种珊瑚，价格不贵，成为大家的“抢手货”。宿务另一大特色是华人众多，华人社团势力较大，对中国代表团招待热情，关照有加。虽然我们在宿务停留的时间不长，但还是增进了我们对这个国家另一面的了解。

率团访问菲律宾

那些年中菲交往频繁，我们访菲次数不少，有的是陪同领导人出访，有的是参与外交磋商，我本人还有过一次作为团长率团访问菲律宾的经历。根据中国东盟之间达成的谅解，双方隔年进行互访。那一年轮到中方派团访问三个东盟国家，我们选择了菲、新、越三国。代表团一行近20人，团员多来自经常同东盟打交道的政府部门和学术、新闻单位。

菲律宾是第一站，西亚松外长在外交部接见我们一行，并进行了友好交流，这也是三个国家当中规格最高的一次会见。我想这可能同西亚松外长长期同中国打交道有关。会见气氛很轻松，谈话不仅涉及双边关系，也谈到中国与东盟合作问题。外长还让团员们分别提问题并作了认真回答。这为三国之行开了个好头。

那次访问中的参观项目很丰富，我们专门去了马尼拉大学，同校长和教授们进行了座谈。我过去曾访问过多所美国大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果然，从校长介绍情况看，该大学同美国交往很深。由此，我们也感到美国在菲的影响不可小视。

那次我们还去了苏比克湾，这是一个漂亮的海湾，也是一个深水良港，历史上曾是美国的海军基地。上世纪90年代初，美军在菲律宾人民的强大压力下，被迫从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和附近的克拉克空军基地撤出。我们去参观时，当地政府的主导思想是要把昔日的军港打造成对外合作经济开发区，并已着手规划对外招商引资。苏比克湾同东南亚其他港口相比，突出之处是沙子特别白，海水特别蓝，只是那天气温太高，我们在海滩上逗留的时间不长，有点遗憾。尽管如此，这一趟100公里的旅程还是很值的，沿路风光甚好，临近苏比克湾地区看到许多火山灰，给人以到了另外一个星球的感觉，这应该是1991年皮纳图博火山喷发留下的痕迹吧。另外，从沿途状况也可以看出菲律宾这个国家人口多、资源少、民生压力大等基本国情。

一场推迟的东盟系列峰会

访问菲律宾，印象最深的是2006年12月那一次。按约定，这一年的东盟系列峰会将于12月10～14日在菲律宾宿务举行，温家宝总理还将在峰会结束后正式访菲。我和亚洲司主管处的几个同事提前抵达宿务，出席高官会，并为后面即将召开的领导人系列峰会作准备。

中国代表团被分配在一个五星级酒店下榻。几个高官会都开得很成功，利用会议间隙，我们还与澳、新、日及东盟国家高官举行了多轮双边会晤。唯一让人不太放心的是新建的主会场看上去还在赶工，但这不是我们所能解决的问题，大家都说东道主最后总有办法吧。

各国外长开始陆续抵达。按惯例，领导人会议之前还有几个外长会要召开，其中包括10+1（中国加东盟）和东亚峰会（东盟加中、日、韩、澳、新、印度）外长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各国领导人行将抵达前夕，菲方大会组委会于8日下午举行新闻发布会，以10日前后有强台风为由宣布峰会推迟。当时我正在去中国驻宿务总领馆的路上，闻此消息，立即赶回下榻酒店。此时，先遣组已将有关信息报告北京，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如何善后。

李肇星外长也于当天傍晚时分抵达宿务，按中日双方约定，当晚同日本代表团举行了双边会晤。记得我们从酒店出来时，已是风雨大作。

深夜，礼宾组通知我次日一早代表李部长出席东亚峰会范围的外长早餐会。早餐会在香格里拉酒店举行，菲外长罗慕洛对推迟峰会表示歉意，期待各国领导人在接到菲方正式通知后仍能如期与会。很显然，早餐会主要目的是要大家表个态，我注意到很多人眼光都转向我这边，我便带头发言表示中方理解菲方决定，已将有关信息报告北京，中国政府将继续支持菲政府办好系列峰会，希望菲方尽快通报新的会期。

正事讲完后，后面是自由交谈的时间。我便找到新加坡外长杨荣文先生，请他帮助解决几张新航机票，以便安排李外长等尽快离开宿务。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会场外各国代表团都在流传有关恐怖袭击的说法。原来在菲方作出推迟峰会决定之前，美、英、澳相继发布了有关宿务峰会期间可能发生恐怖袭击的消息，并呼吁本国公民避免前往。于是乎，尽快弄到离开宿务的机票成了各国代表团的首要课题。

后来，我们礼宾组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几张去香港的机票，我们决定请几位部长先行离开。肇星部长在临行前特地摇下汽车窗户，问我还有多少人留在当地，并嘱咐我一定要把大家带出来。那一幕有些戏剧性，因为风雨特大，故略带悲壮色彩。

本文作者与菲律宾前驻华大使（左）。

一个月之后，我们再次来到宿务。第12届东盟首脑会议和第二届东亚峰会在此顺利举行。由于前期准备已在一个月前完成，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就比较轻松。尤其当领导人举行闭门会议时，我们就在会场外散散步，观赏一下海天一色的风景。

温总理访菲很成功。双方发表了联合公报，并签署了一系列合作协议。

中菲没有理由不继续做朋友

我最后一次去菲律宾是在2010年6月底，任务是陪同严隽琪副委员长出席阿基诺总统的就职典礼。

由于中国代表团的层级是最高的，菲方给予了相应礼遇，除庆典活动将中方排在主要位置外，阿基诺总统还安排了单独会见。在典礼当晚的招待会上，我还碰到了前总统拉莫斯和前外长西亚松等，并介绍严副委员长同他们进行了简短交流。他们两位长期同中国打交道，对华比较了解，都对两国关系进一步发展报以期待。

接下来几年，中菲关系出了一些问题，我想这是中方不愿意看到的。前几天，香港一份中文报纸上刊登了一篇采访菲律宾前总统埃斯特拉达的报道。埃目前担任马尼拉市市长，他认为菲律宾不应推行敌视中国政策，而应设法修补同中国的关系，因为这有利于菲本国的发展。是的，中菲是近邻，两国自建交以来，在前面多位总统任上，菲对华政策一直是积极务实的。

作为曾经主管过相关地区的过来者，我始终认为中菲没有理由不继续做朋友，真心期待中菲关系尽快回到正确轨道上。

（作者为外交部驻澳门特派员公署特派员，曾任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外交部部长助理。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