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意溢听莲音——黄彩玲的散文集《莲开的声音》序

※ 洪三泰

情满意溢听莲音

——黄彩玲的散文集《莲开的声音》序

※ 洪三泰

黄彩玲的散文集《莲开的声音》在花城出版社出版发行，书编好的时候，她问我这书名好不好？我说，好。能听到莲开的声音不容易。听莲音知莲心更难。这是一种奇特神秘的意象，一种清雅洁净的境界，有清纯挚诚的禅意。散文集分五辑：第一辑：“柔软时光浓淡相宜”，以平静之心写出对时光的怀想。第二辑：“生活，一串叮当响的铃”，以善良之心寻找身边亲人朋友和萍水相逢者美好的心灵。第三辑：“让灵魂在路上”，把挚爱之心放飞，在宽广的空间翺翔，聆听人间天籁之音和精神诉求。第四辑： “痛或幸福散发着生命的芬芳”，让孝敬之心，发出对生命的呼唤。第五辑：“优雅穿透岁月的美丽”，使自我之心回到优雅平静的境界。要了解书中的意象、境界和禅意，必须看作者的感情基调如何，又如何做到情融其中。刘勰的《文心雕龙．情彩》云：“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道出艺术境界的真义：主观内的感情和客观事物相融合的产物。黄彩玲抒发之情是真情，非虚情、假情、浮情、矫情；写的景是真景，非虚景、幻景。可谓真情基调，实景天地，使感情释放轻松、自然。

时间的长河，向远方流逝，显得平淡无奇，往往被人忽视。黄彩玲却能看到流动中的沉淀，沉淀中的金子。这“金子”，就是精神，十分珍贵。《流泪树的记忆》，写童年时，见农场工人的母亲割橡胶的真实情景：“洁白的胶乳在累累刀痕中欢快地流淌。”这就是“流泪树”，刀痕上流出橡胶乳，这是橡胶树高崇的奉献精神！这种精神难道不比金子珍贵吗？《牛的眼泪》，写的是痛苦和悲怆的泪。牛知道要被杀时会流泪。这是事实。作者和弟弟与大水牛“黑黑”有缘，黑夜里姐弟惊恐时，姑妈养的水牛“黑黑”会踢门而入，以“尾巴轻轻地扫着弟弟的背后，仿佛在安慰我们不要害怕，继而慢慢地趴在地上。黑黑来了，整个房间一下子充实起来，不但没有了黑暗中的恐惧，还因为有了黑黑的粗重呼吸的气息而感到些许的温暖。”当听到姑妈说水牛老了要杀掉，卖肉换钱去买回一头小牛。姐弟俩大哭，反复求情。此情实在感人。

在散文集中，可读到作家本人的影像。她在善对身边的亲人、朋友时总是以平和友爱的心境寻找他们美好心灵。《丑妞》写作者见到一位长得很丑的婴儿时的“悲哀”心情，为丑妞未来孤独的命运而忧虑。作者并不因婴儿的奇丑而嫌弃和远离她。后来，在给婴儿送一朵开得红彤彤的芙蓉花儿时，她发现婴儿笑了，发出很甜的笑声。这个发现让她惊喜。以后，每次送花给她时，“她会笑得很响很响”。作者写道：“我喜欢抱她了，当她拿着花在我怀里笑个不停或用胖乎乎的小手抚摸我脸庞的时候，我觉得紧贴着我肤肌的丑妞竟有着一种震撼我内心深处，令我百般爱恋的力量。这丑妞！”再后来，当她知道丑妞的母亲是个 ‘教书育人’事迹催人泪下的年轻女教师时，心里就流淌着暖流。《海边的婚礼》写的是诗雨和小美的爱情故事。真爱不一定山盟海誓 。真爱就是对生命的尊重，对爱情的尊重和忠诚，就是责任，在经历黑暗和苦难中不离不弃。作者用这个动人的故事诠释了爱情的真谛。对打杂工的严师傅的怀念、对命运多舛的小青的关注和爱抚、对忘年之交莫叔叔的感恩等等，无不闪烁出爱心的光。黄彩玲记事、写景、状物等，总是透出对生命的悲悯，对平凡弱小的敬畏和怜爱之情。平凡意识和生命意识的同时觉醒，使生命的个性张扬，散文便洋溢着深刻的人情味；在朴素、丰富的生活情趣中，展现了个性和闲雅性；同时通过女性的细腻、温婉的表达，在人间共同的情愫、情感与精神诉求中闪烁着人性的光环。

如果说在人与人之间充满理解、宽容和怜爱，并发现他们的美和崇高人格，是作家善良之心的展示，那么对物、景的审美，就更能体现作者的智慧、挚爱和美好情怀。《让灵魂在路上》这一辑是作者旅途的见闻。让灵魂在路上，是庄重虔诚的。目光所及即心所至。这种对美的追寻，必能引起读者心灵的共鸣。作者依然以善良和善意之心去观察旅途。《北京—我的美丽哀愁》和《香港散记》系列，对北京的香山红叶的描绘，对曹雪芹、梅兰芳事迹的追忆，是真挚的，并有淡淡的哀愁。这是对异地风物真善美的审美、记录和感悟，心灵的影像清晰、可爱。惊喜、沉思、怀想皆出于自然。德国著名诗人席勒说：“真属于智者，善则属于一颗感情丰富的，真和善原本具有不可分割的统一性。”（引自《贝多芬书信集》第2卷第11页）最伟大的经院哲学家（意）托马斯·阿奎那说：“美与善是不可分割的。因为二者都以形式为基础，因此，人们通常把善的东西也赞为美的。”（《神学大全》第2卷）两位大师论述了真、善、美三者的特质和关系，为我们在生活中发现美，创美提供了理论依据。黄彩玲在旅途中就是这样观察事物和景物的。由祖国大陆最南端的徐闻到最北端的漠河，她的感触特别深，写道：“北极村便变了一个样：夕阳在很远的地方静静地伫立着，如同一位神奇画家，一扬手中颜料，天空瞬变，一会是彩霞满天，一会是万马奔腾，一会是高山矗立，一会是大海汹涌，每一个景象都是一幅不可思议的大自然杰作，美得如此摄人心弦！当最后一缕霞光躲进大豆地里，世界骤然黑暗，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刚才的一切恍如海市蜃楼。许久许，若有所思：晚霞如人生，总要经历一番风云变幻，总要见过数番风雨彩虹，不必要为人生暂时的灰暗和挫折而沮丧，也许一转身就是一个艳阳高照呀！”心灵的深刻感悟可见一斑。

良知和亲情作为作家的思想感基础，应当出自肺腑，更加纯真。从对平凡人生的怜悯情怀，到亲情的纯洁挚爱，作者的感情一样强烈。第四辑《痛或幸福散发着生命的芬芳》中对父母之情催人泪下：

“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您是我最爱的人，您一定要在天堂里快乐地看着我，这样，我的心就会释然，曾经的负罪，曾经的忏悔就会轻一些，更轻一些……”（《父亲，您一定要快乐地看着我》）

“想着在老屋客厅的大圆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年夜饭，家公一定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们了，神情像我的父亲等待我们一样，有了一些些的焦虑；家婆是歇不下来的，如同我的母亲还在厨房忙着，那灶口的氤氲水汽淹没了那有点佝偻的身影。

除夕午后的阳光在越发密集的鞭炮声中渐渐远去，在天际间的那缕纯白的霞光中，有泪水滴落眼角，我呢喃自语：爸爸、妈妈，春节快乐！”（《今又除夕》）

儿子出生是人生的最大快乐。在那一刻，作者感情爆发了：

“霎那间，那种由血缘关系产生出来的骨肉亲情让我感动不已，我真想把你搂在怀里，让我们重新溶成一体，分不出你我。也就在那一瞬间，我发誓要好好将你哺育成一个值得骄傲的有用之材。”（《从天边走来的孩子》）

写到这里，我仿佛听到莲开的声音。《我是你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一文，作者深情地写了与莲的缘分温婉道来：“心碎为谁？莲花在盛开之际花瓣零落的那一声痛苦的破裂叫喊，谁能听得见？轻轻捂住伤口，痛苦地等待着莲蓬中果实成熟的那份传奇，憧憬着在来年绽放出人世间更美的花朵。”这饱含哲理禅意的情感，让人难以忘怀。

是为序。

2015年1月20日星期二

（洪三泰 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馆馆员、文学院院长，获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家一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