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
【摘 要】 苏东坡在《贾谊论》中批评贾谊不能自用其才,认为他志大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求成操之过急。但最终是一家之言。我每读《过秦论》便心生许多感慨,对贾谊之死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是贾谊的悲剧性格最终决定了他的悲剧命运。
【关键词】 贾谊;死因;性格;气盛;愚忠
【中图分类号】G63.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5)25-0-01
贾谊公元前200年生,谢世于前168年。三十三岁,盛年而亡。关于贾谊的死因,《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记载“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後。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馀,亦死。”怀王——西汉景帝最爱的少子,坠马夭折。贾谊为梁王傅,自伤自责,忧郁而死。
苏轼有专文论贾谊。其文曰:“夫绛侯亲握天子玺而授之文帝,灌婴连兵数十万,以决刘、吕之雌雄,又皆高帝之旧将,此其君臣相得之分,岂特父子骨肉手足哉?贾生,洛阳之少年。欲使其一朝之间,尽弃其旧而谋其新,亦已难矣。为贾生者,上得其君,下得其大臣,如绛、灌之属,优游浸渍而深交之,使天子不疑,大臣不忌,然后举天下而唯吾之所欲为,不过十年,可以得志。安有立谈之间,而遽为人痛哭哉!观其过湘为赋以吊屈原,纡郁愤闷,趯然有远举之志。其后以自伤哭泣,至于夭绝。是亦不善处穷者也。夫谋之一不见用,则安知终不复用也?不知默默以待其变,而自残至此。呜呼!贾生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也。”依苏轼之论,贾谊“才有余而识不足”,然否?
早年贾谊初贬长沙王傅,作《吊屈原赋》,他是知道世事险恶、社会污浊的,也是知道小人之言可以惑乱君主、置忠臣贤士于死地的。而他也是知道文帝不是昏庸无能之主的,否则,他,贾谊,一介书生,无战功显身,不出贵胄之门,也不会因才而被征用,一年之内破格擢升两次,弱冠之年即可参与政事。与皇帝朝朝相见,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啊!贾谊做到了,而且那么年轻,其才气之纵横是可想而知的。皇帝既然是英明的,小人就不可能横行当道,而贾谊也深知迫使他被贬的灌婴、周勃、冯敬等人不是小人,他在《治安策》中提到冯敬,称其勇。那么,灌、周、冯等人为何排斥贾谊,诬他:“专欲擅权,纷乱诸事。”贾谊真的》、《论积贮疏》,可知其肝胆心肠赤裸裸一片红,哪有一点瑕疵?爱国爱到忘我,已经置自身于死地了。灌婴之徒虽非小人,亦非君如他们所言有擅权乱政之企图或行为吗?读贾谊《过秦论》、《治安策子,当他们自身的利益受到威胁时(贾谊在《治安策》提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愤然而起身自保,邦国之益尚且不顾,牺牲一区区贾谊又何足惜。谁让你太得志?谁让你锋芒太露(贾谊常言人所不敢言)?周勃之属虽是武夫,但为一己之私心私利却把自己变成了妒妇。女人妒,惑乱后宫。男人妒,天下大乱。所以,说贾谊之死,死于遭妒,可也。“擅权之人”以“专欲擅权”之罪名致贾谊被贬,真有“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之讥。贾谊之才,汉初之士,無出其右,不可思不可议。惟可思可议者,贾生之文、论、赋、疏,才调之高,高山仰止。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评贾谊的政论文为“西汉鸿文”。毛泽东主席也曾赋诗咏赞贾谊:“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胸罗文章兵百万,胆照华国树千台。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汨罗步尘埃。”如此看来,以贾谊之才,不可能不足识苏轼所论之与灌婴辈左右逢源处好关系,存身自保屈伸自由,保存实力以备再战。诚能如苏轼言,那人还是贾谊吗?众人不言贾谊敢言,不是贾谊不懂自保,是明知而故言,性格使然,可以说贾谊之死是性格决定命运。贾谊什么性格?文如其人,读其文,可知其人。
贾谊为人有胆有识,但气太盛。贾谊的文章气势充沛,丰盈如潮落又潮涨。《治安策》直指汉初九大社会问题,痛、泣、太息而出,胆气如虹贯日,令人羡慕,也是遭人嫉妒、恨的。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不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易。外因因内因起作用,秦亡于内而非外。这样的贾谊,识见不足吗?这样的贾谊,不能识见屈原因何遭贬吗?这样的贾谊不知如何明哲保身吗?能,一定能,但他不屑,气太盛。浩然正气填膺,不吐不快呀。酒神醉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悲剧精神,悲剧性格,悲剧命运。李清照诗云:“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何以不肯?气太盛。一样的项羽,一样的屈原,一样的贾谊,一样的悲剧性格,一样的悲剧命运。
贾谊为人有忠有诚,但忠过愚。贾谊之忠诚,读其《治安策》可知一二。然皇帝不知脚趾比腰粗吗?不知仆大于主的危害吗?实不知“治病”之良机,坐等而已。贾谊性太急,不能坐视皇帝坐等,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景帝“治病”。结果,皇帝不急,灌婴等急了。其实,遭贬应在贾谊意料之中,作《吊屈原赋》,他已把生死看得很开了,但他看不开的是景帝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国家病重而不医治,又不是无药可救?真着急,也真忠诚,一片赤胆忠心,历历可表。贾谊初贬,作《吊屈原赋》。景帝怜其才,召回。君臣长谈鬼神事,贾谊之才仍让文帝佩服得趋身向席。贾谊忠心不改,奏疏不断,又作《治安策》,又作《论积贮疏》,斗胆直言,爱国爱到置于死地,奋不顾身。再贬,为梁王傅。景帝爱这少子,才选贾谊为傅,可见文帝真爱其才,亦可见贾谊之《治安策》(文中提出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对文帝帝是有影响的。怀王意外夭折,本如毛主席所言“何须哀悼付一生”,但悲剧性格再次把贾谊推向了悲剧命运的深渊。
文帝之托,责任重大。贾谊一肩担起,是重如泰山的。泰山倾倒,以贾谊之忠诚,势必要引咎于己的。忠诚到了朝使君闻道,夕死可矣;忠诚到了君之所托,誓死担当。有点过,有点愚,大概这才是苏轼论贾谊的本意。想那西楚霸王,乌江自刎时不也遗言:无颜见江东父老吗?有负于所托,是要罪己的。《水浒传》中的朱仝,多清高之人,不肯与梁山强人为伍,但失了小衙内,有负于人主之托,朱仝无路可走了。这样的朱仝即使屈心屈身上了梁山,也是心如槁木、生不如死的。如此想来,则贾谊之死,倒死得其所了。只是,真不是时候,太年轻。
设若怀王未坠马,贾谊仍健在,享年八十,会怎样?设若怀王坠马死,贾谊仍在,七十而终,会怎样?不可思不可议。史实是,怀王死,一年后,贾谊抑郁而亡。人去才散,后世看不到更多贾谊的鸿文芹论,真一大憾事。贾谊谢世后14年,发生七国之乱,贾谊真远见卓识。我每读贾谊之文,都会生出许多感慨,遂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