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独木舟
2014 年,《一粒红尘》畅销500000 册荣登开卷网、当当网、多地新华书店热销榜第一位
全国10 场签售会,场场爆满,惊艳业界
2015 年,独木舟霸气回归,一笔写尽青春沉浮
《一粒红尘》2,2015 年9 月震撼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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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叶昭觉失恋后,失魂落魄,萎靡不振。乔楚约她出去吃饭,在餐厅巧遇齐唐,气氛有点诡谲。徐晚来想做自己的服装工作室,闵朗甘陪身边宠溺万分,叶昭觉替乔楚感到惆怅。
滚滚红尘,这世界确有它的污秽不洁,但因为人间这点公平,所以我们才可以说,对于命运,我永不绝望。
徐晚来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到墙边,空旷的房子里回荡着她的鞋跟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粗糙的墙壁,那个手势既温柔又勇敢,像是抚摸情人的面孔,又像是抚摸旧年月里的某一段心事,宽松的袖子随着手臂动作而滑落,露出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叶昭觉在心里轻轻“呀”了一声。
那一年秋天闵朗的奶奶去世之后,简晨烨、叶昭觉和徐晚来陪同闵朗一起送老人的骨灰回乡下祖屋。虽然是一件悲戚的事情,但因为有好友陪伴同行,所以闵朗的情绪并没有特别沉重。
乡下距离S 城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但每天只有两趟城际班车。
他们四人下午出发,前后坐成两排,从没见识过田园风光的简晨烨和叶昭觉一路上盯着窗外各种新奇,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幸好那天车上人不太多,其他乘客看他们毕竟还是几个学生,也就没有太过计较。
车行过半,叶昭觉说话也说累了,转过头去想找闵朗和徐晚来要矿泉水。
她转过头去,又一声不吭地转回身来。
简晨烨不明就里,疑惑地睁大眼睛,问她,怎么?
叶昭觉冲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来打扰到后面的那两人。
后排的徐晚来靠在闵朗的肩头已经睡着,秋日艳阳从车窗帘子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在她侧脸,依稀可见脸部皮肤的绒毛,她的睫毛像蝶翼般轻微眨动。
闵朗的手紧紧握住徐晚来戴着镯子的那只手,他侧过头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当年的那只玉镯,如今依然稳稳当当地套在徐晚来的腕上。
自从意识到那点儿微薄存款远远不够支撑自己散漫度日之后,连日来,叶昭觉刷爆了各大招聘网站,个人兴趣抛诸九霄云外,专业对口与否完全不是参考标准。
她将自己并不算多出众的个人履历投去一个个联络邮箱,这就像是很多年前,人们把自己的心愿和祝福写在字条上,塞进瓶子里投入江河湖海,瓶子承载着希望顺流而下,漂向未知的远方。
眼前这些事情,对于叶昭觉来说并不陌生。
大四实习期,她和同学一起背着双肩包去各个地方面试,大家都愣头愣脑,人生才刚刚揭幕,如果今天结果不好,还有明天,明天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还有后天。或者继续念书,拿更高学位更漂亮的证书,条条大路都是活路,完全不必要忧心。
因为拥有青春这无可比拟的资本,所以对未来充满了自信和乐观。
后来她被汪舸的摩托车撞伤,养伤期间被无良公司辞退,虽然失去经济来源,可是身边好歹还有简晨烨的陪伴和宽慰,身边有一个人和没有人,终究还是天壤之别。
如今城池瓦解,盟友离她而去,她只能独自面对这一片废墟,一砖一瓦再砌生活。
发完最后一封邮件,叶昭觉关闭网页,合上电脑,呼出长长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电脑椅上。
这时,她才感觉到饥渴,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距离上一顿进食已经过去七个小时。
就是因为这样疏于侍奉肉身才导致体重下降,精神萎靡吧……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能够感觉到饿,并亲自动手做点东西吃,这是再世为人的第一步。
终于开始振作了。
她打开冰箱的时候,忽然想到早前齐唐发给她的那条信息,想象着如果是齐唐说这句话,大概会是什么神情和语气。
呵呵,一定没什么好语气——三秒钟之后叶昭觉的大脑自行作出了判断。
这是一台缺乏内容的冰箱,如果小区里举办“谁家冰箱里好吃的最多”比赛,叶昭觉家这台冰箱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寒酸而在整个小区的冰箱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冷冻室里有一只装过速冻饺子的空塑料袋,大概是从前忘记扔掉了,塑料袋拿开,有小半块冻了不知道多久的鸡腿肉。
冷藏室里更凄惨,连一个鸡蛋、一把新鲜蔬菜都都没有,只有一根脱水的胡萝卜,一个脏兮兮的马铃薯,还有,一盒尚未拆封的咖喱。
她走去厨房掀开米桶,所幸米桶里还有点余粮。
足够了。
她挤出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把手洗干净,这个行为里包含着庄重的仪式感,以及某种坚定的决心。
用电饭煲煮上米饭。
用微波炉给鸡腿肉解冻,焯水。
胡萝卜先在清水里泡上几分钟,尽最大可能地恢复生机,之后切块。
马铃薯削皮,切块,之后一并泡在清水里防止氧化。
从锅里捞出鸡块把浮沫冲洗干净,锅里倒入油,接着倒入鸡块翻炒片刻,再加入胡萝卜块和马铃薯块继续翻炒,然后加适量开水,拆开咖喱的包装,倒入粉末搅拌至均匀,最后,盖上锅盖焖煮。
叶昭觉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身体像是有一套自动的机制,虽然已经很长时间不下厨了,但是每个步骤都了然于心,信手拈来。
人生中有很多技能一旦掌握,无论荒废多久,至多不过生疏,绝对不会忘记。
现在,她只需要耐心等待一刻钟。
就在叶昭觉等待咖哩饭成品之时,机场的国际到达大厅,电子屏幕上依次显示着航班落地的信息。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到达厅的出口依然挤满了前来接机的人,他们之中大部分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也有少部分人打着哈欠,抵抗着疲倦和瞌睡。
简晨烨和辜伽罗一同拖着行李箱走出出口,般配的外形引来了一些注目,他们都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机,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去出租车载客区排队。
在飞机上睡了很长时间的两个人都不觉得困,被夜风一吹反而更清醒了。
简晨烨见辜伽罗拉了拉身上的驼色羊绒披肩,关切地问,是不是很冷?
辜伽罗笑着摇了摇头,齿如编贝,一双漆黑的眼睛在五官之中尤为突出,她的神情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可又作罢。
在异国和小小的飞机舱里,已经讲了太多话,落地的那一刻就是回到充满距离感的现实世界。
辜伽罗很明白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
她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对简晨烨多有好感,始终还是应该矜持一些。
一个聪明的姑娘应当搞清楚一件事,在任何时候与任何人的交往中,“分寸”是第一要则。
在一切还没有特别明朗之前,她不想给彼此制造压力,况且……有一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离开巴黎的前两天,午餐时间过后,辜伽罗原本想提议一起去马莱区走一走,去参观博物馆和画廊,又或是那些小众设计师的店,累了就找家露天咖啡馆坐坐,闲适地度过一个下午。
她第一次来巴黎是随父母一起,当时年纪小,走马观花没有太多收获。长大以后整理过去旅行的照片,再一一对照资料,觉得遗憾多多。
她兴致勃勃地对简晨烨讲:“我查过资料,那个街区经过了繁荣的17 世纪和18 世纪的前半期,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被当时的贵族和布尔乔亚遗弃。20 世纪90 年代,当时的文化部长——叫什么名字我可不记得了——下令翻新重修……近年来有不少年轻的设计师都将工作室安置在那里……”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很长的句子,这些资料就像是储存在她大脑中的固定文件,可以随时根据她的需求调出来。
当她停下来时,才发觉简晨烨一直微笑着,宽容地看着她——像一个大人看着一个小孩。
然而,简晨烨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开口向她求助——请她帮忙一起去LV 旗舰店挑一个手袋。
提出这个请求,简晨烨感觉自己简直俗不可耐——尤其是在辜伽罗提出那个建议之后。
静了片刻,辜伽罗点了点头。
说起来,现在很多人出国帮忙替朋友带包带鞋带各种奢侈品,这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简晨烨提出这个请求时,神情里有些闪躲还有一些苦涩。
并且,当她问他,预算大概多少钱,有指定款式吗?
简晨烨垂下眼帘,轻声说,在我能够承担的价格里,选最好的。
辜伽罗不是傻子,她当即就明白,他一定不是为了普通朋友。
那个包的主人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她面上仍然保持得体的微笑,没有流露出丝毫失望的样子来:“既然要买包,不如多看几个牌子?”
“不用,就这个牌子。”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势在必行的坚决。
次日他们还是一起去了马莱区。
穿行于纵横交错的狭窄街道,也没有免俗地去了最具盛名的咖啡馆,吃了火腿奶酪三明治、喝了玫瑰红酒,但整个过程中辜伽罗热情度并没有特别高——至少,没有前一天那么高。
直到在孚日广场,一对来欧洲度蜜月的新人拜托他们帮忙拍几张合影,并且将他们误会成一对情侣,热情过头的新娘非要给他们也拍一张时,辜伽罗脸上的那层薄薄冰霜才稍稍消解。
为了表示感谢,新娘将那张宝丽来相片送给了他们。
这就有一点尴尬了,一张照片,两个人怎么分?
简晨烨开口之前,辜伽罗抢先故作轻松地说:“留给你吧。”
简晨烨笑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辜伽罗心里一震,转过身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等候出租车的队伍移动得不算很缓慢,很快就轮到辜伽罗,简晨烨替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又为她拉开车门——分离迫在眉睫,她终于鼓起勇气问简晨烨:“你会联络我吗?”
问出这句话,相当于是在向简晨烨坦白心迹,换作平时的她是万万不可能这样做的。不知道是分离这件事本身扰乱了她的心绪,还是人类本能的脆弱在黑夜的催化下加重了她的伤感,在坐上出租车的那一瞬间她发觉自己有点惊慌。
这惊慌的根源竟然是,在她的潜意识中,担心自己和简晨烨就此失去联络。
“会的,放心吧。”简晨烨拍了拍她的头。
“你不主动找我,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找你的哦。”前面车的尾灯灯光照在她脸上,那副格外认真的表情和语气都在向简晨烨传达一个信息——你讲话要算数。
她心里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吧。简晨烨在乘出租车回家的路上,闭上眼睛,辜伽罗那张严肃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眼前。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电饭煲“咔”地响了一声,趴在餐桌上险些睡着的叶昭觉也随之弹了起来。
可以吃了,可以吃了,真是漫长的一刻钟啊,她赶紧盛饭,揭开锅盖,舀了一勺芳香浓郁的咖喱浇在米饭上。
咖喱覆盖着洁白无辜的饭团,叶昭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食物能够给予人类的安慰简直超过一切尖端科技产品。
就在她拿起勺子准备要吃的时候,这一瞬间,一个奇怪的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
于是她顺着这个奇怪的念头做了一件奇怪的事:用手机拍下这盘咖哩饭,然后在微信好友列表里找到齐唐,将这张照片发送过去。
做完这件事之后她才坐下来,开始心无旁骛地享用这道消夜时间的晚餐。
“真好吃啊……剩下的咖喱可以冻在冰箱里放好几天,饿了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配米饭吃。”她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胃部。
食物温暖了她的身体,也温暖了这个微寒的夜晚。
齐唐收到这条微信时,正和公司一群同事在会议室开会,当他打开图片的那一瞬间,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他马上意识到失态。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投影幕转移到他脸上,众目睽睽之下,齐唐有点发窘。
“老板,你专心一点可以吗?”因为加班而临时推掉了男朋友约会的苏沁,代表全体参加会议的同事表达了不满。
“不好意思,请继续。”齐唐有点惭愧。
负责讲解PPT 的同事重新回到讲解状态:接下来的流程,我们是这样计划的……
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没人注意到,齐唐把手机藏在会议桌下面,在悄悄编辑信息。
他打了一句:难吃吗?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打:好吃吗?
又想了想,还是清除掉了。词不达意,这会儿他才真正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老板,你在认真听吗?”苏沁眯起眼睛,看向齐唐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鄙视。
“咳咳……在听,不信的话我可以重复一遍。”齐唐丝毫不感觉心虚,谁都知道他从小就有过目不忘、一心二用的好本领。
苏沁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齐唐的手抖了一下。
当会议结束的时候,他滑开屏幕锁,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抖了那一下的后果就是不小心给叶昭觉发了一个表情——好死不死,是一坨……
翌日上午,叶昭觉刚刚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继续上各类求职网站继续刷招聘信息,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她看到两个大姐,地上放着一堆清洁用具,其中一个笑容堆满脸:“请问是叶昭觉小姐吧?”
还没回过神来的叶小姐机械地点了点头,但仍旧一脸狐疑,那位大姐赶紧表明身份:“我们是保洁员。”
“可是我没有联系任何家政公司呀。”叶昭觉很警觉。毕竟现在的骗术花样百出,一个独居的单身女青年,她必须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是一位叫齐唐的先生请我们来的。”
听到“齐唐”这个名字,叶昭觉马上想起了他昨晚的回复。
呵呵,你是有多嫌弃我啊……
“既然齐唐有心,你领情就是了啊!”对门的乔楚打开自己家门,看到叶昭觉迟疑的样子,生怕她将这个免费福利拒之门外,“喂,大姐,打扫完她家麻烦移步到我这边来,费用都算在齐唐先生账上就好了。”
“喂,乔楚……”叶昭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你少废话,连Valentino 你都收下了,做个清洁多大的事……大姐啊,你们别管她,进去进去。”
叶昭觉被噎得半天没开口,想起裙子上身的那天,乔楚讲的一句话:穿不起就不要穿,穿上身了就不要紧张。
也罢,领情就是了。
两位保洁员分工协作,一人打扫卧室,一人整理厨卫。
窗帘扬起,顷刻之间房间里灰尘呛人,大姐踩在凳子上一边取窗帘一边讲:“姑娘啊,房间里灰这么厚,对呼吸道不好的,窗帘也可以换一个颜色,你年纪轻轻的,用这个太老气了……”
脏衣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说不上到底脏不脏的衣物,被一股脑倒进洗衣机,许久没有使用的机器里传来灌水的声音,接着便开始欢快地运转起来,一时间噪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的时间,这个公寓里不曾这样嘈杂。
叶昭觉站在被摘去了窗帘的玻璃窗前,小区里的绿化景观尽收眼底,仲春的阳光照在周身,暖意洋洋,宇宙如斯慷慨,她在这一刻感激至极。
还有……齐唐,谢谢你。
保洁员转去乔楚那边之后,叶昭觉重新审视了一遍整间公寓:桌椅案台全部被擦得一尘不染,卫生间里镜子上原本星星点点的水渍也不见踪影,盥洗池和马桶刷得干干净净,洗过的衣服一件件整整齐齐地晾在阳台上,散发出淡淡的洗衣液的气味,很好闻,所有的垃圾都被打包放在门口,垃圾桶里换上了新的垃圾袋,就连喝水的玻璃杯都被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一个指纹都不见……
沉浸在哀感里时,她并没有意识到清洁对于生活的重要性,而当一切污秽被擦拭和洗涤过后,生活才还原成本来的面目——是的,生活本来应当是这个样子。
这时,又有人来敲门,门一开,叶昭觉就被馥郁芳香冲了个激灵。
送花的年轻姑娘,一张圆圆苹果脸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声音清脆动听:“叶小姐,我来给你送花和绿植,请让一让。”
这次不需要对方自我介绍,叶昭觉也清楚她的来头。
在苹果脸姑娘的指导下,花店的两个男生轮番往屋子里搬各种鲜花和绿植,细心周到得连花瓶都一并奉上。
叶昭觉看着自己的公寓在转眼之间成了小小雨林,刚刚还稍显单调的房子里居然顿时生机勃勃,焕然一新。
苹果脸姑娘临走时留下一张名片:“这是我们店的地址和电话,叶小姐是我们的VIP 客户,有任何需要都请随时联络我们。”
还不算完。
刚坐下来不到十分钟,敲门声再次响起,叶昭觉深深地震撼了——还有什么花样没玩够?难道是齐唐本人大驾光临?
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阿姨,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环保袋,还没来得及开口,叶昭觉先问了:“齐唐先生?”
阿姨点点头,直截了当:“姑娘你太瘦了,气色也差,平时要多喝一点滋补的汤汤水水。”
叶昭觉已经无话可说,扶着额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阿姨,您请。”
陈阿姨那锅红枣枸杞乳鸽汤先要用大火炖半个小时,再转为小火炖一个小时。而在这一个半小时的过程中,2016 还陆陆续续迎来了几个派送员,派送的货物分别有有机农场的蔬果,用来熬粥的粗粮,进口谷物麦片、巧克力和牛奶,各种果酱和面包蛋糕之类的……
昨晚还空空如也的冰箱,现在几乎关不紧门。
这阵仗,连一向养尊处优的乔楚都深感佩服:“昭觉啊,看样子,齐唐是动了真格的。”
事实上,整个上午迎来送往的叶昭觉自己心里也发毛,但面子上挂不住,只得强词夺理说:“这也花不了什么大钱,再说啊,反正他也有钱,就当劫富济贫咯。”
乔楚白了她一眼:“你说得不对。”
“对于齐唐他们那种人来说,撒点钱很容易,可也要看钱是撒在什么地方——”乔楚边说边环视了一周,“他要是给你买包买鞋买香水儿,那倒简单,但是你看——”她在一秒钟之内变换了一百种表情,“衣食住行——样样落在实处,这只是钱的事吗?”
乔楚讲得头头是道,叶昭觉却越听越想翻白眼:“我跟你讲,以前我给他做助理的时候,哪天不是这样服侍少奶奶啊——就那个Vivian,比这架势隆重多了,根本不是一个规格。”
“可是——”乔楚把脸凑过来,尖着嗓子,忽闪的眼睛里有种做作的纯情,“人家是齐唐的女朋友,你呢?”
……
陈阿姨给两个姑娘一人盛了一碗乳鸽汤,光是闻着香味儿就叫人胃口大开。
乔楚一边对着汤勺吹气,一边啧啧,托你的福哦,昭觉,以后每次陈阿姨过来炖汤你都要记得叫我,让我也占点儿便宜。
桌子另一边的叶昭觉望着汤碗,迟迟没有动作,她有点害怕——这是鸽子汤啊!是鸽子啊!
从小到大她和鸽子最近的关系就是仰头看天时,一群鸽子掠过,怎么都没想到有一日,鸽子会成为自己的盘中餐。
陈阿姨临走时千叮万嘱:小叶啊,这个汤既补身体,又养颜美容,你要多喝一点。下个礼拜我再来给你炖山药棒骨汤。
小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喝进去的这一口汤,差一点儿就喷出来——还有下周?
“齐唐先生预定了两个月呢。”陈阿姨关上门,飘然而去。
饱食过后,乔楚回家午睡,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讲,昭觉,给齐唐打一个电话吧。
叶昭觉仰卧在客厅沙发上,很久没有这样进食过了,血液涌向胃部,大脑昏昏沉沉,她感觉瞌睡正在慢慢侵蚀自己的神志。
“好啊,我待会儿就打。”她嘟嘟囔囔地说。
乔楚顿了顿,不要拖,拖下去,你就不会打了。
公寓里安静了下来,上午的喧闹一点一点从门缝里流失干净,叶昭觉一动不动地躺着,风吹进屋内,绿宝树的叶子就在头顶微微晃悠。
有一点眩晕。
她拿起手机,趁着这点眩晕的感觉还在脑中回荡,给齐唐打通电话道句谢谢吧。
电话刚接通,叶昭觉一个手滑,“吧嗒”一声——手机重重地跌在脸上,于是齐唐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哟”。
再捡起,齐唐的话已经说了一半:“……以身相许就行啦。”
“你给我滚!”人吃饱了,中气也足,“你做这些事不过也就是替你前女友还我一个人情,我可不欠你什么哦……”
“你怎么判定Vivian 是我前女友,而不是前前女友或前前前女友?”齐唐的语气懒洋洋的。
思绪忽然回到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坐在办公室里面试她,故意用严肃的神情问一些与工作丝毫不相干的问题,彼此针锋相对。
从那时候起到现在,中间陆陆续续发生了多少事情,穿插着多少路人甲乙丙丁,她的生活犹如被铁蹄踏平的城池,过去视如生命般珍贵的东西被命运一样一样拿走,可是他还在,一直在。
齐唐又讲:“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要跟我客气。当初我不肯让你预支工资是站在工作立场,不要太记仇。”
叶昭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拙于讲话,支吾半天,最后挤出一句:“等找到工作,我请你吃饭啊。”
“好啊。”
不太好的事情总比好的事情提前一步。
还没有等到任何关于工作进展的回邮,叶昭觉先收到了来自简晨烨的信息:昭觉,我回来了,有空见一面吗?
她紧握住手机从电脑桌前站起来,走向阳台,一,二,三……九,十,十一,这段距离她走了十一步,每一步都像是从心尖上踏过。
天边的夕阳呈现出火烧般的壮丽红色,所有建筑在这样的红色中只剩下轮廓,连成一条黑色的天际线。
她整个人像是要裂开一般,一种被延缓了许久、现在才浮出水面的钝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痛。
她慢慢蹲下来,在对话框里打出一句话:好啊,你定时间地点。
[3]
“简晨烨回来了,你应该知道吧?”在去家居市场的路上,徐晚来问叶昭觉。
“嗯,知道啊……”叶昭觉的脸对着窗外,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约了明天见面。”
徐晚来拍了拍叶昭觉的手臂,好生相劝,见面的时候好好谈一谈,都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是不能当面讲清楚的。说真的,昭觉,我心里还是很希望你们能复合。
她讲到后面,语气不是不真诚的。
叶昭觉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个瞬间叶昭觉差一点就要问出口,那你呢,这么多年,你和闵朗又有什么是不能摊开来,摆在桌面上讲清楚的呢?
她们四目相对,虽然一语不发,但都在彼此的眼神里明晰了对方的意思。
小小的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悲伤的醚,让人昏昏欲醉。
青春旧且远,名字还是从前那几个名字,人也还是从前那几个人,没有战乱流离却硬生生各分东西。
溯洄从之,不知究竟是在哪一个路口,你选择了往左而我选择了往右,再往后,风尘仆仆又各自走过多少山川河流。
当我们的人生再度重合交集,却已然对生命有了完全不同的诉求。
我越来越认清自己,与此同时——越来越看不清你。
“昭觉和那个乔楚,是好朋友吧。”徐晚来将之前自己一直在回避的这个名字讲了出来,讲出口时,她暗暗觉得松了一口气,
“嗯,是啊。”见徐晚来如此坦荡,叶昭觉也觉得不必遮遮掩掩,“是很好的朋友。”
“比和我要更好一点吧?”徐晚来微微一笑,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狡猾。
不太好回答,但叶昭觉决定说实话:“准确地讲,是不一样的好法。你见证并参与了我最年轻的那个人生阶段,很青涩但是很纯真的阶段,无可取代。而乔楚,她看过我最狼狈最难堪的一面,陪着我一起流过眼泪,是我最孤单的时候,上天送给我的一点安慰。”
徐晚来没有作声。
“我想,对于闵朗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徐晚来从包里拿出眼镜盒,取出墨镜戴上,她换了另外一种语气:“不说这个了,昭觉,我们不说这个……师傅,前面路口停车,我们到了。”
丐小亥读“红尘”(二)
相爱过的人不要重逢,相见无言是最难堪的画面。
就像你会在第三期连载中,看到简晨烨和叶昭觉见面一样,都会有一种酸楚涌上心头。
而最致命的一击是,叶昭觉说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多亏了齐唐鼓励了她,之后更做出了连齐唐都觉得疯狂的举动……
呵呵,所以下一章就开始虐咯?不要责怪独木舟,她可是一位在身体不适期间还在写稿的坚强勤奋的作者,我都被她感动落泪了!那么,主角受点折磨难道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