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财
一
这是一个大杂院。在这个大杂院里居住着两家异地的乡下人。他们是两对夫妇,互不相识,没有往来。事有凑巧,这两家人中,又都只有一个人常在大杂院里居住,而另外一个都不常回来。一家是女人在家,而另一家是男人在家,不知情的人会误认为他们是夫妻呢。
在这种色彩笼罩下,便发生了这样不同寻常的故事。
李东和自己的女人来自河泽乡下。他们来青岛有一年多了,日子过得平稳,有序。他们一来青岛就租住在这个院落里的东头那三间正房。而徐菊花与她的男人是才来青岛不久的。他们也租住在这个院落中。徐菊花租住在西端的两间正房。李东与徐菊花家之间在院落中没有隔墙或是栏杆,也没有其它障碍物。两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来往畅通无阻。两家房屋与房屋之间有一个公用的厨房。他们进出院落时,共同走一个院落大门,还共用一个厕所。这样一来,两家人在生活中的接触就多了。
徐菊花家做饭的炊具放在厨房东墙的西侧,而李东家的炊具却放在东侧。厨房的面积只有一间房屋那么大,两家人共用不是太宽敞,显得有点拥挤。如果遇上两家在同一个时间做饭,就会发生背靠背,脸对脸,身体之间偶尔还会发生摩擦的现象。
最初因为陌生,他们之间很少说话。也都尽量错开做饭的时间,这样都不会觉着尴尬。
李东从徐菊花肢体动作上判断这是一个来自乡下的女人。徐菊花的上身只穿着一件半白半黄的衬衫,松松垮垮,几乎没有第二件可换洗的上衣了。这种着装着实让李东认定她是来自很穷的乡下。徐菊花不但没有得体的衣服,还从不穿内衣。她认为内衣紧贴皮肤对身体不好。这样一来就发生了一次让她记忆深刻的事情。那次她和李东同时在厨房做饭,李东的胳膊偶然碰到了徐菊花的乳峰上。虽然那是发生在如同流星即逝的瞬间,可两人心里都有了感应,脸刷的都红了。后来李东就常想起那软绵绵的感觉。这让他产生一种幻想。
那时李东还不知道徐菊花的名字。
徐菊花曾经告诉过李东她姓徐。她认为两个人只是住在同一个院落里,没有过多来往,是否告诉全名无关紧要。
当时徐菊花也不知李东姓李。她没有问,也不想问。她认为这个男人与她的生活无关,就不想多嘴了。
徐菊花出来打工前的那个夜晚,她男人刘为阳在被窝里唠叨了一个晚上。刘为阳说的话题都是关于跟城里男人打交道方面的事情。刘为阳生怕徐菊花跟城里的男人跑了。徐菊花听出刘为阳话中的意思。她很烦心。她一裹被子,翻了个身,就到炕的另一边去了。
刘为阳看徐菊花不理他,眉毛拧在了一起,趴在被窝中吸起旱烟来。不一会,屋里就烟雾缭绕了。他有点生气地说:“我这是为了你好,王二的老婆能不能?没到城里几天,不就被城里的男人弄大肚子了吗?”
徐菊花反驳说:“她是她。我是我。你说这话不对,就好像我一到城里,就被城里的男人弄大了肚子似的。”
刘为阳说:“我这不是为你担心吗?如果走到那个地步,不就晚了吗。”
徐菊花把身子一转说:“我不去城里也行,有本事你挣钱,盖个新房子。你看咱也不能总住在这种破房子里呀。”
刘为阳顿时无语。他是一个不求上进又还有些胆小怕事的男人。村子里的年轻夫妇几乎都盖上了新房,只有很少的几户人家没有盖了。过去村里人日子过得也都不好。可这几年他们去北上广深打工,改变了家中的生活面貌。徐菊花也让刘为阳去城里打工,可刘为阳仿佛得了城市恐惧症,就是不肯去。徐菊花话说多了,刘为阳就会把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说:“去城里做啥?扫大街呀!那不是糟蹋自己吗?”
徐菊花说:“靠出力气挣钱有什么不好?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刘为阳说:“我总觉着到城里打工不踏实,没有安全感。”
徐菊花说:“就你怕。城里又不是狼窝。”
刘为阳不说话了。无论徐菊花怎么劝他去城里打工,依旧是无动于衷。他仍然是每天去田里,早出晚归。田里本也没有那么多农活,他便在田里坐着看风景,不到时间不回家。刘为阳把他的那点收入全都寄托在那几亩地上。
徐菊花忍不住了,决定自己到城里去打工挣钱,改变生活,过上好日子。
刘为阳看徐菊花决心已定,他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终于改变了态度,跟着徐菊花一起去城里打工了。
徐菊花带着刘为阳来到沿海城市,开始了打工的新生活。
二
面对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徐菊花和刘为阳有点不知所措。初来城市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刘为阳在一个老乡的引荐下到建筑工地上做力工。徐菊花暂时没有找到工作,便也跟着去了建筑工地。工地才开工,工人们还没有完全到岗,宿舍还有空床,他们就住到工地上了。可没过多久,工地上陆续来了好多工人,住的地方满了,徐菊花不得不另找地方。其实,工头也给他们找了个住的地方,可刘为阳没同意。他执意让徐菊花到城里租房子住,因为他发现工头看徐菊花的眼神不怀好意。徐菊花没有住楼房的习惯,更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去租,她认为能住就行了。就这样,徐菊花住进了贫民区的院落里。
城里虽好,可人与人的收入还是有区别的,并且差距很大。徐菊花在楼群中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大杂院。这里的大杂院很多,一个连着一个,连成了一片。院落与院落之间相通的是又阴又潮湿的小巷子。因通风不好,巷子中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这种现象与现代化的城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政府正在逐步对这类住宅区进行改造。这里的居民有的已经搬到新买的楼房里去了,有的还住在这里,等着政府拆迁。搬走的居民就把闲置的房屋出租给来城市打工的异乡人。租户们生活非常节约,通常是几家人同租住在一个院落里。
徐菊花和李东就是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外乡人。
徐菊花租住的院落很大。她住进去才知道院落里还住着李东家,房东事先没有告诉她。她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租金已交,如果不住,房东老太婆也不会退给她。她只好忍气吞声地住进这个院落。
房东老太婆看徐菊花不高兴,翻着白眼,嘲讽地说:“你花这么少的钱,还想独自占用这么大的院落,这可能吗?再说,你一家人那么少,也住得太空了。城里人杂,事多,晚上你不害怕吗?”
徐菊花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也不是与另外人家同住在一起的事。而是你应该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房东老太婆解释说:“我当时忙忘了,要不肯定会跟你说的。”
徐菊花认为房东老太婆在说谎话。房东老太婆说:“这房子租给你多便宜呀。你跑遍城里也租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你要是不想住,我也不拦你。”
徐菊花说:“房租钱你退不?”
“这还用问吗。钱肯定是不退的了。我为你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咱们两个人无亲无故的,总不能白让我忙活吧。”房东老太婆说,“你就安心地住下吧。房子住得好不好没有关系,能省点钱才是正事。如果实在想不通,你就去租楼房。楼房好,可租金也多。”
徐菊花没有心思跟房东老太婆继续说下去。她很是无奈,就这样住了下来,与李东成为了同院落中的邻居。
李东抱着双肩,站在自己的门口,看了一眼走进院落里的徐菊花没有说话,稍停一会,转身进屋了。
徐菊花不知道与自己同住在这个院落里的男人是干什么的。她看这个男人穿得干净利落,皮鞋也有光泽,就觉得他有较好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
李东觉得徐菊花是个初到城里的女人。这个女人住到院落里让他有些不安。他想去找房东老太婆,又认为这样去太直接了。他认为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对房东老太婆说这件事比较好。
徐菊花是有男人的女人。她不应该想得那么多。可她的男人刘为阳在建筑工地上干活,工作时间长,还管吃住,这样才没跟徐菊花一起来租房子。
刘为阳除了在阴雨天时,工地不能施工可以回家外,每周只有一个晚上,可以到徐菊花租住的院落里。工头平时不允许建筑工人随意离开工地。建筑工人大部分都来自乡下,城市环境复杂,工头怕出意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一来,徐菊花租的房子平时只有她一个人。
李东看几天来就徐菊花一个人住,有些不解。他想这个女人不会没有男人吧?他与这个女人共用一个厕所,一个厨房,实在是不方便。那天他遇到房东老太婆说:“你换一个男租户好不好,女的太不放便了。”
房东老太婆一笑,不以为然地说:“人家女的都没说不放便呢。你一个男人倒有事了。你是不是打她的主意,心里有鬼了?人家有男人,只是在建筑工地干活,不常回来而已。”
李东恍然大悟地说:“她有男人呀!这就好。”
房东老太婆说:“当然有了,就算是没有,还能怎么着你吗?你是个男人,又有老婆,你怕什么呢?”
李东说:“不是怕,我在意名声。这要传出去我和一个单身女人住在一起,那多不好。”
房东老太婆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也是有老婆的男人。你要有想法,让你老婆知道了,她能放过你吗?你就别瞎想没有用的了。安心住着吧。”
李东有点无话可说了。房东老太婆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接手机,一边朝远处走去。李东的老婆叫邱月。一个月前,岳母生病了,邱月就回老家护理老人去了。平时就李东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
刘为阳在徐菊花住进这个院落里的第四天回来了。那天下雨,建筑工地不能正常开工。他披着一块黑色塑料布,小跑着冲进院落里。
李东透过窗户看到从院门外进来的刘为阳,觉得刘为阳配不上徐菊花,两人差距太大。他想不通徐菊花为什么会嫁给刘为阳。
徐菊花已经在一家银行的餐厅找到了工作。虽然只是餐饮工作,可她的思想却发生了变化。这与她接触新的工作环境有关。银行是服务性行业,工作人员不论在着装还是说话方面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徐菊花用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一套不上档次的衣服。可这件衣服却把她打扮得风韵十足,也引起了李东的注意。
李东有些心动,总想多看几眼徐菊花。他想在徐菊花做饭的时候,也到厨房去一起做。
徐菊花从李东碰到她的乳房后,就有意错开做饭的时间。就算错不开了,两个人在厨房也尽量保持着有限的距离。如果李东洗菜,她就去炒菜,如果李东炒菜,她就去做饭。可她总能闻到李东身上的香水味。这要比刘为阳身上的汗水味好闻得多。刘为阳身上除了总是散发着汗水味外,还带着烟味与臭脚气。他们都是男人,却有着不同的味道。
她怎么能把自己的男人与陌生男人相比较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这么做了。她为这种发现焦虑不安,心神不宁,可内心深处却好像又有着隐约的期待。
三
徐菊花对银行餐厅的工作是比较满意的。她每个月能挣七百多元的工资,中午饭还在单位吃。除去花销,能剩下一半,这样她就知足了。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好的工作环境。
银行是讲究整体工作环境与形象的。工作人员穿着都很得体,徐菊花也不能例外。刚到城里,她还没有完全适应,有许多事做得不能与同事合上拍,必需尽快改变,否则就会被辞退。她做的饭不合城里人的胃口,因此只能给餐厅的大厨师当下手,做些洗菜、切菜之类的活。
大厨师是一位中年男人,胖胖的,个子不高,目光却锐利无比。徐菊花的直接领导就是大厨师。大厨师下面管着两个女人。另外一个是城里的下岗职工,长得小巧玲珑,皮肤白净,说话也快言快语的,大家都叫她“小喇叭”。小喇叭这人挺好,虽为本地人,却不欺生。大厨师和小喇叭对徐菊花都不错,三人团结一心,关系也很融洽。
人熟悉了,总要开玩笑的。小喇叭得知徐菊花的男人在工地干活,她和另一个男人同租住在一个院落里,就开玩笑地说:“那个男人晚上没有去敲你的门吗?”
徐菊花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你胡说些什么呀。”
小喇叭说:“你多性感,男人一看你,就会想入非非了。”
徐菊花说:“去你的吧。你可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小喇叭说:“你这是假正经,装正经。”
徐菊花在乡下上过几年学,村里人都认为她能说会道的。可她在小喇叭面前就一败涂地,接不上话了。小喇叭的话让她的心里热热的。
徐菊花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请大厨师和小喇叭吃饭。小喇叭说:“你要请,就请大厨师吧。我就不用了。”大厨师推辞说:“咱们都在餐厅做饭,还自己掏钱去吃什么饭呢。你才来城市,看家里是不是需要置办什么东西,省下钱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吧。”徐菊花便没有强请,她给小喇叭买了一条好看的纱巾,给大厨师买了一条香烟。
徐菊花想给家里买一个电饭锅。刘为阳听说电饭锅要一百多元,就说:“这不是糟蹋钱吗?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工地上吃,你也多数在单位吃,花一百多元买个电饭锅,有这个必要吗?”
徐菊花说:“当然有。就算将来咱们不在城里打工了,也能拿回老家用。”
刘为阳不做声了。
徐菊花想了想,为了省钱,第二天下班后,她去旧货市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用六十元钱买了个旧电饭锅回来。她把电饭锅拿回家,做出的米饭香,还好吃。几天后,徐菊花煮饭时刚插上电源,就被电了一下。她想拔掉电源,伸出手就感觉到电波了,胳膊麻麻的,被弹了回来。她尖叫着跑出屋,去找李东。
李东穿着短裤,光着上身,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他看徐菊花一脸惊恐地推开房门闯进来,也有点惊慌。他问:“怎么了?”
徐菊花说:“漏电。”
李东急忙来到徐菊花的屋里。他看到电饭锅还在冒着烟,拉下了电源的开关,转过身又拔下电饭锅的插头,重新推上电源开关。这一连串动作是那么的利落。
一场虚惊过后,徐菊花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她怎么能随便跑到李东的房里呢。李东也感到自己穿得很少。房里尴尬的空气流动着,徐菊花的脸刷地红了。
李东说:“你买的是旧的吧。电器用到年限,就不能再用了。这样太危险。你要用,就用我的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总是闲着。”
徐菊花没有反应。她的目光禁不住又看了一眼李东。李东没有多说什么,急匆匆地离开,回自己屋中去了。徐菊花关上房门,躺到床上,却没有心情去做饭了。
这一夜,徐菊花的脑海里总浮现出白天的情形。她希望刘为阳能在这时回来,可刘为阳没有回来。
四
刘为阳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回来的,那天他发了工资。建筑公司发工资不及时,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这次让刘为阳赶上了。工友们都说他的运气好。他一路上心情不错,哼着小曲。
徐菊花还没吃饭。她问刘为阳想吃点什么。刘为阳说在工地上吃过饭回来的。徐菊花想了想说:“咱们把李东叫过来,请他吃顿饭吧。”
刘为阳想不起李东是谁,便问:“哪个李东?干什么的?”
徐菊花说:“就是同住在这个院子里的那个男人。”
刘为阳知道这个院落里还住着另外一户人家。可他根本没见过这家人,让他请吃饭,总得有个理由吧。
徐菊花看刘为阳没有表态,就一五一十地把那天电饭锅漏电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刘为阳听过后说:“早知这样,还不如到商城里买个新的呢。”
徐菊花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说那也没意义了,还是说眼前的事情吧。”
刘为阳说:“眼前还有什么事?”
徐菊花说:“请李东吃饭的事情呀。你说请,还是不请?”
刘为阳看了看徐菊花的表情,认为这饭徐菊花是想请的,他如果不同意,就会发生不愉快。他答应着说:“请吧。可怎么请呢?”
徐菊花胸有成竹地说:“这你就不用管了。咱就在家请。”
刘为阳看徐菊花请李东吃饭这么高兴,心里犯嘀咕,心想自己的女人与那个男人之间不会发生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想到这里,心里就不快。
徐菊花兴冲冲地出了屋,不一会就回来了。她手中拿着酒,还拎着几小袋凉菜。她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摆弄着说:“你去叫李东吧。”
刘为阳说:“你让我去叫?”
徐菊花一转脸:“你不去叫,难道让我去叫吗。”
刘为阳生性内向,不爱同陌生人说话。家中的大事小情,露脸的事都落在徐菊花的身上。这次他不出面也不行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去请一个陌生男人来家中喝酒。他站起身,拖着两条沉重的腿,朝李东住的屋走去。
李东还真没有吃晚饭。他不知道刘为阳来有什么事,客气地说:“来,屋里坐。”
刘为阳站在门口说:“不了。”
李东问:“你来有事吗?”
刘为阳说:“就是想请你过去喝两口。”
李东笑着说:“请我喝什么酒呀。你比我年长,如果请,也得我请你呀。”
刘为阳看李东没有去的意思,便说:“听菊花说,那天电饭锅漏电时,多亏你过去帮忙了。”
李东本想推脱,可一听“菊花”这个名字,就动心了。他答应着说:“好吧。今晚咱就喝两口。同住在一个院落里,相互认识一下,也是好事。那就我请你们吧。”
刘为阳没有接着说。他看李东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瓶,朝门口走来,便转身先回屋了。徐菊花已经把菜摆上桌了,品种不少,还算丰盛。徐菊花看刘为阳一个人回来,就说:“他怎么没有来呢。”
刘为阳说:“在后面呢。”
李东进来说:“这么多菜,真是麻烦大哥大嫂了。”
刘为阳说:“坐吧。”
李东把手中的小瓶递给徐菊花说:“这个是给你的。”
徐菊花看了看小瓶,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李东说:“香水。”
徐菊花没想到李东会送香水给她,说:“我不用香水。”
李东说:“你拿着吧。城里女人都用这个。”徐菊花知道使用香水的好处,每天她都能闻到小喇叭身上的香水味,让她羡慕得不得了。现在李东送给她,她没有推辞下去,爽快地接下了。
刘为阳没想到李东会送礼物给自己的女人。他心里不高兴,本不能喝酒,还是强迫喝着。可喝了没几杯,就醉了。
徐菊花非常高兴,陪着李东喝。李东的酒量也不是太大,两个人喝得都有些醉意了。李东站起身,晃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屋。徐菊花把李东送到门口,看着夜色中离开的李东,心里突然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在她人生中第一次出现,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李东在一家星级宾馆做客房保洁。他把客人还没用完又不要的物品带回家。这样一来,他不用花钱,还总能让身上散发着香味。这是他与别的打工者不一样之处。他脸上总是光泽照人,也吸引着徐菊花的目光。
徐菊花通过这一晚,得知李东是有女人的。他的女人回老家了。这样让徐菊花有点失落。
五
李东这一夜没有睡好,几次醒来几次睡去,徐菊花的面孔总浮现在他眼前。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他起来时,刘为阳正出门去上班。他透过玻璃窗看着刘为阳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个没本事的男人却找了那么好的女人。
徐菊花起来后,洗过衣裤往院子里晾。她用手甩了甩衣服,把衣服展开。这时,她无意中看到李东在看她。四目相视,如同放电一样,激情四射,她急忙收回目光。
李东从屋里走出来说:“女人就是爱干净。”
徐菊花说:“你比女人还干净呢。”
李东说:“这是被工作逼的,都是没法子的事情。”
徐菊花说:“你那工作不错,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的。多好。”
李东说:“你的工作也不错嘛。”
徐菊花说:“我的运气好。说真的,来城里之前,我没有想到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现在挺满足的。”
李东说:“只是你家大哥的工作不好。”
徐菊花不想听李东说刘为阳。她认为提起刘为阳有丢脸面的感觉:“他一没技术,二没文化,三长得也不出色,只能就这样了。”
李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没接。徐菊花说:“你的手机多少钱?”
李东说:“不贵。”
徐菊花说:“也不便宜吧。”
李东把手机往徐菊花面前一递说:“你要是不介意,送给你好了。”徐菊花哪能要人家的手机呢,一个劲地摇头。李东正要转身走,徐菊花喊住他。他身上的衣服破了。徐菊花要给他缝一下。李东看了一下时间,去上班还来得急,便把衣服脱掉,递给了徐菊花。
这时院门开了,房东老太婆走进来。她看到眼前这种情景,有点不知所措。可她是个机敏的人,马上转变过来说:“你们都忙着呢。”
徐菊花红着脸,没有说话。
李东说:“我的衣服坏了,让她给我补一补。”
房东老太婆附和地说:“这挺好的。”
李东明白房东老太婆是来找他的。他的房租到期了。他从兜里掏出钱说:“租金给你。”房东老太婆嘴里说着不急不急,却伸出手接过钱数了数,不多也不少,就说还有事,走了。
徐菊花把李东的衣服缝好了,还给李东,看上班的时间到了,就走了。不过,她到单位时还是晚了几分钟。小喇叭开玩笑地说:“你老公是不是回家了。”徐菊花没有辩解。
徐菊花上班的时候心不在焉地常走神。她生怕房东老太婆把早晨的事说出去。她认为那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房东老太婆添油加醋,那就更麻烦了。这一天徐菊花是在惊慌中度过的。
下班时,她有点不想回家。她怕见到李东,更怕见到房东。她在街上转了好一会儿,觉得实在没事可做,无处可去,无奈地回到院落里。
李东已经回来了。他看徐菊花回来了,就到厨房做饭去了。徐菊花没有去做饭,她不是想躲避李东,而确实是不饿。她身子沉沉的,想休息一下,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她听到有人叫她,睁眼看是李东,便起身说:“你呀。”
李东说:“吃饭去。”
她说:“不想吃。”
李东说:“不吃饭怎么行呢,走吧。”
徐菊花来到李东的房间。饭菜已经摆好了,这让徐菊花产生了食欲。她说:“你还会做菜呢。”
李东说:“当然了。人活着不会做吃的,那多没意思。”
徐菊花认为李东是个多情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男人。她说:“你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呢?”
李东说:“昨天你请我,今天我请你,这没有错呀。”
徐菊花说:“这不同。昨天是我们夫妻请你,今天是你一个人请我。”
李东不认为是这样。
两个人往屋里一坐,不像是同院落租屋的异乡人,而像是一对家人。他们都是从外地来城市寻找梦想的人。可这种梦想又在何时能实现呢?他们孤独的灵魂在此时赤裸地展现了。这一夜,徐菊花没有回到自己的屋里。
李东和徐菊花在生理上是得到了满足,可心理是不安的。因为他们不符合道德的。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点躲闪,时间一长,就疏忽了。那天反锁的门就被打开了。李东的女人邱月站在门口。邱月看他们赤裸地躺在一起,气得眼珠都要冒出来了。邱月没有跟李东吵,转身出了院落。
徐菊花担心地说:“她会不会是去公安局了?那不是丢人丢大了吗?”
李东满不在乎地说:“去也没事,咱们是自愿的。”
邱月找房东老太婆去了。她指责房东老太婆没安好心,把一个女人租到那个院落里。房东老太婆也不示弱地说:“我家的房子,我想租给谁,就租给谁。”邱月看在房东老太婆这儿说不出个理来,就走了。
房东老太婆早就猜测到徐菊花和李东会出这种事。可没想到两个人能让邱月抓住。她来到院落里,找到李东。李东不承认。她又去找徐菊花,徐菊花也不承认。这样她也就没多说什么。可她刚走出门,就遇到刘为阳了。
刘为阳是在一个工友的搀扶下回来的。刘为阳朝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她看刘为阳一瘸一拐的样子,知道刘为阳受伤了,便问:“怎么了?”刘为阳说没事,便朝院落中走去。
徐菊花看刘为阳受伤了,责备地说:“怎么不小心点呢。”
刘为阳说:“只是摔了一下,没什么,休息一晚上就好了。”徐菊花帮着工友把刘为阳搀扶到床上。
那位工友叮嘱刘为阳在家好好休养,便回工地了。
房东老太婆停了一会儿,转过身,也跟着进了院落里。刚才她本想把事情跟刘为阳说一下,看有刘为阳的工友在场就没有说。
徐菊花看房东来了,拉过椅子让她坐。
房东老太婆没有坐,关心地问了几句“疼不疼,没事吧”的话,就问:“邱月没有去找你吧?”
刘为阳搬到这个院落时邱月不在,便问:“邱月是谁?她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她。”
徐菊花不想让房东老太婆提起那件事情。她涨红着脸说:“大姨,你还说呀!”
房东老太婆得知邱月没有去找刘为阳反而有点急了,担忧地说:“这事就麻烦了。她会不会是去派出所了呢?”
徐菊花毕竟是个心中有鬼的人。她听房东老太婆这么一说,差点瘫倒在地上。她害怕邱月把警察找来,不知道警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刘为阳看了一眼房东老太婆,又看了看徐菊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怎么了?”
房东老太婆说:“刘为阳,你信你的女人会背叛你吗?”
刘为阳有点火了:“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房东老太婆说:“你真不信吗?”
刘为阳说:“我当然不信了。”
房东老太婆说:“那就好,那就好。”
刘为阳又问是谁说的。房东老太婆说是邱月说的。刘为阳说她是在胡说。他说这话时有些恼怒。他是不可能承认这种事情,这样的事,只能体现出自己的无能。
徐菊花没有想到刘为阳会这么袒护她,信任她。这是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有些感动。她与刘为阳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几件能让她感动的事情呢。
房东老太婆看刘为阳态度这么坚决,放心多了。她不想多呆,就安心地走了。她才出了院落,迎面遇到邱月领着两个警察走过来。她不想上前搭话。可邱月却对警察说:“这就是房东。”
老太婆不怕警察。她冲着邱月说:“我是房东怎么了?”
瘦高个警察对房东老太婆说:“你先别走,一会我们要找你核实一下事件的真实性。”房东老太婆便跟着警察和邱月又回到院落里。邱月把警察直接领到徐菊花的屋中了。警察看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屋中,还以为刘为阳就是李东呢。瘦高个警察便说:谁让你们在一起的?
房东老太婆说:“他们是夫妻。”
警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转过脸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邱月。邱月没有见过刘为阳,一时无话可说了。警察看邱月不说话,就问:“他不是你男人吗?”
房东老太婆抢过话说:“这不是她男人。她男人在她的屋中呢。”
警察觉着房东老太婆说的话太多,便说:“你先别插话,问你时,你再说。”
房东老太婆白了邱月一眼,不出声了。
警察对徐菊花说:“你跟那个屋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刘为阳抢在徐菊花之前说:“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呢。她不是那种人。我的女人我知道的。”
邱月这时有点后悔了,她不应该去派出所找警察。警察来了能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可这时她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警察转过脸对邱月说:“你说的是实情吗?你报假案是不行的。你男人在哪?”邱月没有说话,便往自己的屋中走去。警察跟着邱月来到屋中,看李东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便核实事情的真相。
李东否认说:“没有。”
警察看着邱月。邱月没有说话。她怕警察处理李东。警察说:“没有最好,有了你的麻烦就大了。你从乡下老家到城里是来挣钱养家的,不是干那种事的。”
李东说:“我明白。”
房东老太婆接过话题说:“警察说得对,就要做一个遵守法律的人。谁不遵守法律都不行。”
警察转过身对房东老太婆说:“你也是。这个院落租一家不行吗?非要租两家。钱你是挣到了。却留下了治安隐患。如果真出了事,你的名义也不好听。”
房东老太婆说:“那是,那是。”
警察对邱月说:“你弄清楚了再去找我们。你这样做属于报假案,会受到处罚的。”
邱月没说话,眼泪流出了眼眶。警察离开了。邱月仍一个劲地流泪。
晚上,徐菊花找来一辆出租车,利落地搬了家,悄然地离开了这个院落。她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她在城市中寻找新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