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宏霞
(广东理工学院艺术系,广东 肇庆 526100)
文人园林“雅”范畴的审美品格
任宏霞
(广东理工学院艺术系,广东 肇庆 526100)
文人园林“雅”范畴的审美品格表现出三个维度,即“人文之雅”“清简之雅”和“时尚致雅”,人文之雅融合了诗词文章、琴棋书画,清简之雅表现着文人情趣和精神境界,时尚致雅代表着与时俱进和风尚引领,三个维度不仅是对时空距离的超越,更是对人的内心世界与内在精神的迎合与慰藉。
文人园林;雅;清幽;简朴;时尚;精致
《论语·述而》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1]71“雅”指合乎语言规范,雅言是区别于方言的士大夫专用语言。孔子曰:“里仁为美”,孟子曰:“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2]334,这里的“里仁”和“充实”是指人的行为符合礼仪仁善,孔孟强调符合礼仪仁善之思想行为和外在光辉之形象相得益彰为雅,这符合儒家温柔敦厚,不偏不倚的审美规范。老子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3]228,庄子曰:“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4]223,老庄都认为作为宇宙本根的“道”化生的天地万物具有最高的美。道家美学重在“美”“真”结合的“雅真”,道家重视美真统一,“真”指自然本性,是“道”的属性,道家的“雅真”指合自然本性的美。唐宋以后, “雅”的儒道两种看似对立之审美标准随着儒道思想的融合而走向统一,作为文人园林艺术主要审美品格的“雅”融合了道家的“真”、儒家的“善”。“雅”是我国文人园林最基本的审美品格之一,在文人园林艺术审美的范畴体系和架构中起着支柱性作用。文人园林“雅”范畴审美品格萌发于秦汉,形成于魏晋六朝,兴盛于唐宋,繁荣于元明清,在创建生态文明的今天,“雅”范畴审美品格在城市景观园林和社区绿地的建设中也正获得越来越多的尊重和体现,“雅”范畴的审美品格研究既深化了人们对文人园林的认识,同时也丰富了文艺批评范畴理论。“雅”作为中国文人艺术和人生追求的最高精神理念和审美品格之一,在文人园林审美品格上表现出三个维度,即“人文之雅”“清简之雅”和“时尚致雅”,人文之雅融合了诗词文章、琴棋书画,清简之雅表现着文人情趣和精神境界,时尚致雅代表着与时俱进和风尚引领,三个维度不仅是对时空距离的超越,更是对人的内心世界与内在精神的迎合与慰藉。
文人园林的人文之雅主要体现在园林主人通过将诗词文章、琴棋书画融入到园林的景观设计之中,从而赋予园中景物以深厚的文化内涵,手法主要有两种:一是以诗词文字点景,使园林景观富有诗情画意。二是借景寓意,因情设景,使园林景观成为园林主人的精神寄托。
以诗词文字点景,最常见的是装饰于园林各景点的匾额、对联和石刻,文人园林营造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在工程大体完成后,园林主人会邀请文人墨客游园赋诗,然后斟酌定下各景点最适合的题名和诗文,并制成匾额和对联,这实际上是运用文学手段来对园林景观进行二次加工,从而鉴定和提炼园林各景观的文化内涵与艺术特征,最后用诗文雅言和书法篆刻来作点睛式的表达。诗文题名对文人园林审美品格的体现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正如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的贾政在游览刚完工的大观园时所讲: “若大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任是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5]100清代文人张岱在一封写给其好友祁彪佳的信中也说:“造园亭之难,难于结构,更难于命名。”[6]226-227园林题名是文人园林艺术特有的体现文人志趣和人文精神的手段,能有效促进文人园林意境之形成。某种意义上讲,没有诗文题名的园林是不能称之为文人园林的,诗文题名不仅可以深化园林的文化意蕴,彰显园林文人气息,更能展示园林主人的文化品味和文艺素养。在文人园林的营造过程中,具有很高文学修养的园林主人往往会直接参与园林的设计,他们经常会用简练的诗句勾勒出园林某个景观之主题思想,并画出草图,和工匠们一同仔细体味诗文意境,构思景观的组成要素,设置和经营符合诗意的景物,力求使景观充满诗情画意。还有些园林营造,通过摘取某些具有优美意境的名句雅言来拓展园林景观之内涵,借古抒怀,畅叙幽情。正如书圣王羲之《兰亭序》中的“曲水流觞”,原本只是东晋文人雅士的一种饮酒吟诗之游戏而已。然而王羲之亲笔书写的《兰亭序》是天下第一行书,加之序中记录的人物皆为名士,他们的活动代表着东晋名士潇洒超脱之胸襟和风度,很自然的“曲水流觞”便成为后来文人造园常采用的人文景观。在文人们看来“曲水流觞”代表着“魏晋风度”,也体现着文人的超凡脱俗。文人园林“雅”范畴的审美品格源于文人高雅脱俗的人格,人品决定艺品,文人将自己的心性投射到艺术中。对应于文人性格气质中的书卷气,文人园林呈现出“文雅”特质,“文雅”重点在“文”,在园林中体现为诗情画意的艺术特征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文人园林在数千年的发展中同诗歌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文人园林是诗意的园林。
借景寓意,因情设景是文人园林表现人文之雅的重要手法。文人园林的景观设置和经营主要从养德和养性两个方面满足园林主人的精神需求。养德追求的是君子人格,养性追求的是禅道境界。象征、类比、拟人和谐音等艺术手法是赋予文人园林景观以文化寓意的不二法门,文人园林的景观设计蕴含着丰富的人生哲理和文人气质。《孟子·离娄上》曰:“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灌我缨;沦浪之水浊兮,可以灌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灌缨,浊斯灌足矣,自取之也。”[2]170水清可洗帽缨,水浊可洗脚,沧浪之水被儒家用来教育弟子既要清高自爱,洁身自守,也要能够随遇而安。大诗人屈原在《楚辞·渔父》中,用沧浪之水的清浊类比政局的清明和混乱,故事讲述屈原被谤流放泽畔,沧浪渔父以《沧浪之歌》来劝慰屈原:倘若君王英明,他就应该像清澈的沧浪之水能照见你的忠心,你应该用清澈的沧浪之水洗净衣帽,为其治国平天下;倘若君王昏庸,他就像浑浊的沧浪之水,不可能照见你的忠心,此时的你就应该用浑浊的沧浪水灌足自娱,隐居林泉。“沧浪之水”寓意“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身在江湖,心存魏网”。古代失意文人常自称沧浪渔父,“沧浪”的典故便经常出现在他们所造园林和咏园诗文之中。宋代诗人苏舜钦(字子美)因谗言而被无罪罢黜,他也要做一名沧浪渔父,于是建造了著名的“沧浪亭”,他在《沧浪亭记》诗中称自己“迹与豺狼远,心随鱼鸟闲”[7]。苏舜钦以渔夫自喻,每天与鱼鸟相伴,满足于园林的清净宽闲,无需迎风拍马、竞争奔逐,纵情山水是对官场失望和解脱。文人常利用有寓意的景物来展现道德理想、文人精神和隐逸情怀,寄寓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如以假山小池比作名岳大川,以显高逸,用松竹梅比作岁寒三友,以显孤傲,以荷花比作出污泥而不染的君子,以显高洁。文人的仕途沉浮在历史中只是过眼烟云,但蕴含文人精神的文人园林却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越发魅力四射,令人神往。正如沧浪亭因为屈原、苏舜钦的故事而留存千年,有关他们的传说也因沧浪亭的存在而家喻户晓,因此,文人园林中的景物早已不是物质形态层面上的景观,而是拟人化的、有文化寓意和历史价值的人文景观。
文人园林“雅”范畴的审美品格体现在艺术风格上,可以用“清幽”“简朴”两个词来概括。清静幽远的空间环境是文人精神人格的映射,简朴疏朗是文人园林房屋建筑的主要特色,无论是园林空间环境的“清幽”,还是园林房屋建筑的“简朴”都是文人精神人格的映射,都是文人“雅”格之体现。
清幽是文人园林环境营造的理想境界。文人造园是为了寄托林泉之志,山水清幽,远离尘世,这有利于文人颐养身心,谈书论画,抚琴吟诗。清代的沈复在《浮生六记》中更是以大量的笔墨表达了自己对园林清幽之境的推崇和喜爱:“吴俗,妇女是晚(中秋)不拘大家小户,皆出结队而游,名曰‘走月亮’。沧浪亭幽雅清旷,反无一人至者。”[8]12沈复在这里有感沧浪亭幽雅清旷,但凡夫俗子却不懂欣赏。“吾苏虎丘之胜,余取后山之‘千顷云’一处,次则‘剑池’而已。余皆半籍人工。且为脂粉所污,己失山林本相。其余湖心亭,六一泉诸景,各有妙处,不能尽述,然皆不脱脂粉气,反不如小静室之幽僻,雅近天然。”[8]107沈复对虎丘后山之幽僻,雅近天然的‘千顷云’小静室情有独钟。“九峰园另在南门幽静处,别饶天趣;余以为诸园之冠。此皆言其大概。其工巧处,精美处,不能尽述。大约宜以艳妆美人目之,不可作烷纱溪上观也。”[8]78沈复对南门幽静处的九峰园大加赞赏,甚至认为此处景致为诸园之冠。明代计成在《园冶》中写到:“市井不可园也;如园之,必向幽偏可筑,邻虽近俗,门掩无哗。”[9]60“墙中嵌理壁岩,或顶植卉木垂萝,似有深境也”[9]210“片山块石,似有野致。”[9]60“林皋延伫,相缘竹树萧森。”[1]243计成认为“选址‘幽偏’”,“景观布置要讲究亏蔽掩映、若隐若现”,“山水草木追求‘宛自天开’”是文人园林“清幽”之境营造的主要技巧。
“清幽”是文人精神人格的映射。《红楼梦》中的贾政认为只要是读书人,就应该向往清幽而藐视富贵奢华,他曾经斥责贾宝玉说:“你只知朱楼画栋,恶赖富贵为佳,那里知道这清幽气象呢?终是不读书之过。”[5]103贾政之言足以显示其作为朝堂之上的官员仍然具有清高简朴之文人本性。儒家君子言行的磊落清白,道家真人行为的光明洞彻,禅宗万境空明的审美境界,这些都是文人推崇的高雅人格。《世说新语》记载:“司马太傅(谢安)斋中夜坐,于时天月明净,都无纤豁,太傅叹以为佳。谢景重在坐。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太傅因戏谢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邪?’”[10]宋代张孝详说:“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山水清空是文人审美心态的象征,是庄子说的“澄怀”。幽静是文人漠然自定意绪的外化,是脱离社会追求内心安适,找寻世外桃源的表现,用园林的幽静与社会的喧闹保持了距离,在园林中构筑起陶渊明诗中描写的境界:“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11]道家主张在静境中实现精神的恬淡闲适与心理的虚融清净。佛家追求空静境界,修禅的最高境界是心归于无欲无念、澄明睿智的状态,不偏执着于现象,保有自性的清净。儒生程颖《秋日偶成》写道:“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12]482王维《鸟鸣涧》写到:“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13]183在“清幽”的环境中“静观”万有,不仅是道禅修炼和认识万物的基本方法,也是儒家“格物致知”的主要途径。
简朴是文人园林房屋建筑的主要风格, “简”指造型简约,“朴”指装修质朴。简朴风格是文人修心养性、最求本真的造园旨趣的内在要求。文人园林建筑物色彩淡雅,白墙、灰瓦、栗色木构件、灰色门框和地面,这些与自然山水搭配和谐,安静闲适、清高内敛,非常符合文人鄙俗尚雅的性格特征。文人园林之建筑物多采取精细的木作来凸显建筑物的精致和高雅。文人园林崇尚色彩淡雅主要是受道家尚质朴思想的影响。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3]106中国古代文人认为无色的水墨反而是大色,最接近自然的本性。因此文人园林在用色上大多采用与水墨接近的色彩。此外,陈从周先生以苏州园林为例指出我国文人园林在色彩上以雅淡为主,除了受老庄思想的影响,还和社会与地理环境有关:第一,苏州园林皆与住宅相连,为养性读书之所,应以清静为主,宜用此色调。第二,南宗山水画的水墨浅绛,略施淡彩,秀逸天成,早已印在文人画家和士大夫脑海中。第三,江南炎热,朱红等热颜料在所非宜。第四,封建社会的民居,不能与皇家同一享受,因此色彩只好以雅静为归,用清幽胜浓丽[14]。明代文震亨认为简单俭朴是文人园林之“雅”的重要表现,其在《长物志》中写到:“随方制象,各有所宜,宁古无时,宁朴无巧,宁俭无俗,至于萧疏雅洁,又本性非强作解事者所得轻义矣。”[15]38“古人制几榻,虽长短广狭不齐,置之斋室必古雅可爱……今人制作徒取雕绘文饰,以悦俗眼,而古制荡然,令人慨叹实深。”[15]259文震亨极力主张园林建筑构件的款式要俭朴、古雅和自然,反对媚俗,反对过分追求繁复的雕琢,这符合道家以简朴自然为美之思想,在道家那里,朴素自然是天下至美,文人园林之建筑追求简朴体现在艺术技巧的返璞归真,这是文人审美的需要,文人园林建筑之简朴蕴涵着大巧和大雅,意味着清高和廉洁。正所谓:“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赎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16]纵观中国园林数千年的建筑史,“简朴”和“奢华”在很长一段时间各占半边天。然而,自魏晋以后,随着“文”的自觉, 简朴”逐渐成为中国文人园林建筑的基本格调,甚至深深影响到以奢华著称的皇家园林之建筑风格,“简朴”已不是简单的“简洁”和“朴素”,而是文人品格和品味的象征,皇家园林的某些建筑也追求“简朴”,这是因为只有简朴方可体现文人人格的高雅。
文人园林在崇尚简朴的同时也追求“时尚”与“别致”,“时尚”就是“从雅遵时”,“别致”就是与众不同,新奇雅致。“时尚”和“别致”相辅相成,是文人园林历经千年而魅力不减之重要原因。尽管文人园林整体建筑风格和装饰手法推崇简朴,然而厅堂等用来招待宾客的主体建筑,往往装修考究,构思巧妙,工艺精良。文人造园讲究“时尚”与“别致”,这与园林整体“简朴”风格看似矛盾,其实这就是文人园林的新奇和独具魅力之处,恰当的“时尚”与“别致”往往会起到和整体“简朴”风格相映成趣之功效,不但突显了文人园林整体的简朴之风,也不失时机地展示了园林主人的高雅尊贵。文人园林的“时尚”与“别致”绝非“惟雕镂是巧,排架是精”[9]47,而是放眼时代,别具匠心地创造出能够引领时尚的新颖别致的款式。正如清代李渔《闲情偶寄》所言:“土木之事,最忌奢靡"匪特庶民之家当崇俭朴,即王公大人亦当以此为尚盖居室之制,贵精不贵丽,贵新奇大雅,不贵纤巧烂漫。凡人止好富丽者,非好富丽,因其不能创异标新,舍富丽无所见长,只得以此塞责。”[17]181-182李渔的“新奇大雅”和明代计成的“从雅遵时”意义相通。计成《园冶》写到:“从雅遵时,令人欣赏”[9]187、“门扇岂异寻常,窗校遵时各式,,构合时宜,式征清赏”[10]110、“门窗磨空,制式时裁,不惟屋宇翻新,斯谓林园遵雅”[9]171。计成认为“从雅遵时”是文人园林应该具有的设计原则,所谓“遵时”,是指园林建筑当随时代,无需因循守旧。所谓“从雅”是指园林建筑在求新求异的同时,还要讲求高雅别致。“遵时”要求关注时代,关注生活,关注俗文化,“从雅”要求在关注俗文化的同时要善于提炼、吸取和创新,要变“俗”为“雅”。
文人园林崇雅,但不排斥民间风俗,文人的高雅艺术与民间的通俗艺术是对立统一的关系。文人园林之“雅”来之于活力四射的民间俗文化。艺术源于生活,通俗艺术如此,高雅艺术同样如此,从艺术的发展角度来看,通俗艺术往往先于高雅艺术而为广大人民所接纳,高雅的艺术大多来自于通俗艺术,是文人雅士对部分流行的通俗艺术的提炼和升华。“雅”与“俗”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范畴,“雅”中有“俗”,“俗”中含“雅”,“雅”与“俗”都可以民族化,“雅”可以大众化和世俗化,“俗”同样可以精品化和高端化。孔子说深受百姓喜爱的郑卫之音尽美,但是不尽善,从政治教化角度来看,郑卫之音还不够规范,不能称之为“雅”,从艺术愉悦精神角度来看,郑卫之音能给人以美的精神享受,因而也不能称之为“俗”。就算是孔子所认为的尽善尽美的韶乐,在孔子看来是雅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韶乐也会变得大众化和世俗化,如坚持原样,千古一音,其必然会走向萎靡与没落。因此,“雅”不可能绝“俗”,“俗”往往与时代风尚紧密相连,是时代风貌的印迹,也是时代进步的动力,这样的“俗”是一种更高层次上的“雅”,“雅”要保有活力和创造力就不得不在“俗”中汲取营养。文人园林一方面要坚持高雅格调,另一方面也不能墨守成规,脱离时代,脱离现实。苏州很多园林是文人园林与时俱进,追求“时尚”与“别致”的典范,园中建筑多运用新颖别致的窗棂和栏杆,建筑物的装饰构件精巧时尚,即便是以今天文人雅士的眼光来审视,园林仍然流露出浓浓的时代气息和雅致的文艺格调。文人园林中的建筑装饰讲究时尚雅致,说明文人园林的主人关注民间百姓之生活,留意时代之风尚;因为时代风尚往往先在民间流行,文人园林的主人或文人园林的建造者按照文人的审美标准在这些流行于民间的时尚款式中选择别致精巧的款式,再进行适当的改造提炼,变时尚为雅致。正如李渔所言:“柴可为扉也,取柴之入画者为之,使疏密中,则同一扉也,而有农户儒门之别矣。人谓变俗为雅。”[17]227文人园林中的房屋建筑和普通农家的房屋建筑所用材料都相同,但文人园林中的房屋建筑比普通农家的房屋要雅,究其原因,主要在文人园林之主人或文人园林之营造者比没有文化的普通农户要有品味, 人园林中的房屋建筑是由文人亲自设计,凝聚着文人的才情和审美格调,这种才情和审美格调彰显着文人之雅,决定着文人园林中建筑装饰的时尚雅致之风。
总而言之,纵览中国园林美学史可见,“雅”对中国文人园林的艺术之理和文人之趣的影响极为深刻,“雅”范畴作为中国文人艺术审美的主要品格具有广阔的审美心胸,涵盖着儒、佛、道,体现着文人精神。清代叶燮认为:所以平奇、浓淡、巧拙、清浊、无不可为诗,而无不可以为雅。诗无一格,而雅亦无一格[18]493。由此可见,“雅”和“美”一样内涵宽泛,“雅”囊括了符合文人意趣的许多审美品质。作为文人活动与精神寄托重要载体的文人园林,从她的诞生之初就彰显着中国文人特有的雅致情趣,处处体现着文人的政治态度、处世哲学、人生修养和崇雅避俗的审美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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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晓红]
On aesthetic characters of scholar gardens' "refined" category
RENG Hong-xia
(Department of Art, Guangdo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Zhaoqing, Guangdong 526100, China)
Scholar gardens' "refined" category of aesthetic character exhibits three dimensions, namely, "refinement of humanity", "refinement of plainness" and "refinement of fashion". Refinement of humanity integrates poetry and essays, lute-playing, chess,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refinement of plainness embodies literates' temperament and spiritual realm; refinement of fashion represents literates' keeping up with the times and fashion. The three dimensions are not only a transcendence over space and time, but also a catering to and comfort for man's internal world and innate spirit.
scholar gardens; refined; quiet and beautiful; plain; fashion; delicate
2015-03-18
2014年广东省教育厅"高职院校艺术设计类专业师生协同创新能力拓展训练实践与研究"项目(2013-189)
任宏霞(1981-),女,江苏镇江人,艺术硕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艺术设计、美术理论。
J59
A
1672-1101(2015)04-0096-05