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无障碍十年：现状、问题和应对策略

信息无障碍十年：现状、问题和应对策略

张家年1,2

(1.武汉大学信息资源研究中心， 430072；2.淮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235000)

摘要：信息无障碍运动发展十年来，为残障人群融入社会、奉献社会和构建和谐社会作出了重要贡献，但是对于残障人群来说，信息障碍仍然存在。基于此，文章通过信息无障碍检测工具评估我国各类与残障人群密切相关的网站的无障碍现状，并与以前的评测结果相比较，据此分析现阶段我国信息无障碍存在的问题及原因，并提出了应对措施和解决办法。

关键词：信息获取；信息无障碍；残障人群；老年人群；法律保障

中图分类号：G203

作者简介：张家年，男，副教授，博士。

收稿日期：2015-01-05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existing problems,

tactic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information accessibility of China

ZHANG Jia-nian1,2

(1.Wuhan University, Wuhan430072, China;2.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 Huaibei235000, China)

Abstract：With the popularization of information accessibility in China for ten years, it has been achieved great success in the integration into and contribution to society for the disabilities and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harmonious society, but there are still many obstacles for the disabilities. Starting from the present status quo, this paper tests the accessibility level of the websites of provincial governments, e-commerce, online education, medical services and tourism by the special tool of web accessibility evaluation, makes some comparisons between our results with the data obtained by the previous testing, and points out existing problems and the factors hindering information accessibility in our country. Some countermeasures and solutions to the problems above-mentioned are also put forward in the paper.

Key words： information accessibility; the disabilities; the older; laws and standards of accessibility

1引言

如果把2004年在北京举行的第一届信息无障碍论坛视作我国信息(网络环境)无障碍发展元年，历经十余年，我国在信息无障碍领域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在消除残疾人信息访问障碍，融入社会，共享数字文明，分享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成果等方面有了积极的进步。但是随着信息通信技术及其应用的不断革新，网络技术应用不断演进，信息无障碍问题不仅没有消除，与普通人受益于信息技术发展的成果相比，残障人群受益在广度和深度上的差距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在信息时代，信息无障碍主要问题集中在网络环境，以网站系统或平台为代表。Tim Berners-Lee作为万维网联盟创始人，曾说过“网络的力量在于其普适性，重要的是无论谁——残障与否都能访问之”[1]。信息无障碍便是实现普适性的前提，同时也是信息社会保障信息弱势群体获取信息的重要承诺。这里的信息弱势群体主要包括：由于感官系统导致信息获取障碍的残疾人群；由于年龄增长伴随身体机能老化导致视听和操作障碍的老年人群；由于未接触或很少接触网络技术导致在获取信息过程中存在技术操作障碍的人群等。信息弱势群体在获取信息过程中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其症结不在于信息弱势群体，而在于网络环境的设计、开发和管理环节，甚至包括国家法律、标准和政策的制定等方面。基于此，本文以我国的网站平台为评价对象，拟使用无障碍评估工具对我国与残障人群密切相关的网站平台进行抽样评估，分析问题和原因，并提出相应的解决策略。

2我国网络环境无障碍的现状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应用的普及，我国越来越多的残障人士通过网络获取政府资讯，接受教育，学习知识和技能；通过网络进行金融交易业务，如转账和购物；通过网络获取医疗康复信息、旅游服务信息等。十多年过去了，我国网络环境无障碍的现状如何？在2014年3月间，笔者分别对我国省级政府网站、学校网站、购物网站、旅游网站、银行网站、医院网站、视频网站的无障碍情况进行了检测，采用的工具是多伦多大学包容性设计研究中心在2009年推出的Achecker[2]，这是一款开放源代码软件，见图1。检测方式有三种：直接输入网址、上传网页文件和直接粘贴HTML代码，并可根据不同检测标准来设置不同的选项。笔者采用直接输入网址方式，检测的对象选择网站首页或入口网页，因为首页(入口网页)是网站最具代表性的页面，因此，以首页或入口网页作为网站无障碍的代表。检测标准按照万维网联盟的网络无障碍推动小组(Web Accessibility Initiative, W3C/WAI)开发的网络内容无障碍规范2.0版本(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WCAG2.0)的第一优先级(Level A)进行评价，这也是无障碍最低层次的标准。同时辅之以人工检测，主要是检查是否增加无障碍浏览功能或者增辟无障碍网页，如果具有这样的功能或网页，也视为无障碍网站。

图1Achecker界面功能及相关选项示意图

2.1 电子政务环境无障碍现状

电子政务平台是包括残障人士在内的普通民众获取我国各级政府政务信息的重要渠道，该类平台的无障碍状态将决定了残障人群能否平等地访问到政府政策、法规及相关信息。电子政务无障碍的检测对象主要选取我国省一级政府(包括香港和澳门特别行政区，没有包括台湾省)网站，检测期间，除西藏自治区政府网站未能正常运行，没有检测到数据外，共检测了32个省一级政府网站。检测结果见下表1。由此可以看出省级政府网站无障碍水平接近50%，与笔者在2008年的检测结果[3](只有两个网站达到Level A)相比，有了较大的改善。

表1　我国省一级政府网站无障碍检测结果一览表

2.2 网络教育环境无障碍

网络教育已经成为网络服务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受残障人群欢迎的接受教育和学习的方式。网络教育平台的无障碍是残障人群接受教育和学习的前提，这类平台包括教育网站和一些课程网站(主要是国家精品开放课程、icourse、网易视频公开课等)。因此，网络教育无障碍检测的对象是我国大学、中小学网站和部分课程网站。笔者随机检测了50所大学、60所中小学和20个课程网站的首页或入口网页，检测结果见表2。学校网站与笔者在2005年的检测水平大致相当[4]，课程网站与2009年的检测结果[5]相比，反而有所下降。

表2　网络教育无障碍检测结果一览表

2.3 电子商务环境无障碍现状

电子商务在我国发展异常迅速，在线购物、在线交易和在线经济往来非常频繁，电子商务无障碍是残障人群享受网络购物便利的重要保障。电子商务主要涉及购物平台和支付平台，因此，电子商务无障碍主要选择国内一些知名电商以及和银行类网站的首页或入口页作为检测对象，检测结果见表3。

表3　电子商务网站或平台无障碍检测结果一览表

2.4 健康、旅游和娱乐类网站无障碍现状

健康、旅游和娱乐同样也是残障人群关注的焦点，他们的渴望获得康复信息和医疗保健信息，亲密接触外面的世界，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健康网站的检测对象主要是省级行政单位的省立医院网站，31个医院中有2家医院链接无法打开，实际检测29个。旅游类网站主要选择一些旅行社和连锁住宿酒店类网站，实际检测17个。娱乐类网站主要选择了6个视频门户网站。检测结果见表4。

表4　生活健康、旅游和娱乐类网站无障碍检测结果一览表

2.5 我国信息无障碍研究的现状

信息无障碍的研究能够对我国信息无障碍实践领域予以相应的指导，并在实践的基础上进一步凝练理论和发现新问题，而相关的学术文章和专著是这方面的集中体现。笔者在几个网上书店以“信息无障碍”为检索词搜索著作，得到相关著作约五、六部。在“中国知网”以篇名为“信息无障碍”和“网站易访问性”进行搜索，共检索到309篇文献，见图2。这些论文和著作研究内容包括信息无障碍的相关理论基础、技术基础、法律标准保障等，对我国信息无障碍的现状、问题、解决策略等各个层面进行了研究和探讨，很多文章不乏真知灼见，为相关决策和实践应用提供了积极的支撑作用。另外，从图2中可看出：2002年是我国信息无障碍研究的起点，2008年是我国信息无障碍领域研究成果的顶峰，后逐渐降低，及至2013年已经和2004年的相当，说明学者的研究热情下降，前景令人堪忧。如果学者研究转向，信息无障碍理论指导推动力将渐趋弱化。

图2以“信息无障碍”为篇名的期刊论文年度分布示意图

3我国信息无障碍现状存在的问题及原因分析

尽管我国在信息无障碍方面已经取得了积极的进步，为残障人群积极融入信息社会作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是，从上述我国各类网络平台无障碍检测及统计情况来看，信息无障碍形势依旧严峻，仍存在诸多问题。

3.1 信息无障碍的意义和理念宣传仍欠缺

信息无障碍的理念决定了网络环境中各种应用的设计者、开发者和运营者态度，也决定了他们在信息无障碍层面上的行为取向。信息无障碍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帮助残障人群融入信息社会，消弭数字鸿沟，构建和谐社会，同时也是面向所有信息获取者，彰显现代社会人文关怀的要求。

从上述各类网络平台无障碍检测结果来看，如此之低甚至为零的检测通过率，说明了很多网络应用平台的设计者、开发者和运营者缺乏信息无障碍设计理念，对于信息无障碍意义也重视不够，认识不到位。笔者人工检测到一个省立医院网站中的医生介绍竟是毫无意义的页面，且上线已3年(见图3)。对于盲人来说，无法通过屏幕阅读软件访问到任何有意义的就医指导信息。

图3某医院医师信息介绍的网页截图

3.2 信息无障碍的技术和方法应用不规范

信息无障碍技术和方法是确保残障人群访问信息的前提，如果信息设计技术和方法存在无障碍问题，则残障人群难以获取相应的信息。信息无障碍技术和方法并不是一种单独信息设计的技术和方法，而是要求信息设计者、开发者按照相应标准和规范进行信息设计，即可消除信息障碍。这类技术标准以WCAG 2.0受到的关注度最广，大多数国家以该规范来制定本国信息无障碍规范，它也是我国信息无障碍标准制定的蓝本。

信息无障碍技术和方法追求四大目标：可感知、可操作、可理解和鲁棒性。前面检测网站中的无障碍问题主要有：首先，没有给非文本的媒体提供可替代性呈现格式，这占据问题总数的80%左右，如下图4左侧是某电子银行登录界面，需输入CAPTCHA验证码(文字、字母或数字的组合)，很显然，对于盲人来说，无法获得图片验证码中的具体数字，而右侧是某邮箱登录界面，可通过语音获得验证码；其次，一些键盘操作给屏蔽了，为用户设置时间限制(输入或点击)，有的网站也没提供导航机制；最后，网页中充斥很多无意义的媒体，有的网页中有许多装饰性图片，给使用屏幕阅读软件的盲人带来困惑。

图4两种网络登录界面无障碍情况比较示意图

3.3 信息无障碍的法律和标准执行不到位

我国信息无障碍的法律和标准均已制订并实施，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于2008年修订并发布实施，其中单辟一章规定无障碍环境的内容，其中包括信息无障碍环境。同年，工业与信息化部发布了两个标准：《信息无障碍 身体机能差异人群网站设计无障碍技术要求》(YD-T 1761-2008)和《信息无障碍 身体机能差异人群-网站设计无障碍评级测试方法》(YD/T 1822-2008)[6]。

这些法律和标准实施近六年，并未发挥出预期效应。检测的各类网站，除了政府网站外，其他各类网站无障碍通过率低下，主要原因有：首先，信息无障碍环境设计原则缺乏。信息无障碍环境的构建和实现，应当有相应的无障碍设计的指导原则。尽管在《残疾人保障法》中提出“为残疾人信息交流无障碍创造条件”，但是并没有给出无障碍信息环境设计原则。其次，信息无障碍相应法律责任不明确，如第七章中的信息无障碍条款在第八章中缺乏相应的法律责任与之对应。最后，信息无障碍标准和《残疾人保障法》衔接不清晰，信息无障碍标准是部颁标准，不具强制性，而《残疾人保障法》虽具强制力，但缺乏标准度量[7]。

4破解信息无障碍难题的策略

信息无障碍是一个系统性的难题，既不是理念转变就能彻底改观的，也不是简单的技术性设计问题，需要政府、社会、企业和个人形成合力，既需要残障人士的主动争取，也需要普通民众的积极参与。

4.1 多平台推广和普及信息无障碍理念

理念往往决定了人们实践行动的价值取向，因此，宣传、推广和普及信息无障碍理念，改变人们的信息(平台)设计理念，从而使得信息无障碍理念融入并贯彻到人们的行为之中。目前，我国每年一届的信息无障碍论坛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在宣传信息无障碍理念和推动信息无障碍运动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影响，但与其他宣传平台相比，力量上相对单薄。因此，应该采取多平台共同推动信息无障碍理念的推广和普及策略。

首先，充分利用网络媒体平台进行信息无障碍理念的宣传和普及。对于一些政府网站、教育网站和残疾人协会网站，除了把自身打造为信息无障碍平台之外，还要向亿万网民积极宣传信息无障碍理念。其次，发挥广播电视平台受众面广的优势，一方面提高广播电视平台信息无障碍水平，增加手语嵌入、文本滚动等技术手段；另一方面，应充分关注一些残障人群(包括老年人群)的信息访问权利。最后，加大学术研究平台载文力度。学术研究是信息无障碍理念交流、沟通和理论构建的重要平台，应积极鼓励相关学者从事信息无障碍理论与实践研究。

4.2 多渠道实施信息无障碍的技术和方法

信息无障碍技术和方法的实施并不是设计和开发一个崭新的网站或平台，而是在现有网站或平台上进行改良或添加相关插件，以实现信息无障碍的基本功能。如在HTML代码中对图片Alt文本属性进行认真地描述，可帮助盲人通过屏幕阅读软件准确地获取其内容；对一些动画或视频添加流文本格式的媒体以帮助失聪者获得声音的文本内容；在网站中添加可更改文字大小的选项，以供视力差者选择；添加可更改背景色的选项，以方便色盲或色弱者进行调节；以及如图4右侧图的登录界面中提供声音输入选项的人性化设置，等等。

这些信息无障碍技术和方法的实施并不复杂，但是要求参与信息设计、开发、管理和使用的人都应了解，甚至熟练掌握。首先，作为网站或平台的管理者或拥有者应知道信息无障碍技术和方法，这对扩大其网站或平台的潜在用户人群具有重要作用。其次，作为网站或平台设计者和开发者应熟练掌握信息无障碍的技术，如WAI/WCAG 2.0规范中的技术。再次，在自媒体时代，作为普通的网民，既是信息获取者，也是信息发布者，应了解使用信息无障碍的技术和方法，如发布博客或微博时，应对多媒体信息的内容(如图片、音频和视频等)添加标准化的元数据描述等。最后，充分发挥学校教育的基础性影响力，普及信息无障碍的理念、技术和方法，在中小学《信息技术》、大学《计算机文化基础》等课程中增设相关信息无障碍的内容、技术和方法，高校在与信息设计、媒体开发、计算机和网络等相关专业中增加信息无障碍设计的内容或课程，从而为信息无障碍平台设计培养后备人才。

4.3 全方位保障信息无障碍环境的建构

在信息无障碍环境构建的过程中，虽然有理念、技术和方法，但这并不意味着信息无障碍环境会自动建构，仍然必须有强有力的措施，才能保障信息无障碍环境持久改善。(1)政府网站应继续加大力度，引领信息无障碍向前发展。2014年我国政府贯彻执行的“双百行动”，将为其他行业网站树立信息无障碍典型。(2)加大《残疾人保障法》的实施力度并结合《信息无障碍》系列标准，对公共服务网站(如教育类、医疗类、电子商务类等)的信息无障碍加大评价和督查力度，以保障无障碍网络环境的形成。笔者[7]曾撰文专门论述将《残疾人保障法》和信息无障碍系列标准进行关联和实施的提议。(3)电视媒体也应纳入到信息无障碍建设体系中，保障听力障碍者信息获取的完整性。(4)加大移动互联网的无障碍建设力度，从而保障任何人(包括残障人群)能随时随地无障碍地访问信息。(5)采取一定措施鼓励各类企业网站采用信息无障碍技术和方法建设无障碍网站，从而全方位推动信息无障碍环境建设。

5结语

据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统计，我国残疾人群人数已达8296万人[8]。截至2011年底，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达1.85亿人，占总人口的13.7%[9]，充分保障他们的信息访问权是我国社会“以人为本”的人文关怀的体现。无障碍信息环境的构建为残疾人群和老年人群参与社会、融入社会、奉献社会提供坚实基础，也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条件之一。在我国，建设无障碍的物理环境和无障碍的信息环境的困难并存，消除信息世界的访问障碍和清除物理世界的行进障碍同等重要，而前者更易被人们所忽视。我国信息无障碍事业发展前景光明，但是现状仍难以乐观，信息无障碍之路任重道远。

参考文献：

[1] W3C. About WAI. [EB/OL].http://www.w3.org/WAI/，2013-04-23．

[2] Learning Content Management System (LCMS). Web Accessibility Checker. [EB/OL].http://www.atutor.ca/achecker，2013-02-16.

[3] 王静生, 张家年.基于信息平等的我国省级电子政务网站无障碍研究[J].图书情报工作,2008,52(9):13-16.

[4] 孙祯祥,张家年.我国教育网站易访问性的现状及其设计[J].中国电化教育,2006,(2):72-75.

[5] 赵洋,孙祯祥,张家年.美国开放课程资源与我国国家精品课程网上资源无障碍评估比较[J].现代远距离教育,2009,(3):62-65.

[6] 中国盲人协会.信息无障碍标准[EB/OL]. http://www.zgmx.org.cn/before/NewsList-1002.html，2014-06-16．

[7] 张家年，赵洋，孙祯祥.构建无障碍信息环境的法律基础与标准实施的研究——基于《残疾人保障法》角度的探讨[J].情报理论与实践，2009，(5)：32-35.

[8] 国家统计局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领导小组．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主要数据公报[N].人民日报，2007-05-29(10).

[9] 中国新闻网. 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1.85亿 老龄化形势严峻[EB/OL].http://www.chinanews.com/gn/2012/02-29/3707700.shtml，2013-05-16．

(责任编辑：王靖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