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熙的《史传演义举目》与一段被遗忘的小说目录学史*本文系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项目“晚清民国小说话研究”(项目编号:2014M561679)、江苏省博士后科研资助计划(项目编号:1302047C)阶段性成果。
刘浩
摘要伴随着小说研究的兴起,民国学者编制了数量可观的通俗小说书目。这其中绝大部分书目已为当前学界所掌握,但仍有一种重要的小说目却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尘封于民国的报刊中不为人提起,这就是黎锦熙先生的《史传演义举目》。《史传演义举目》上承黄人的《小说小话》,下启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是民国通俗小说目录发展的中间环节。《史传演义举目》作为“第五库书目提要之一”直接服务于黎锦熙的语言学研究,在客观上却推进了通俗小说目录的变革,反映了一种学科外力对小说研究的影响。这对当前开展跨学科研究实践具有相当大的启发意义。
关键词《史传演义举目》第五库书目提要小说目录学史
分类号G257
Shi Zhuan Yan Yi Ju Mu with a Forgotten History of Novel Bibliography
Liu Hao
Abstract Along with the rise of the novel research, scholars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had created considerable bibliographies of novels. Most of them have been accessible to the current academic circles. But an important bibliography has been ignored for quite a long time. It’s Mr Li Jinxi’s work with the name of Shi Zhuan Yan Yi Ju Mu. Shi Zhuan Yan Yi Ju Mu is closely linked with Huang Ren’s Xiao Shuo Xiao Hua and Sun Kaidi’s Zhong Guo Tong Su Xiao Shuo Shu Mu. It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history of novel bibliographies. Being a part of the Di Wu Ku Shu Mu Ti Yao, Shi Zhuan Yan Yi Ju Mu directly served Li Jinxi’s linguistic research. But it objectively promoted the novel bibliography’s transformation. It reflects that an impetus outside the discipline have an impact on novel research. It has the vital significance to conduct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in the future.
Keywords Shi Zhuan Yan Yi Ju Mu. Di Wu Ku Shu Mu Ti Yao. The History of Novel Bibliography.
晚清民国时期,古典小说研究迅速升温。由于长期的文化压制,中土小说文献损毁严重。在这种情况下,民国学者纷纷开展了中土小说的搜集整理与域外文献的访求工作,并由此产出了一大批通俗小说目录。到目前为止,学界所掌握的民国通俗小说目录的材料已经非常丰富,但仍有一种重要的文献尚未引起研究者的注意,这就是黎锦熙先生的《史传演义举目》。
黎锦熙字劭西,湖南湘潭人,他学识渊博,是中国现代著名的语言学家。黎锦熙在语法、修辞、文字、训诂、辞典、方志、戏曲、小说等多个领域均有深入的研究。他积极推进国语运动和文字改革,长期从事基础语料的搜集整理工作,并担任中国大辞典编纂处主任,主持国语辞典的编纂工作。
黎先生很早就提出了建设近代语语料库的设想。1925年9月,一位《国语周刊》的读者写信给钱玄同,询问几种“关于国语常识、文法和句、标点符号、词性和用字新例”的书籍。钱玄同便将信笺转给了黎锦熙,请其代为回复。黎锦熙在复函中告之,自己“正在编订四库全书‘第五库’书目”,所谓“第五库”就是“国语库”,待其发表后便可提供一些帮助[1]。那么“第五库书目”具体包括哪些内容呢?黎锦熙在北师大执教时,曾向孙楷第透露过他的想法:
清修《四库提要》,去取未公。其存目之中,即多佳著;正书所录,亦有具臣。又不收南北曲,仅以《顾曲杂言》、《钦定曲谱》、《中原音韵》三书附诸集部。小说则贵古贱今,唐以后俗文概不甄录。虚争阀阅,只示偏窄。今欲补其缺略,宜增通俗小说及戏曲二部。戏曲如静安《曲录》,搜采略备,唯通俗小说仍无人过问。此可为也。[2]
很明显,“第五库书目”主要收录的是通俗小说和戏曲。黎锦熙认为《四库提要》去取未公,通俗小说和戏曲的搜集是一个大有可为的领域。在各种场合,他始终不忘征集通俗小说作品。1924年的《北师大周刊》刊载了黎锦熙在一次周会上的发言。其中,他向北师大的师生提出了“两个小小的报告”的要求:其一,“诸位看过什么小说,看的熟的,有兴趣的,即请报告出来”;其二,“请大家把研究有素的小说,不论古今,不论上下,随时报告”[3]。为了配合“第五库书目”的研究设想,中国大辞典处的搜集部偏重搜集唐宋以来用近代语写成的文学作品,包括语录、白话小说、戏曲、俗谣曲谚等[4]。孙楷第和马廉主要承担白话小说的搜集工作。据大辞典处的第三次报告书,该部门在1930年的时候已经搜集到宋元以来长篇小说及短篇小说达千余种,依《四库简明目录》的体例,编成《近代小说书目提要》[5]。而这部小说书目便是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的前身。遗憾的是,该书目的全稿今已不可见。潘建国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善本室所藏《隅卿杂钞》中找到了马廉所撰小说提要残稿一册,“书以绿丝栏笺纸,半页九行,左侧栏外有‘中国辞典编纂处’字样”,并据此推知“此稿系马廉负责编纂的部分条目”[6]。马氏残稿共收录明清通俗小说56种,每则提要包括书名、回卷数、版本、藏处、序跋题记、考略文字及回目等内容,反映了《近代小说书目提要》的书写体例。笔者此次发现的小说目录《史传演义举目》副标题为“第五库书目提要之一”,同样与《近代小说书目提要》存在紧密的关联。对比《史传演义举目》和马氏残稿中所录通俗小说,除《龙图公案》一种是两者都有外,其余各条目均不相同。我们基本可以判定,《史传演义举目》是《近代小说书目提要》的另外一个组成部分。
或许有学者会提出疑问:孙楷第和马廉既为黎锦熙工作上的助手,《史传演义举目》虽明确标明作者是黎锦熙,但是否存在孙、马二人代笔的可能呢?倘若我们翻检一下相关材料,会发现这一顾虑似有可能。首先,黎锦熙早在1925年就着手构建的近代语语料库,却不见著录于黎泽渝(黎锦熙之女)的《黎锦熙著述目录》[7];其次,孙楷第在1928年从北师大毕业后,同时受聘于北师大和中国大辞典编纂处,并且于次年(1929年)开始了小说目录的编制[8],后因兼职两处“终日奔波,不遑理董”,遂于1930年秋入职北平图书馆,专事小说目录的研究。从时间上看,孙楷第在1929年春季开始“粗分门类,加以排比”,到1929年5月间拿出一个粗略的目录也是有可能的。尽管存在上述疑问,笔者仍然认为《史传演义举目》的作者确系黎锦熙,而非马廉和孙楷第。
欲排除马廉和孙楷第代笔的可能,我们只需将二人在1928年到1933年间的研究与《史传演义纲目》中的相关内容进行比较,就可以解决这一问题。马廉和孙楷第在此期间都写过关于《三国演义》的文章。马廉《旧本三国演义板本的调查》发表在1929年的《图书馆报》上。他在文中列举了截至1929年4月已知的十六种《三国演义》的版本,除元刊《三国志平话》外,最早的版本是明嘉靖壬午年刊大字本。相比之下,《史传演义举目》要滞后很多,所列最早的版本是清英德堂福文堂刊绣像汉宋奇书本。因此,《史传演义举目》的作者一定不是马廉。孙楷第的《三国志平话与三国志传通俗演义》是他在北平师范大学讲授小说史的课程讲义。该讲义有郑振铎藏残本一册,铅印六十一页,今存国家图书馆[9]。另有一文与之文字小异而内容相同,发表在1934年的《文史》杂志上[10]。在讲义中,孙楷第简要地介绍了《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和评点者毛宗岗,并将《三国演义》与《三国志平话》做了细致地比对,提出前者是在后者基础上“加细”、“删定”、“增补”得来的。《史传演义举目》在提要部分引述了胡适、鲁迅的观点,评论了《三国演义》的社会教育以及艺术虚构等问题,采取了与孙著讲义截然不同的立论角度,且对孙氏的观点一语未采。很显然,《史传演义举目》的作者也不是孙楷第。
至此,我们得出结论:黎锦熙很早就酝酿做一个“第五库书目提要”,他在组织大辞典编纂处的同志具体实施之前,已经先行做了一个史传演义小说的目录,初步建立起了通俗小说目录的体例和规范,为研究的进一步展开奠定了基础。
《史传演义举目》分十期连载于1929年5月的《京报》副刊《荒岛》上,是史传演义类小说的专目,所录小说共计109种。《史传演义举目》的材料来源包括:日本内阁文库、蓬左文库、宫内省图书馆寮所藏通俗小说;孔德学校所藏通俗小说;北平图书馆、京师通俗图书馆所藏通俗小说。《史传演义举目》并非首次介绍旅日通俗小说,此前已有董康、鲁迅、长泽规矩也等人编制目录介绍日本内阁文库所藏的通俗小说,但《史传演义举目》与三种目录所收小说名目和版本互有出入,之间并非简单的转录关系。试将四种目录著录内阁文库所藏通俗小说的情况做如下的比较:
表1 四种目录著录内阁文库所藏通俗小说种类对比
以上提到的四种目录均发表在孙楷第赴日访书之前,我们可以借此了解当时国人对旅日通俗小说的掌握情况。本文还需对上表做两点说明:1.黎目、鲁目均认为内阁文库所藏《盘古唐虞传》《有夏志传》是“清刊本”,长泽目独标“明刊”。这一分歧也反映在了日本人不同时期编著的内阁文库藏书目录中。例如,在《内阁文库图书第二部汉书目录》(1900年)中,《盘古唐虞传》《有夏志传》被定为“清刊”,而在《内阁文库汉籍分类目录》(1956年)中,二者又被定为“明刊”[11]。由于余季岳是明末清初人,因此,定为“明刊”或是“清刊”均不误。2.黎目、董目、鲁目均认为内阁文库所藏的《隋炀帝艳史》是四十四回本,而长泽目却指明内阁文库所藏为人瑞堂刊四十回本。大冢秀高《增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在“隋炀帝艳史”条下记有:“《隋炀帝艳史》8卷40回,齐东野人,清印,内阁文库藏。”《内阁文库汉籍分类目录》所录要更详细一些:“新镌全像通俗演义隋炀帝艳史,四十回首一卷,明齐东野人撰,明崇祯四序刊(清印)。”由此可知,内阁文库所藏《隋炀帝艳史》确为四十回本。那么黎目、董目、鲁目中的“四十四回”是笔误,还是另有所本呢?此四十四回本比较少见,《中国古代小说总目》、《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均未言及,独《首都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12]中有记载。此八卷四十四回本原为马彦祥的旧藏书,12册(1函),半页9行,行20字,白口,四周单边,单黑鱼尾,半框20.3×14.1cm,线装。至于黎目、董目、鲁目为何将内阁文库的四十卷《隋炀帝艳史》误记为“四十四回”,有待进一步的考证。
在体例方面,《史传演义举目》按照小说所反映的时代为排序依据,每个具体的条目又可分为:题序、作者、评释者、刊刻年代及书坊名、藏书地、小说的主要内容、相关的研究与评论等几个部分,如下图所示。
整个目录基本上是循着这样一个次第书写的。与以往小说目录简略粗糙的记录方式相比,《史传演义举目》更加系统规范,为后世的小说目录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图1 《史传演义举目》体例
《史传演义举目》在中国小说目录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它上承《小说小话》,下启《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是现代通俗小说目录演化的关键环节。
3.1《史传演义举目》与《小说小话》
《史传演义举目》是在《小说小话》基础上补充修正得来的,其间的继承关系体现在形式和内容两个方面。民国通俗小说目录有多种排序方法,比如,黄大绶的《日本内阁所藏中国小说戏曲目录》采用笔画排序法[13];董康的《日本内阁藏小说戏曲书目》采用“伊吕波”排序法[14]等。《史传演义举目》是以小说所反映的时代为排序依据,其方法源于《小说小话》。我们不妨将两种小说目录中的条目依次排列加以对比:
由上表可知,《史传演义举目》的排序与《小说小话》大致相同,但是收录小说的数量较后者要多一些。正因为《史传演义举目》采用了如上的排序方法,所以看起来要比同为史传演义专目的《中国小说提要》规整得多。
在内容方面,《史传演义举目》有44种小说版本不详,转引自《小说小话》。此外,《史传演义举目》还大量引用《小说小话》中的评论。这些都反映了两种小说目录的紧密联系。
3.2《史传演义举目》与《中国通俗小说书目》
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自诞生之日起就深受学界的推崇。胡适盛赞孙楷第是“今日研究中国小说史最用功力又最有成绩的学者”,“为中国小说史立下目录学的根基”。刘冬也说孙楷第在中国小说目录学史上有筚路蓝缕之功。然而长期以来,却很少有人将孙楷第的成绩与黎锦熙联系到一起。尤其是在《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再版时删去黎锦熙的序言以后,原本应该在中国小说目录学史上占一席之地的黎锦熙,以及他的《史传演义举目》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
表2 《史传演义举目》与《小说小话》条目对比
在孙楷第晚年的回忆录中有如下这段话:
明确我将走小说研究的道路,那还是在“中国大辞典编纂处”工作期间。黎锦熙先生是编纂处主任,他觉得小说戏曲方面的词条在过去词书上很少列入,基本上是个空白;而我在这方面是有基础的,就让我从小说书目入手,先辑录《中国小说书目》。我遂以北平图书馆有关藏书为根据,开始了工作。此后,黎先生又给我介绍了马廉(隅卿)先生。[15]
黎锦熙为孙楷第确立了研究方向,提供了研究思路,并把收藏家马廉先生介绍给他认识。不仅如此,我们更不应该忽略的是,黎锦熙已经先写成了一个《史传演义举目》,为孙楷第的研究做了很好的铺垫。笔者将《史传演义举目》和《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做了细致地比对,发现二者在版本的取材方面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而后者是对前者的充实和完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甚至还沿袭了《史传演义举目》中的一个小错误。大冢秀高在《增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中指出,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将同治九年翠隐山房刊《飞龙传》12卷60回误记成了20卷60 回[16]。而黎锦熙的《史传演义举目》同样是将《飞龙传》误记成了20卷60回。这更加证实了两者的渊源关系。
综上所述,通俗小说书目的演化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首先,黄人在清末民初小说界革命大潮的推动下,创制了《小说小话》,确立了通俗小说书目的体例。其次,民国初年白话文运动兴起,学界中形成了一股古典小说研究热。出于语言研究的需要,黎锦熙设想编纂一个以小说书目为主的“第五库书目提要”。他在担任中国大辞典编纂处主任期间,组织一批学者开展了这项工作。黎锦熙的《史传演义举目》、马廉著小说提要残稿是该项目的初期成果。孙楷第、马廉又在此基础上完成了一个更完善的目录《近代小说书目提要》。再次,孙楷第感于国内所藏通俗小说残损过多,遂远赴日本进行考察。他将亲身的见闻融入到已有的成果中,形成了一部力作——《中国通俗小说书目》。
与其他学术门类一样,小说目录学也存在演化传承的线索。而这种线索又相当脆弱,当其中的某一环缺失之后,原本动态的学术研究史就被肢解成了各自独立的零散资料了。因此,黎锦熙的《史传演义举目》是小说目录演化链条中的关键环节。同时,《史传演义举目》也矫正了学界中一些认识的偏差。例如,胡从经先生在《中国小说史学史长编》中提到:孙楷第于1931年在《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发表了《中国通俗小说提要》“烟粉类才子佳人之属”,“体例精详,文字简约,孙氏本有将所有通俗小说撰写提要之计划,但后似未赓续”[17]。我们现在已经明白,小说提要是很早就写成了的,后来才删去,如此一来就没有“赓续”的必要了。
《史传演义举目》最初源于语言学研究的需要,却间接地推动了小说目录学的发展,这是黎锦熙所不曾预想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因编制辞典而割裂通俗小说的词句实在是“煮鹤燃琴”之举,其成绩远不及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我们除了从中感受到了学术发展的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辩证关系外,更应关注多学科互动给学术研究带来的影响。我们说是跨学科研究造就了《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而民国时期的跨学科研究也正是当前学界应该总结借鉴的地方。本文力图揭示这段被遗忘的学术史,其意图正在于此。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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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浩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江苏南京,210097。
收稿日期:(2014-09-20编校: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